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了一番感歎,蔡邕伸手指了指雒陽皇宮的方向。


    “宦官橫行,天子不理政務,隻圖享樂,那麽經文學得再好,又有什麽用?”


    然而對於這樣的想法,郭鵬卻不能認同。


    “但是如果不去學,不去努力,就真的什麽都做不到。”


    郭鵬看著蔡邕,將想好的說辭一股腦和盤托出:“光說是沒有用的,必須要去做,學生學遍五經,隻為了獲得可以去『做』的資格,局勢糜爛,百姓困苦,總要有人去做出改變,不能就這樣荒廢糜爛下去,否則,大漢天下就危險了。”


    蔡邕看著郭鵬看了好一會兒,又歎了口氣。


    “你和孟德很像。”


    “…………”


    郭鵬聞言一愣。


    我和曹操很像?


    什麽意思?


    熱血青年二愣子?


    “孟德見到老夫的時候,老夫問他的誌向,他說他想要為大漢建功立業,平定所有戰亂,還天下一個太平,讓黎民百姓都能安居樂業,你和他的目標相似,而你想要做到的卻更多,必將更難。”


    蔡邕這樣一說,郭鵬便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接著,蔡邕又笑了笑。


    “這不是學遍五經就能做到的事情,學遍五經隻是一個開始,而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老夫為官多年,還是找不到頭緒,你能找到嗎?經書中真的有救國的辦法嗎?”


    “經書是死的,人是活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不看經書如何,而看人如何。”


    郭鵬想起了嶽飛用兵的名言,將其說出。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蔡邕愣了一會兒,少傾,忽然笑了起來。


    “你和孟德,你們……真的很像。”


    蔡邕大笑了一陣,便伸手打開了琴台上的一個木盒子,然後拿出了一卷竹簡,放在了郭鵬的麵前。


    “你的詩,老夫收下了,但是你的這些字,是怎麽一迴事?非是隸字,較之隸字更嚴整,筆畫更為方正,斷筆更明顯,這是你自己寫出來的?”


    “是,學生自幼在家父教導之下練習寫字,寫著寫著,也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喜歡將隸字寫得更加嚴整方正,學生以為這樣寫起來更舒服。”


    蔡邕又細細看了看。


    “更舒服?僅此而已?你這斷筆處的些許運筆之法,可不像是為了舒服而造就的。”


    “但是寫起來真的很舒服。”


    郭鵬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蔡邕說這個事情。


    隻能說這是自己練字練得太多,偶然之間出現的一種想法,然後付諸實踐之後發現字型優美嚴整,所以想拿給蔡邕看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的確,你這一改變運筆之法,字形變得更為嚴整方正,看上去自有一種磅礴正氣,氣勢不凡,你再來寫一些,老夫來看。”


    蔡邕好像對楷書很有興趣,要求郭鵬當場來寫,他來看,估計也有些不太相信的想法,想要眼見為實。


    於是郭鵬便拿起了蔡邕身旁的筆墨和竹簡,端正身姿,在蔡邕的麵前一筆一畫將十五從軍征再寫了一遍。


    “你這斷筆運筆之法果然不同於隸字,看上去,著實有些不凡,你再寫寫,與老夫說說,待老夫細細參詳。”


    郭鵬便知道,蔡邕對楷書上了心,果然是文藝氣息濃厚的老文青,對藝術的興趣遠高於對正事的興趣,怕也是收到黨錮之禍的威壓,不得已如此吧……


    一整個下午,郭鵬便在蔡府上寫楷字,寫給蔡邕看。


    並且把自己的斷筆和運筆之法告訴蔡邕,蔡邕越看越覺得有趣,直言郭鵬的新字書法已經自成體係,有了一定的格局和規矩。


    看到蔡邕對楷字的興趣漸漸起來了,郭鵬便趁機向蔡邕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太學講經次數少,時間短,大部分時間都可以自由讀書,自由支配,學生希望可以在空閑時間追隨蔡議郎學經,不知蔡議郎以為如何?”


    蔡邕提筆的手頓了頓,少傾,便擱下了筆。


    “原先,老夫並不願意收徒,無論是你,還是旁人,老夫一開始都沒有這樣的打算。”


    “那現在?”


    郭鵬連忙詢問,因為他捕捉到了蔡邕話語裏的動搖之意。


    蔡邕深吸了一口氣。


    “老夫現在是東觀藏書閣負責人,奉皇命負責在東觀校對書籍,刻印石經以正天下經典,十四家經文流派皆有涉獵,你若有空閑,可以來東觀找老夫,幫著老夫一起校對書籍。”


    郭鵬大喜過望,連忙就要跪下拜師,卻被蔡邕一把托住。


    “別急,郭鵬,你想拜師,也沒那麽容易,老夫不過是答應你可以來與老夫一起校對書籍,可沒答應讓你拜師。”


    “…………”


    郭鵬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明白了蔡邕的意思。


    “學生明白了,學生願意追隨蔡議郎校對書籍,校對書籍時,學生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希望蔡議郎可為學生解答。”


    “可以。”


    蔡邕微笑,表示了認同。


    郭鵬初步達成了自己的目標,又賠著蔡邕寫楷書,寫到了日落西山時分才離開蔡府。


    蔡邕一看時間晚了,也不留他吃飯了,派人快速送他離開。


    郭鵬迴到太學住所時,太陽已然落山了,差點沒趕上宵禁,迴到住所之後,郭鵬發現臧洪正在他的屋子裏等他迴來吃飯。


    “什麽?蔡議郎允許你去東觀陪他一起校對書籍?”


    說起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臧洪大驚失色,隨後就是一臉的羨慕:“難道說蔡議郎已經決定收你為徒了?”


    “那倒好了。”


    郭鵬搖了搖頭:“蔡議郎這等身份的大家,怎麽會那麽輕易的收徒?我不過是得到了蔡議郎的允許可以去陪他一起校對書籍,但是他還沒有認同我是他的弟子。”


    “那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啊!你是怎麽辦到的?教教我行不?等我學會了我也拜托我父親給我介紹一個名師,我也去直接拜師,總比在太學裏聽那些人講經要好得多了,他們隻顧講,也不管解惑的!”


    幾十上百人的大課堂當然是如此的,學的好與不好,很大程度要看個人修行。


    臧洪不認為自己很聰明,天資卓越之類的,所以他也渴望有個名師,他父親就是希望可以從武將家族轉型成為士族才將他送入太學做了童子郎。


    但是具備天時地利人和且轉型成功的家族卻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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