“棋子……還有棋手……”


    郭瑾輕聲念著這兩個詞語。


    對於這兩個詞語,郭瑾的感受是沒有郭鵬那麽深刻的。


    畢竟他從生下來就不是螻蟻,至少也是一枚棋子。


    更別說現在,他注定會成為天下棋手。


    身份的轉變對於他而言是在無意之中發生的,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沒有感覺到的時候,他的身份性質發生了質的變化。


    這一切都是郭某人帶給他的。


    郭某人從螻蟻到棋子再到棋手,過程中的艱辛和掙紮,是郭瑾不能體會的。


    螻蟻時期的小心翼翼和搏命,還有棋子時期的給人當狗與更大規模的搏命,再到現在權傾天下,這個過程,郭瑾體會不到。


    感同身受不存在,郭某人也沒想過讓郭瑾去體會什麽叫做螻蟻,但是不要緊,隻要能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棋手,就夠了。


    他已經是一個棋手了,學習如何成為棋手就夠了。


    正如同郭某人,他現在已經不再需要螻蟻和棋子時期的本領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如何駕馭這一切。


    郭瑾也需要。


    “阿瑾啊,為父出身不高,一開始,為父連棋子都不配做,隻是螻蟻而已,後來經過搏命,幹掉了前朝酷吏陽球,這樣,為父才終於成為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後,又用了整整十八年時間,為父才成了如今的天下棋手。”


    郭鵬歎了口氣:“阿瑾,你很幸運,你一出生至少就是一枚棋子,而現在,你能做棋手,但是你更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做棋子的,棋手,一絲一毫的心慈手軟都不能有,該用就用,該舍棄就舍棄。”


    郭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父親的教誨,兒永生不敢忘。”


    “嗯。”


    郭鵬點了點頭:“現在你該明白為父為什麽要這樣做了,為父就是要讓曹操和王粲還有棗祗一起,成為一個集團,讓反對他們的人成為另一個集團,讓這兩個集團圍繞著加稅與否的事情鬥起來。


    鬥的越兇越好,互相之間撕咬的越狠越好,把臉皮給撕破,沒有和好如初的可能,還要逼著他們和曹氏敵對,形成製約曹氏的一股力量,除了皇帝本人,不能有任何人超然事外。”


    郭瑾連連點頭。


    “兒子明白,曹氏地位超然,若與之作對,會有人心懷畏懼,所以這一次,父親會逼迫一些人不得不和曹氏站在對立麵上,以此遏製曹氏及其背後的勳臣的權勢。”


    郭鵬這才感到滿意。


    “沒錯,有些事情咱們父子不方便去做,但是不要緊,皇帝沒有必要總是親自下場與人博弈,皇帝要操控臣子,驅虎吞狼,利用兩個利益不同的群體互相爭鬥,從中取利。


    如今朝局,元從勳臣權勢太大,軍政兩界都有他們很大的勢力,為父可以駕馭,你不能,所以為父必須要著手削弱他們,給他們尋找敵人,如此一來,對咱們父子才是最好的。”


    郭瑾表示明白。


    隨後,郭鵬下令,把這份草案公布出去,看看外麵會有什麽樣讓郭某人感到愉悅的反應。


    之後發生的事情完美的契合了郭某人之前的預測。


    利益相關者們得知這個法案的全部內容之後,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樣瞬間炸毛。


    他們立刻就對著王粲和曹操齜牙咧嘴,舉起了鋒銳的爪子,滿懷殺氣和敵意,隨時準備讓王粲和曹操滿臉桃花開。


    這個時候,誰還能顧得上曹操皇親國戚的身份而畏首畏尾不敢動手?


    再顧忌這顧忌那,人家蹬鼻子上臉要直接從咱們口袋裏搶錢了!


    不識好歹!真的不識好歹!


    真要讓這個商稅法案通過了,那不就完犢子了?


    大家要被吸掉多少血?!


    這能忍?


    不行!


    “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那些人仗著天子撐腰,步步緊逼,若我們繼續退讓,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沒錯,這一次,絕對不能退讓,若再退讓,退無可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難道是我們希望的局麵嗎?”


    “務必動手,絕不退縮,曹孟德與王仲宣同流合汙,一同算計我等,做出如此過分之事,無論如何我等也不能再退縮了!”


    某些人達成了一致觀念,有了共同的目標。


    反擊!


    必須要反擊!


    再不反擊,就真的完了!


    於是反擊正式開始。


    除了之前那種打苦情牌的反擊方式之外,他們再度主動出擊,展開了全新的反擊。


    之前如果說隻是試探,隻是擦邊球,隻是一種警告,是以退為進的策略,那這一次就毫無疑問了。


    是政治鬥爭。


    還是那種試圖置人於死地的殘酷的政治鬥爭。


    是針對某些官員本身的強烈的人身攻擊。


    對於他們來說這攻擊力度可真是不小。


    他們人身攻擊的主要對象是朝中力主推進此事的急先鋒王粲。


    顯然這群人認為王粲主掌的財政部是這一行動的主要推手,製定政策的主要也是王粲掌管的財政部,所以他們認為隻要把王粲幹掉了,一切就會變得好起來。


    他們針對王粲的方式也一點都沒有出乎郭某人的預料。


    就是各種羅織罪名,然後向郭某人告他,說他有罪,不配待在財政部尚書這樣的職位上,請求郭鵬把他拿下。


    這裏麵的罪名其實非常一般,沒什麽新意,基本上就是說他貪汙腐敗,要求將他停職調查,查明之後嚴懲不貸。


    表奏裏列舉了很多王粲貪腐的證據。


    比如他們偶然聽說王粲曾經貪汙了一筆為郭某人營建宮室的工程款,把上好的材料變作了次等材料,使得宮室的質量下降,變得不安全,但是王粲卻毫不在乎,連這種錢都敢貪汙。


    還說王粲曾經貪汙過發往前線的糧食與軍餉,還有將士們立功受賞所應該得到的賞賜款項,他在其中摸來摸去,摸走了很多好處,數量還挺大的,具體數目也列了出來,看上去很真。


    還有人說王粲貪汙過朝廷撥付到青州和兗州的治蝗經費,使得青州和兗州沒有得到足夠的治蝗經費,沒有辦法飼養足夠的鴨子,導致去年夏糧豐收之際兗州和青州都出現了小規模的蝗災,當地損失了一些糧食。


    還有人說王粲地位高了以後不修德行,苛待部下,對待同僚也不友善,經常仗勢欺人,收受部下給與的賄賂,與人便利。


    除卻貪汙之外,也就是說明王粲道德敗壞、仗勢欺人的罪名有點意思。


    比如有人說王粲仗著自己的地位高權力大,對家人也不管束,家中惡奴外出采買物資的時候仗勢欺人,毆打小販,事後竟然沒有受到懲罰。


    還有人說王粲家飼養的大黃狗被奴仆帶出去遛彎的時候咬了人,結果人家家裏死了人,王粲晚上睡覺的時候和自家夫人商量,讓夫人出麵給了一筆小錢去封口,還威脅人家如果敢說出去就要幹掉他們。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從他們的奏表裏可以看出,王粲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王粲不僅貪汙腐敗,各種貪汙公款,在財政部裏搞自己的小圈子小勢力,把財政部當成自己的而不是國家的,他還仗勢欺人,不服從他的人都要被他搞。


    不僅自己欺負人,連家裏的奴仆和狗都要欺負人,把黎民百姓欺壓的不要不要的。


    王粲家裏的一條狗和一個奴仆都比黎民百姓尊貴,天底下難道有這樣的道理嗎?


    陛下!開開眼看看你的江山吧!這江山都變成什麽樣子了?


    天下苦王粲久矣!


    在郭某人的理解中,他們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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