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似鷹一般冷硬,在同她目光接觸到的瞬間,似乎被她眼底的膽怯所動容,眸底立即變得像暗夜裏的潮汐,在月光的照射下,逐漸反射出星星點點的暗芒。


    兩個人俱是別開眼。


    韓時心頭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這感覺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有些新奇,也有些讓他不舒服。


    麥小糖則是心頭膽顫:光是韓時站在身旁自己就嚇個半死,她以後可不想要韓時再給她指導了!


    韓時的手裏還捏著麥小糖的細腕,他把她的手緩緩移至正確的位置:“在這個地方出拳,才最有力。”


    “哦,嗯。”


    麥小糖訥訥點頭。


    在被他指導的過程中,她也嗅到他身上的氣息。


    如果說慕念城的氣息是涼的,帶著薄荷的溫和氣味兒;韓時身上疏離冷淡的氣息簡直無處不在,讓她覺得冷颼颼的。


    他給她指導了一會,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麥小糖抱歉地朝他笑笑,拿起手機,慕念城音質好聽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麥小姐,我現在在你所在位置的樓下,我在等著你。”


    “你?”


    麥小糖差點驚叫出聲,看了眼身旁臉色淡漠的韓時,連忙壓低了聲音,輕輕道:“你在樓下?”


    “對,我在樓下。”


    “我下去了!”


    那一瞬間,腦子裏做不出更多的決定,隻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要下去,她要見他。


    麥小糖迅速掛了電話,抬眸看向韓時:“韓先生……”


    “阿念已經來接你了?”


    韓時淡淡地點頭,已經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你去吧。”


    麥小糖又是對他一個鞠躬:“韓先生,謝謝你,昨晚和今早,麻煩你了!”


    說完,她走到韓時家門口,又對他笑了笑,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一走進電梯裏,就對著“1”的按鍵按了好幾遍。


    看著電梯緩緩下降,她察覺臉上漸漸浮起一層燥熱,忍不住用手給自己扇風。


    奇怪,坐個電梯怎麽會這麽大反應,心還咚咚跳個不停!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一想到馬上要見到慕念城,心情就不自覺地就地激動起來,在電梯裏做了好幾個深唿吸。


    電梯的門打開,她幾乎是快步走出,等出了住宅樓,她就幾乎是用跑的了。


    ——但也沒跑幾步,她就看見正對著大門口,穿著西裝的慕念城先生,正閑適地雙手插兜靠在車上,一看見她,剛剛淡靜的麵色都立馬變了個樣,雙眸裏明顯躥出一道火焰,眼底根本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小糖!”


    他挺直身子,大步大步地朝她跑過來。


    麥小糖根本沒法掩飾臉上的笑容,她剛想著也跑過去,卻見慕念城大手一揮:“站那別動!你朝我走一步就行,剩下的,我朝你走!矜持一點啊,麥小糖小姐!”


    麥小糖的臉“轟”地一下就紅了。


    慕念城這個混蛋!


    這種時候還內涵她,是覺得她不像女人,太不矜持了是不是呀!


    她倒是聽話地站在門口,隻是小圓臉鼓鼓的,快要被氣成一張包子臉。


    隻是想想也有些好笑。


    兩個人現在的樣子……簡直像是一對闊別重逢的戀人一樣,所以此刻看到對方……


    都激動的不像話。


    直到慕念城跑到她麵前,她仰起頭看他,他則低下頭俯視她。


    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萌萌的。


    “昨天沒事吧?”


    他深邃的眸光在她臉上掃了一遍,克製住內心的激動,就好像有三個月沒見到她,猛地看見她,心口快從胸膛裏跳出來一樣。


    “能有什麽事。”


    麥小糖撓了撓腦門,也努力抑製唇角的笑意,以免上揚的幅度太大:“謝謝你哦,還專門過來接我。”


    他伸出手,很想揉揉她的腦袋,或者將她耳邊一絲落下的長發拂到耳後,抬起手,還是把手插進了口袋裏,頭一撇:“走吧,順便介紹一個帥哥給你認識。”


    “嗯,帥哥?”


    麥小糖跟著慕念城走到車旁,就看見他打開車門,一個長得像瓷娃娃的小男孩被他抱了出來。


    “我侄子,你叫他囝囝就行。”


    慕念城輕聲對麥小糖說話,像怕被囝囝察覺一樣:“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麥小糖有些驚訝:這麽漂亮可愛的小孩子!


    她心裏惋惜,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蹲下來,朝囝囝伸出手,“囝囝,你好。”


    囝囝很高興,也把手伸過來,和她的緊緊握在一起。


    “囝囝,你很漂亮,也很可愛。”


    麥小糖由衷地看著他說。


    “你說話太長,他可聽不懂。”慕念城提醒。


    “我知道,但他這麽聰明的孩子,他一定能感覺到我的意思是什麽。”


    麥小糖認真地說。


    囝囝葡萄般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像是真的聽懂了麥小糖的話一樣。


    慕念城望著和囝囝認真說話的麥小糖,看著她的視線又不自覺溫柔了許多。


    麥小糖並不知道,囝囝能夠接受的大人並不多。


    可第一見麵,他就那麽喜歡她。


    小孩子的感覺是不會有錯的。


    他更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韓時站在落地窗前,很清晰地看見底下的三個人。


    從他這個視角看過去,他們像一家三口,媽媽正在逗兒子,爸爸則在一旁看著,神情一臉滿足。


    他神色漠然,隻是等三人坐進車裏離開,他眉宇間才出現一絲鬆動,眼裏掠過一道莫名的情緒。


    似是黯然。


    如果他聽從父親的話,早點從帝都迴到江山市,是不是能比慕念城早點見到麥小糖?


    腦子裏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個念頭。


    他沒有再看下去,轉身,往客廳走去。


    “你不是跟我說這幾天見你父母嗎?還見嗎?”


    麥小糖和囝囝坐在後座,她拉著囝囝的小手,問慕念城。


    慕念城手握方向盤,快速地瞥了眼後視鏡:“見,當然要見,隻是這兩天我爸媽有事,本來今天就想帶你見他們的,但是因為突發情況,隻能過段時間見他們了。”


    “你很急嗎?”


    他語氣淡淡地,仿佛絲毫不在意:“是不是和他進展神速?”


    “哪有。”


    麥小糖摸摸囝囝的後腦勺,含含糊糊地說:“反正,如果叔叔阿姨有事,我稍微等一等也沒關係。”


    “嗯。”


    盡管這麽說,兩個人卻非常默契地沒談起下次見麵的確切時間。


    慕念城送麥小糖迴到曲夏區,他下了車,剛把麥小糖接下來,就想起昨天母親對自己說的話,似乎對麥小糖形成的不好印象,有很多的原因要歸功於她家對麵的這位鄰居。


    俊眉狠狠地擰起來。


    “小糖,你什麽時候搬出來?這個地方居住環境太差了。”


    這話不是他第一次說,方如今之前也說過這個問題。


    麥小糖歎了口氣:“我倒是想呢,可……”


    說白了,不就是沒錢。


    “你要是擔心錢的事情,怎麽不找我,請你找我借錢行嗎?”


    慕念城依舊擰著眉,語氣卻變得鬆鬆軟軟的,“麥小糖小姐,求求你,找我借點錢吧!我慕念城什麽都沒有,就隻有錢了,行不行?”


    麥小糖忍不住笑了。


    跟他混熟了以後,她怎麽越來越覺得,這位看起來高冷的大總裁,有時還挺賤兮兮的呢?


    慕念城靠著車門看著她:“你放心,欠條要打,利息也扶,銀行是什麽規矩?在我這,借錢我可以多給你降一息,你要是不願意,就按照銀行的規矩來辦。錢是小事,有個更好的環境,對你、對阿姨都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見麥小糖麵露猶疑,他轉頭對著車裏的囝囝打手勢:囝囝,把你小書包裏的紙和筆拿出來!


    囝囝立即點頭,拉開小書包的拉鏈取出紙和筆,遞給小叔叔。


    慕念城扔給麥小糖:“別猶豫了,寫吧!”


    “我要借多少?我還沒把房子定下來呢!”


    “你住在這的時候難道不是天天想搬出去?怎麽可能沒把中意的房子全看一遍?”


    慕念城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你知道那些房子大概的價位的,借多少,寫多少,不夠再借!你還怕我出不起這錢?”


    慕念城現在這樣子,活脫脫一個暴發戶嘛!


    麥小糖心裏腹誹,倒是很快寫了一張欠條給他。


    慕念城看到紙條,眉眼都舒展開來,仿佛他手裏的不是字條,而是一封麥小糖言辭懇切、聲淚俱下的情書。


    他把欠條收好。


    很好,把老婆綁住了,現在就應該教訓教訓一些欠揍的人了。


    他走到毛秀蘭的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剛剛麵上的柔和此刻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


    門很快就開了。


    卻不想,裏麵走出來的一個女人,看見他身後的麥小糖就立即跪下來:“小糖,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知錯了!”


    慕念城往後退了一步,訝然地挑了挑眉。


    麥小糖更驚訝:陳圓迴來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在自己麵前,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隻是她瘦的厲害,皮膚也黑了一圈,聲音也有些嘶啞,臉上還帶著淚痕,要不是她身後還跟著哭哭啼啼的毛秀蘭,她真是難以認出,眼前的人居然是之前趾高氣揚,誰都看不起的陳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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