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宮傳出喜訊,長秋宮按製遣人送來皇後的賞賜,我跪著接了,然後讓琥珀謝了來人。一番折騰下來,倒是覺得才用罷早膳的肚子又有了饑餓感,正準備叫人弄吃食,劉秀從卻非殿早朝迴來,見了我命人堆在大堂上,當犧牲、祭品一般供奉的賞賜物,原本舒展的眉竟緊緊蹙了起來。

    “快來瞧,皇後娘娘賞的……我兒真有財運,還沒出世呢,倒先替他娘賺了一大筆進賬。”我佯作未見到劉秀動容的表情,拉著他一路看去。

    他頷首微笑,轉移話題:“才下了朝,又得了件喜訊。”“什麽喜訊?”“梁侯妻李氏與家中媵妾均有了身孕,明年四月裏,興許便能和我們一般,喜獲麟兒了。”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從他的微笑中瞧出一絲異樣的興味,一時領悟到他的真正用意。雖說明知他是在吃味兒,所以才故意講出這番話來,而且……鄧禹能得子嗣,於情於理都應視為喜事,但我仍是討厭那種什麽都被他看透,且一副十拿九穩的篤定優哉表情。心裏一惱,一些本不該挑明的話,便未經思考地衝口而出:“那可真是太好了!妾的俸祿微薄,一年裏能管著自己吃用花銷便不錯了……梁侯有喜,妾正好拿著皇後的賞賜做個順水人情,想來陛下不會責怪妾……”劉秀有一瞬間的愣忡,但轉瞬即逝,摟住了我的肩膀,細聲慢語:“別顧著忙那些瑣事,當務之急是先把自己的身子調養好。”換作以前,我估計非得打破沙鍋地跟他較真到底,但現在……我嘻嘻一笑,順著他的話說:“覺得餓了,叫人準備了些吃的,你要不要也用些?早朝累不累?”“不累。”他每日天不亮就起,晚上非忙到三更後才睡,思慮國事,憂心戰況,周而複始,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苦熬,哪是這簡單“不累”二字便能敷衍過去的。

    我明明清楚,卻隻能放在心底暗暗歎息。

    閑聊間,中黃門將一應餐食奉上,我笑著邀請劉秀一起用膳,他卻隻是搖手,我也不跟他客氣,大笑著正欲跪下,他卻在邊上突然說道:“別那麽正坐著了。”不跪坐,難道還讓我趺坐?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喜歡踞坐,可是……

    “陛下,這恐怕與禮不合吧?”“陰姬什麽時候也顧忌禮儀了?”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笑言。

    “新野陰姬自然不必顧忌禮儀,但妾如今是漢宮掖庭陰貴人。”我盯著他的眼睛,表情認真地告知現實。

    “朕……赦免貴人失儀之罪。”他也很認真地迴答我,“寢宮之內不必太過拘禮,且,爾非皇後,不必母儀天下。”他分明就是狡辯、瞎掰外加胡扯。

    我哧然一笑:“妾領旨,叩謝聖恩。”我假意要跪拜叩首,他那皇帝架子終於擺不下去了,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托著我的手肘:“別鬧,別鬧……有娠之婦,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胎教?

    我眼珠子瞪得溜圓,想到自己身為孕婦,反而還得讓一個大男人來說教如何安胎之法,不免別扭。轉而想到他早已不是初為人父,知識麵之廣,經驗之多,自然在我之上,不禁轉生出一股濃濃的醋意。

    “妾竟不知陛下還懂得胎教之法。”他扶著我在軟榻上踞坐,笑容裏竟露出一絲靦腆:“昨日才問了太醫令……”我吃驚道:“昨天?晚上嗎?難道你趁我睡著了,又出去召見了太醫令?”“啊……”他含糊地哼哼,算是默認,白皙的麵頰上竟而微微浮現一絲緋色。

    我忍俊不禁,撲哧一笑,內心湧起一股暖暖的甜蜜,忍不住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在他泛著淡淡緋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無視一旁眾多的宮人、內侍。

    劉秀清咳一聲,顴骨雙靨的顏色卻愈發紅了,微窘地轉移開目光,落在一旁的食案上。

    “怎麽有兔肉?”我瞟了眼食案,菜色很豐富,葷素搭配得也很好,兔子肉切成小塊狀,做的是熱炸,不是肉幹,聞起來一股肉香味。

    “你喜歡吃兔肉?”我隨手夾起一塊,“那便嚐嚐吧……”話還沒說完,木箸被他用手一拍,夾著的兔肉“吧嗒”失手跌落,滾到了我的裙裾上。沒等我尖叫,他已搶先說道:“妊婦不得食兔。”拾起那塊掉落裙裾上的兔肉,連同那盤香噴噴的油炸兔子一並端了,直接遞給隨侍的代。

    我滿臉不悅:“為什麽?”他語重心長,非常嚴肅地望著我說:“妊婦食兔,子生缺唇。”“啊?”我下巴險些掉了,嘴張得大大的,“敢情嬰兒長兔唇畸形的,就是因為吃了兔子肉?”他一本正經地點頭,扭頭叮囑代:“以後貴人的膳食由你親自盯著,飲食必精,酸羹必熟,毋食辛腥。但凡蔥、薑、兔、山羊、鱉、雞、鴨等物,皆不可食……”“那麽多忌口,那你讓我吃什麽呀?”我大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叫道,“兔子肉吃了會生兔唇兒,那你告訴我,為什麽生薑不能吃?山羊、鱉、雞、鴨這些也不能吃?”“不能吃。”他斬釘截鐵地迴答,“朕仔細問了太醫令,這些都不能吃。”“為什麽?”我堅決鉚到底,都說孕婦容易害喜,好容易我對食物都不算敏感,胃口也極好,就連那些帶劉英的保姆也說我精神好、胃口好,算是個有福之人,沒有遭害喜的罪,實屬難得。

    “妊娠食薑,令人多指。”“呃……”額上垂下數道黑線。“食山羊等物,令子無聲……”兔唇、多指、啞巴……我險些抓狂,古人果然難以溝通,居然迷信這種無稽之談。

    “我……”“麗華,別任性,聽話,隻要熬過這幾個月便好。”他輕輕拍著我的手背,安撫著我的不滿,嘴巴湊近我的耳朵,貼著耳朵細語,“我知道你辛苦,不然……我陪你一起忌口如何?”我斜著眼瞪他一眼,沒說話。

    他反而笑了,用一種很輕快的口氣說道:“朕決定了,過幾日帶你迴舂陵。”“舂陵?陛下要迴鄉?”“嗯。”他的眼神迷離,那抹寵溺若隱若現,柔得似乎能掐出水來,“迴鄉……祭祖。”我猛地一顫,他的笑容裏包含了太多異樣的情愫,令人心悸顫抖。

    “那皇後……”“太子監國,皇後輔政。”太子才三歲,談什麽監國?至於輔政,漢朝自打出了呂雉,最忌諱後宮掌實權,雖說皇後的確有義務幫助皇帝輔佐朝政,但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皇後所能行使的輔政權基本隻是個幌子,劉秀絕不可能放任郭聖通參與朝政。

    唯一的解釋是……皇後和太子都被他以相當合乎情理,且冠冕堂皇的理由給留在了宮裏。

    打從他跟隨劉舂陵起兵後,便再沒有迴過蔡陽老家,在經曆了這麽多年風雨後的今天,為何突然決定返鄉祭祖?

    “你……”他眉開眼笑,卻並不明說,隻是彎著眼眸,盈盈而笑:“貴人隨朕迴鄉,也正好見見那些宗親、鄉鄰,你說要不要順道迴趟新野,見見母親?”愣了半天我才聽明白,他指的是我那個娘親鄧氏。

    我舌頭跟腦子一塊兒打了結,結結巴巴地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我……妾隻是貴人。”“你是陰麗華。嗯,陰麗華……”他一下一下地輕拍著我的手背,神情溫柔,“快吃吧!飯菜若是涼了,容易傷胃。”我咬著唇,手指顫抖著用木箸夾菜,卻始終夾不起任何東西來。

    劉秀淨了手,在一旁用匕首割著幹肉,撕碎了,一片片地塞進我嘴裏:“多吃些,長胖些。到時候,先父、先母見了才會歡喜……”建武三年冬,十月十九,建武帝劉秀返鄉祭祀祖墳及宗廟,除了我之外,同行的還有湖陽公主劉黃、固始侯李通、寧平公主劉伯姬夫婦及其子女,另外還有帝叔父廣陽王劉良、帝侄太原王劉章、魯王劉興,以及一幹舂陵劉姓子弟、文武大臣。

    運動量減少以後,慢慢地,我發覺自己變胖了。每天在劉秀的監督下,吃了睡,睡了吃,長肉是正常的,不胖才是非正常的。迴到蔡陽,劉秀堅持不住傳舍以及舂陵行館,帶著我住迴劉家那簡陋的三間夯土房。

    皇帝既然如此堅決,那兩位公主也不能特殊,於是一大家子的人拋卻王侯尊貴,像尋常百姓一樣,過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這段時間於我而言是最為愜意和自在的,雖然這份安寧有些掩耳盜鈴,但我仍是感受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滿足。

    隨著我素來平坦結實的小腹一天天隆起,劉秀潛在的雞婆特質開始變本加厲地發揮出來,直到劉黃和劉伯姬都忍不住抱怨他的碎碎念實在讓人耳根無法清淨。

    “三哥太緊張了。”每每至此,劉伯姬總會捂著嘴偷笑,斜睨我的眼神中滿是調皮。早為人母的她,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會顯露出當年那個充滿靈氣的俏皮模樣。

    “這樣真好。”她不無感慨地笑談,“感覺好像又迴到了小時候,那時父母兄姐俱在,在外沉悶寡言的三哥迴到家裏,卻反而更像兄長一般,不厭其煩地叮囑著我們每一個人。”她的眼中泛著淚花,表情卻在真誠地歡笑著:“這樣的三哥,才是最真實的,不是那個端坐在卻非殿,高高在上的皇帝,隻是我最親最真的三哥……”我遞手絹兒給她,也微微笑著迴應:“陛下一直都是公主的三哥,以前是,以後也是,不會變的。”“那是因為有了你。”她抹幹眼角的淚水,很認真地凝視著我,“三哥是皇帝了,這是沒法改變的。他做了皇帝,你我便都成了他的臣子,雖然他仍是我的三哥,但我知道親情之前,先得是君臣之情。不過……幸好有你,才讓我知道,三哥……仍舊還是那個三哥。”“公主言重了。”“三嫂,委屈了你,但我心裏,始終把你當我的嫂嫂。我想大姐心中亦是如此,甚至三哥也……不然他不會帶你迴鄉祭祖告廟。”有些道理我懂,但是隻能放在心裏,不能明著說出來。雖然劉伯姬這番話真情真意,發自肺腑,但我卻不能因此忘乎所以,失了應有的禮數。

    “這是陛下和公主的抬愛,陰姬愧不敢當。”劉伯姬盯著我好一會兒,眼中迸發出激賞的光芒,半晌,自言自語似的呢喃:“好,很好,三哥果然沒有選錯人。”和劉伯姬閑聊完,已過了午睡的時間,再解衣躺下卻怎麽也睡不著,於是在被窩裏捂了半個時辰,發了會兒呆後,我重新穿衣,爬了起來。

    身上裹了件鼠貂鬥篷,趁著劉秀不在,我悄悄避開了房中伺候的丫鬟,一個人偷溜出劉家。

    蔡陽剛剛下過一場大雪,地上的積雪沒有來得及清掃幹淨,便被來往的車馬、人流給踩踏得猶如一鍋爛粥,泥濘得根本沒法再踩下腳去。

    小心翼翼地在爛泥地裏走了十多米遠後,我終於提著裙裾無力地宣告放棄。

    正預備打道迴府,身後突然有個低沉的聲音不確定地喊了聲:“陰貴人?”聞聲扭頭,意外地看到了在幾丈開外手持長劍、大汗淋漓的耿。

    “耿將軍!”我慢吞吞地轉身,立定。

    他從路邊的一處雪堆上跳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跳到我麵前,頓時踩得泥巴飛濺,我裙裾上不可幸免地落了汙泥。我低著頭盯著那兩塊汙漬,心疼身上才做的新衣,卻又不便出言抱怨,隻能低頭歎息。

    “果然是……我本還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好個陰戟!好個陰貴人!”我猛地一顫,倏然抬頭。耿目光炯炯地瞅著我,一臉譏誚之色。我頓生不悅,不冷不熱地反問:“不知耿將軍有何見教?”“見教如何敢當?陰貴人有勇有謀,耿某不才,自愧不如。”我嗬嗬一笑:“是麽?”當下無話,兩人麵對麵站著,冷瀟瀟地隻剩下尷尬。最後還是耿輕咳兩聲,先打破了沉悶:“貴人進了宮,可還會再想上戰場殺敵立功麽?”不等我迴答,他已笑著搖頭,“瞧我問的呆話,貴人居於掖庭,如何還能上陣殺敵?”“如何不能?”我不服氣地揚起下顎。

    他先是驚訝,而後大笑:“請恕臣無禮,臣實在無法將陰戟當成陰貴人來看待!”我爽氣地衝他抱拳作揖:“彼此彼此。”大笑過後,他的神情自然了許多,不無感慨地說:“如何會入宮呢?即便身為女子,也照樣可以建功立業。如何便……實在可惜了。”我很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當真不知道麽?”“知道什麽?”“仕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唔?”他一臉困惑,“有何典故不成?”這下換成我傻眼了,愣了好半天才哈哈大笑,借此掩蓋自己的尷尬:“不,沒什麽典故。”我曾以為耿作為河北士族中的一員,或許會和郭氏家族有些淵源,如果基於此等原由,他這般尋機接近我,便不得不防。但是方才剛把話放出去,還沒等我進一步試探,他已經擺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後宮為何的莫名模樣。如果不是他當真對後宮不感興趣,以至於連娶妻陰麗華的言論都沒聽說過,那他便實在是個裝傻的高手。

    耿將手中的長劍握得緊緊的,劍身與劍鞘碰撞,發出“當啷”的聲響。

    “與你交手數次,次次由你占了上風,好不甘心。原是心心念念要尋你討迴這口惡氣,如今看來,已是不能。”他惋惜地搖頭。

    “如何不能?”一時間我被他勾起滿腔豪氣,腳尖不由得在泥地裏劃了道弧,擺出個跆拳道的起手式,“隨時奉陪!”他“哧”地一笑,推開我的胳膊:“我再放蕩不羈,現在也不敢跟你動手,君臣尊卑之禮還是要守的。”“那你豈不是一輩子不甘心?”“那也沒辦法。”他淡淡地笑,眼中蒙上一層落寂。“不過,你也許倒可以幫我一個忙,事若成,也了卻我多年的一個心願。”“什麽事?先說來聽聽。”知他有事相求,我卻還沒糊塗地滿口答應。

    “我少時便立誌要建功立業,昔日陛下曾讚譽''小兒郎乃有大誌!''.雖名為稱讚,終究還是嫌我年輕氣盛,怕我有勇無謀……”“伯昭你別這麽說,我信你乃將帥之才,陛下待你也是青睞有加,甚為器重。”“可那樣離我的誌願始終差了一大截!”他自嘲地撇嘴,“與其留在雒陽,不如迴到河北去。我想迴去征集留在上穀的突騎軍,招募士兵,占據要點。今後向東可取漁陽彭寵,向南可滅涿郡張豐,然後迴師,剿了富平、獲索等地的亂黨,最後向東直取齊地的張步!”說出這番抱負時,他的眉宇間綻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與神采,我被他的理想和誌氣所打動,恨不能立時三刻也隨他北上,創立一番偉業。

    良久過後,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小兒郎乃有大誌!果然不錯!伯昭啊,終有一日,你會成為漢國一代良將,建國功臣,功比韓信!”“楚王韓信?”他悚然動容,“我豈敢跟他比。”我哈哈大笑:“你怕什麽?你自然不可能是韓信,當今郭後也不可能是呂後!”他稍稍緩解緊繃的情緒,也笑道:“郭後比不得呂後,貴人可比得呢?”我半真半假地笑道:“伯昭若真像楚王那般,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說不得,我也隻能勉為其難地學學高皇後了。”他收了笑容:“我還一次都沒贏過你呢,所以……這個險,顯然不適合冒。”我抿嘴兒笑道:“我又算得什麽?我們的陛下,才智謀略皆高出我十倍不止。能令我折服,委身而嫁的夫君,自然得是人上之人!”他略微沉吟,顯然不是聽不懂我話中含意,愣在原地看著自己手中的佩劍,一時竟像是看癡了。

    其實要不要放耿迴上穀,隻是劉秀一句話的事。但是眼下河北的形勢如此:漁陽的彭寵勾結匈奴,自立為燕王,正鬧得如火如荼。幽州牧朱浮克製不了彭寵的勢頭,僅僅靠著上穀的耿況才勉強壓製住彭寵些。彭寵也不是沒有拉攏耿況,好在耿況立場也算堅定,一直沒有跟著彭寵亂來——從某種程度上說,作為耿況的長子,耿留在劉秀身邊,也算是一個變相的人質。

    當年劉玄放劉秀持節北上,縱虎歸山,一時大意,結果反給自己造就出了一個難以收服的致命強敵。現如今,誰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答應耿迴上穀郡後不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忠心嗎?

    在這個儒家思想才剛剛開始緩慢傳播,“不可事二主”的忠君思想還沒成型的時代,哪有什麽虛無的忠心能夠隨意托付的?

    我猛地一拍耿的肩膀,岔開這些沉重的話題,故作輕鬆地大笑:“伯昭不可比楚王,要麽不做,要做便要做戰無不克的——戰神!”“戰神?”他呢喃,眼中慢慢綻放出異樣的神采。

    “沒錯!戰神——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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