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薑家出來,項複古感慨萬分:這是什麽樣的家啊,三間泥瓦房,家徒四壁。炕上的“炕琴”老舊烏黑,已失去了原來油漆的本色。紅磚地麵的黑色的縫隙裏鑲嵌著隔年的灰塵。牆角的地方出現了裂痕,一個老舊的“靠邊站”,幾個老舊的“北京凳”在鋪著地革的火炕下麵亂七八糟地擺著。靠窗的一對依然老舊的木頭箱子上麵放著一台十四寸的老舊彩色電視機。這些就是這屋裏的全部家俱和電器。這就是為煤炭事業貢獻了一輩子的老礦工的家。這也使他想到了自己父親以及和自己父親一樣,為農業事業貢獻了一輩子的老農民的家。

    小薑以及其叔叔——一位市委宣傳部的科長,象恩人似的把項複古送出了大門。聽說王縣長在不遠處的車裏等項複古,更是看項複古猶如天神。作為一個良知未泯的農民子弟,項複古的心裏突然泛出了一股子情緒。有辛酸、有憐憫、有不平,還有另一種朦朧的失落。至於這到底是什麽情緒,現在的他還無暇體會。

    上了王蘭的車,王蘭說:“咱別迴縣政府大院了。反正也就是你晉正科的事兒。我請你喝茶去吧。”

    項複古心有準備,也沒表現出太多驚喜,但語氣上聽起來還是“始料不及”:“真的?多謝王縣長栽培,我請客,你說上哪兒咱上哪兒!”

    王蘭笑了:“今天我請你喝茶,為你慶祝。一會讓張小豐和我愛人一起去飯店,再找幾個校友,咱們今兒個晚上為老同學慶祝。”

    “行,我安排。”項複古信誓旦旦:“把您的司機兩口子也叫上,就交個朋友嘛。”

    縣政府大院的司機是明白事的人,推辭了一下,項複古也就不再堅持。

    到了茶館,項複古定睛一看,乃是他與顧芳菲定情之日的“綠竹茶館”。王蘭告訴司機,給他放半天假,不用來接她和同學們了,來了也坐不下。司機知趣地用公車、公油找“美眉”耍戲去了。

    落座之後,項複古問:“王縣長,您喝什麽?”

    王蘭突然莫名其妙發了火:“你項複古什麽意思?咱哥們兒私下相處,你哪次不喊我小蘭?怎麽當了總編外啦?”

    項複古連忙陪笑:“哪能呢,怕您瞧不起我。”

    “瞧不起你,上大學時,是誰把飯票省給你?誰幫你曠課請的假?你看上了張小豐的細腰,誰替你編情書把她弄過來?你想當總編,誰找的老爺子發的話?你以為你給老爺子送的幾瓶酒起作用了?告訴你,全市想往王濟棠副書記家送酒的人排成隊。”

    王蘭酒後的話挺不中聽,可項複古知道,那是真的。他姓項的平生最還不起債的人就是眼前這位臉長得有些像“貓”的女子:王蘭。

    “小蘭,我錯了,我向你陪罪,罰我一杯茶。”項複古真心誠意地舉起了茶杯。

    “茶?”王蘭不依不饒:“小姐,拿啤酒,好的還不要,就要咱縣的‘清泉’啤酒。”

    如果說項複古自認為自己三十歲之後還有一個朋友的話,那就是王蘭。這個聰明異常的領導子女,對別人也許有些脾氣。對他項複古,十多年來可是真夠意思。總是很開朗,總是不嫌棄他的出身,像個男孩子一樣和項複古論“哥們兒”。搞得項複古也搞不清自己把她當成了妹妹還是當成了弟弟。麵對這樣的一個人,項複古隻能聽之任之。

    “小蘭,你好像有點醉了。”項複古從未見王蘭酒意這兒濃過。

    “醉了”?王蘭歪歪頭:“醉了好,你結婚時我喝醉了。你家張小豐出去上學,你和顧芳菲好上了我也喝醉了。前天,我也喝醉了,你知道嗎?”

    “小蘭,我是你哥,我不能讓你喝醉。”項複古聽出了王蘭酒話裏的一些苗頭,但他不願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

    “我哥?我哥是咱們市龍升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是和顧芳菲一樣有錢有麵子的大款。你是我師哥,你是我欣賞的男同學。”王蘭有些氣急敗壞。

    “我拿你當我最親的兄弟。”項複古大聲地、真誠地對王蘭說。

    “兄弟?大哥?”王蘭直視著項複古。項複古點了點頭。

    王蘭抿了抿嘴,一口喝下一杯啤酒:“大哥,我離婚了。誰也不知道,我父母都不知道。”

    項複古很驚訝:“為什麽?”

    王蘭幽怨地看著項複古:“為什麽?我父親上個月退了二線。而我最近又忙著給你跑晉正科的事兒。他以你我關係為借口,搞得好像受到了莫大傷害,前天辦的手續。”

    “我去向他解釋。”項複古是真心著急:“咱班同學聚會,他也看到了你和同學們關係都挺近。再說了要真是咱倆好的話,能輪到他嘛?”

    “沒用了,他根本就是不願意和我過了。”王蘭說:“翅膀也硬了,我也不是風情萬種的女人。”

    “操他媽的。”項複古罵道:“這種人一開始我就覺得居心不良。你記不記得你倆剛處了半個月,咱同學聚會,他就當眾拉你的手,搞一些親親熱熱的小動作。當時你一臉幸福狀,哥幾個誰也不好說啥。”

    “那是他第一次拉我的手,親我的臉。我看當時哥們兒都一雙一對兒的,心裏難受。”王蘭的話慢慢說出來,讓人聽了斷腸。

    兩人默默端起杯,碰而幹之。之後便是無話。

    酒後的王蘭以炙熱的眼神一直盯著項複古,項複古一直看著茶杯。

    此時的項複古心中湧起了許多對王蘭的欠疚。同時,莫明奇妙地又湧出了些許渴望。他清楚地知道,這種渴望源於內疚。對他來說,他渴望能以某種方式給王蘭以某種補償。他感到自己不論怎樣去補償王蘭,應該都不為過。

    “你送我迴家罷。”王蘭雙頰通紅:“今晚的聚會取消,好嗎?”後一句話,軟得像棉花。

    “好罷。”項複古推開茶館房門的一刻,有一種昏昏然,飄飄然的感覺。又同時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他知道王蘭要他做什麽,他不準備抗拒,他此時的心裏沒有情欲,倒是有一種悲壯的崇高。

    在王蘭的家裏。這個長得很像貓的少婦,動作卻猶如一隻雌豹。她兇狠地撕扯下項複古的外衣內衣;吸吮得項複古的舌頭又麻又痛;她饑渴地刺激著項複古的每個敏感部位,讓項複古隨著她掀起的欲潮慢慢興奮起來。在項複古進入王蘭扭動的、顫栗的身體那一瞬,頭腦中閃出了個名詞:鴨。

    事畢,王蘭表現得有些害羞。她把頭埋在項複古的肩窩裏,用手輕輕摸著項複古的嘴唇。

    不知為什麽?想起王蘭在茶館的那些話,以及她像是早有預謀的舉動,項複古突然有些厭倦起王蘭來。他推開王蘭,穿上內褲,點燃一支煙吸了起來。王蘭有些委屈,有些意猶未盡,卻不知從何說起,便坐起身來擁著毛巾被直愣愣地看著項複古。

    這時的項複古內心早已沒有了晉正科的喜悅,也沒有了“人上人”的自豪感。他突然感到,自己多年的努力與自強都比不過王蘭的一句話。他覺得自己很卑微,很渺小,甚至很無恥。他原來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機智和誠懇可以在人們向往的“高層”天地裏如魚得水,實現農家子弟的夢想。不用像有些人那樣,靠賣自尊,拿錢財,賣老婆“出位”。可現在他發覺自己還是不自覺地走上了從前自己很鄙視的這條路。

    他又想起了顧芳菲這個焦頭爛額的女人,她現在多麽需要他嗬?可是,他現在不能走。為了過去的債和將來的路,他也不能走。想到這裏,他對王蘭發出了一股子恨意。

    項複古抬起頭,望著表情有些漠然的王蘭,一絲殘忍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他按滅了煙頭,站起身來,迎著王蘭的不知所措,用力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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