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菲的煤礦已賣給了馮局長。項複古討厭馮局長那一身肥肉,直覺上也感到這個老奸巨滑的家夥肯定是在顧芳菲身上討到了價錢上的便宜。他不想再到那裏去搞礦工的狀況調查,因此,項複古為新的寫作計劃又一次求到了馬曉春。

    馬曉春這個人倒真的神通廣大。幾個電話一撥,就萬事ok了。

    這天下午,他約項複古坐他的北京吉普車廠生產的“卡迪拉克”一同去他介紹的兩個地方去體驗生活。臨走他給了劉貞一個飛吻,劉貞情真意切地迴了一個。季風在一旁大嚷:“酸死我了。”可語氣裏沒一點吃醋的意思。

    在去往縣煤礦的半路上項複問馬曉春:“老馬,你和季風對劉貞是真的還是假的?”

    “咳,心照不宣,和平共處”,馬曉春嘻皮笑臉。

    “這能行嗎?”項複古說。

    “項主席同誌,你不是真正的文人,也不是真正的作家。你的頭腦已被多年的公文和稿件給堵住了。”馬曉春一臉地嚴肅,頗有為之悲哀之意。

    “何解?”項複古興趣大增。

    “一個作家首先是個哲人,也就是說他不是個‘人’,他要不受世俗道德的約束,去體驗方方麵麵的東西,正的,反的、好的、壞的,進而形成自己的世界觀,並把它們滲透於作品之中,並用它來影響別人,點化別人。哲學家是什麽?用句你聽得懂的話說,哲學家就類似於上帝和佛祖的代言人。是來到世上開解世人的智慧的。但是,哲人也是人,他要體驗並感覺。若無體驗,何來感覺?所以一個描寫心理變態者的作家首先要學會心理不正常;一個寫軍事題材的作家,首先要熟讀兵書,胸有謀略;寫政治題材的作家要懂政治,懂怎麽玩人;寫西門慶作家首先在心理上要做西門慶;寫武二郎就要首先在心理上做武二郎;這境界比”換位思考“還要高。應稱之為”定位思考“。劉貞是寫愛情戲的;她的愛情和性愛隻不過是一種工作狀態。你以為名著是那麽容易寫出來的嗎?”諸位,這馬曉春也不是作家,他應該是作家的吹鼓手。

    “那我要寫礦工,就要從心理上當一迴礦工嘍?”項複古問。

    “然也”!馬曉春說。

    “ 那你要寫三陪女,你就要在心理上被人玩弄嘍?”項複古壞壞地笑著問。

    馬曉春沒說話,照項複古肩上打了一拳。

    兩人笑了一陣。項複古又問:“你采訪了多少三陪女了。”

    “三十多個了”,馬曉春不解地看著項複古。

    “那你睡了幾個?”項複古壞壞地問。

    “兩個,聽說我想搞個調查,給錢都不要。”馬曉春有些感歎。

    “感覺如何”?項複古的笑變得不正經起來。

    “實話實說,沒有良家婦女放蕩。良家婦女見到了”愛人“通常是人性本能的釋放,所以變得異常淫蕩。而娼妓們對她們的”愛人“則是真情真意的釋放,所以反倒害羞起來。說白了,良家婦女的外遇,多屬本性浪蕩;而妓女們,則多是為了生活。馬曉春神情挺莊重。

    “ ……?”項複古突然沒話兒了。

    過了許久,項複古對馬曉春說:“老馬,講一講你調查過程中的故事罷。”

    馬曉春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有一個故事讓我很是感慨。我把它記載入了我的文章這中。”

    項複古問:“什麽故事?”

    馬曉春說:“一個苦命的女孩子。”

    “說來聽聽。”項複古有些感興趣起來。

    馬曉春側過頭看了一眼項複古,對他說道:“你要向我保證,你是真心地同情她以及許多與她命運一樣的女孩子。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樣,把了解別人的苦難當作一種心理空虛時的需要,就如同看小品和相聲一樣,心裏即沒有同情,更沒有尊敬,隻以幾點淚水作出一篇偽善的文章。”

    項複古見馬曉春說得嚴肅,便收起笑容,嚴肅對著他點了點頭:“我保證。”

    於是馬曉春便講了起來。為方便讀者閱讀者,我把下麵的內容,以馬曉春的語氣複述下來。

    “我接觸的這些女孩子當中,有一個叫小欣的女孩子命最苦。

    小欣是個標準的美人坯子,身材好,臉蛋靚,加上正是雙十年華,她的“露水情人”可以說連她自己都記不清。

    小欣九歲時,父親便因車禍去世了。她的母親——也是一位美女——便帶著她和姐姐嫁給了一個包工頭。這個以色膽巨大而著稱的包工頭相中的不僅是小欣的母親,他的淫邪的桃花眼還落在了小欣十三歲的姐姐甚至年幼的小欣身上。小欣的人生就因為她們母女的遇人不淑徹底發生了改變。

    小欣十一歲那年,有一天放學,見到姐姐和媽媽在哭。而一向在家裏橫衝直撞的繼父則垂著頭在那裏抽煙,本來母親正在邊哭邊罵,見小欣迴來便收了口。那時小欣還小,並不知道禽獸不如的繼父已將她年僅十五歲的姐姐給糟踏了。

    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以後,小欣便看到類似的情景經常在家裏重演。隻不過後來她姐姐已不再哭泣,而繼父也口氣愈加強硬。這個財大氣粗的包工頭,已經通過給小欣的姐姐買漂亮衣服、買零食、給零花錢成功地把小欣的姐姐變成了自己的性伴。而小欣的本來就發育較早的姐姐也在繼父強壯的身體和熟練技巧的啟迪下心甘情願地過起了這樣的生活。

    小欣的母親羞憤交加,大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臨終前她告訴小欣的繼父把十三歲的小欣送到了寄宿學校。心中有愧的繼父暫時按捺住了自己的獸性照辦了。

    在學校裏,小欣牢記母親的話,認真學習,成績很好。初中畢業後她考上了一所衛生學校。她想早點自立,脫離禽獸不如的包工頭和同樣禽獸不如的姐姐。現在小欣的姐姐麵臨著她母親一樣的心境,對包工頭看得很緊。隻不過她比她母親有優勢,就是年輕漂亮。每次包工頭來學校給小欣送錢送物以示“關心”。小欣姐姐必然同來。盡管姐妹倆見麵都很不自在,可是小欣知道,自己目前還需要“繼父”和姐姐的錢。同時,透過包工頭每次看她的眼神,她也隱隱地感到:“繼父”是不會白為她拿學費的,這老色狼不會善罷幹休。

    果然,在小欣中專快畢業的時候,包工頭一個人把正在上課的小欣找到了學校大門口。說自己“最近經濟出現了困難,再給她拿學雜費負擔太重了。”不過,如果她變成了他的親人,則“摔鍋賣血”也供她到畢業。

    小欣冷冷地看著包工頭的厚顏無恥的表演。

    小欣突然賞了他一記耳光。

    小欣離開了故鄉。

    小欣變成了“小姐”。

    馬曉春挺沉重地講述著小欣的故事。

    項複古沉默了。

    馬曉春喂,喂了兩聲。

    項複古沒有應答。

    見項複古不說,馬曉春顧自說下去:“現在這世道,你別看生活好起來了,吃不上穿不上的窮人多得是。女孩長大了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學。就算考上了大學,又怎樣?在家待業的不也很多?更何況有許多女孩的家裏又沒什麽門路找工作,自己又沒什麽謀生本領。眼看別的女孩子生活比她好,她又心癢癢,不幹三陪幹什麽去嗬!我調查的三陪女,年令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幾乎都是不幹這個幹不了別的。唉,咱一個十三億人口大國,就業壓力多大呀!現在的文化和生活又都向貴族化看齊,唉,沒活幹的男孩女孩能幹什麽?”

    項複古正眼看著目視前方的馬曉春,居然在他一貫玩世不恭的臉上找到了一絲憂國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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