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購買比例低於70%的讀者要等24小時之後才能看到  杜江狠狠一拳搗在牆上, 指縫立刻緩緩滲出血來, 幾個大小女子都驚唿出聲,四丫臉兒都白了。


    誰也想不到他憋了這麽久,竟炸出這樣一句話來, 登時天崩地裂, 連杜平也待不住了, 煙袋鍋子僵在半空中,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麽?”


    “分家!”杜江重重道,突然覺得心灰意冷,又隱隱有些激動和迫不及待, 看向三房劉氏的目光中隱約帶了恨意,“事已至此, 幹脆就分家吧!省的整日家你算計我, 我算計你,累得慌!”


    劉氏被他尖銳的目光刺得渾身一抖, 複又猛地躍起, 像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鴨子一般尖著嗓子叫道:“大伯這是說的哪裏話!怪不中聽的!”


    杜江已經決定撕破臉, 往日的裏子麵子便也盡數都丟到地上踩碎了,統統不要, 當即冷笑道:“怎麽,你竟聽不懂?”


    劉氏還想再爭辯, 可一對上杜江的視線就渾身發毛, 活似一條被丟到岸上的魚, 隻張著嘴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旁人暫且不提,王氏卻一顆心噗噗亂跳,幾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震碎了。


    他們一家子正愁如何找機會開口呢,萬沒想到頭一個說出這話的竟然是大房!


    就這麽眨眼工夫,她也顧不得繼續聽杜江與其他幾人爭辯了,心頭過了無數念頭:


    要不要喊相公迴來?若是現在就分了,相公的師父卻還沒告老還鄉,房子也沒騰出來,他們卻住到哪裏去?


    可若是因為房子的事情錯過這次機會,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即便是有,又要等多少年?


    卻聽杜江爺倆已經吵吵起來,一個堅持要分,一個死活不讓。


    杜江也是個強種,平時有商有量倒也罷了,今兒一堆破事兒都趕趟,他也實在是給逼急了,幹脆撂了話:


    “爹也不必勸我,方才娘舛錯著要賣您的孫女兒,您怎得不開口?也不怪我說話衝,誰也不是傻子,娘這般熱心卻是為啥?若果四丫真的買了,得的銀子竟真能落到我們大房手裏?說不得趕明兒老三就出去幹什麽遊學去了!打量誰不知道似的!”


    於氏還真就打的這個算盤,就是杜平自己也有那麽點兒意思,所以一個明擺著挑唆,一個暗中默許,可到底沒說破,如今被杜江這麽三言兩語撕擼開,老兩口臉上就要滴出血來。


    於氏還沒怎麽著,劉氏先就放開嗓門叫屈,幹脆一屁股蹲在地上,兩手拍打著大腿哭喊起來,又將雙腳亂蹬亂踢。


    杜江隻是冷笑,剛要開口卻見出去逛了一天的杜海推門進來,一看正房內的情景直接呆了,還笑呢:“這是鬧什麽呢?”


    劉氏連忙一咕嚕爬起來,把方才杜江一番話又添油加醋的說了遍,十分挑撥,難為她竟能在電光火石之間潤色成這般。


    杜海聽後果然氣惱,又羞又臊,衝杜江喊道:“大哥這是什麽意思?”


    杜江一貫看不上他為人,沒好氣道:“什麽意思你不知道?”


    “我還真是不知道!”杜海是個渾人,向來隻有他欺負旁人的,斷然沒有被人欺負的道理,當下也是氣得狠了,唾沫星子都要噴到旁人臉上去,“誰算計你?誰又花誰的錢了?難不成侄女是我挑唆著叫賣的?又或者我是你養活大的?這話說的倒好沒意思!”


    、


    見他兀自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也把杜江的真火勾上來,他不甘示弱道:“你倒有理了,既然你自己這麽說了,我就跟你掰扯掰扯!”


    他略喘了口氣才道:“你確實不是我養活大的,可你自己摸著良心說,我與你二哥誰沒掏銀子給你使過?你少花了我們的錢了?當初鬧著要經商,我們兩房東拚西湊,又去外麵借,各自助你十兩,足足二十兩!少不得還有爹媽的私房,一大家子節衣縮食,都指望你有出息,可你倒好,賠掉了褲子迴來,還欠了一腚饑荒!那債務又是誰替你還的?”


    杜海臉皮最厚,聽了這話竟半點不心虛,閉著眼睛道:“自然是爹娘替我還的,難不成我還敢指望你?”


    杜江登時被氣個半死,差點忍不住要一拳打過去,隻得憋氣道:“後來你又鬧著要讀書,好,我們供應你,可你自己說說,你倒是讀了些什麽出來!幾年下來,總也折騰進許多銀兩去……”


    話音未落,卻見杜海竟仰著下巴,衝他一伸手,齜牙咧嘴的問:“大哥既說我花了你的錢,可有欠條?但凡有的,不管有的沒的,我一並認了就是!有嗎?拿來啊!”


    “你,你你!”杜江死活沒想到這個弟弟竟然會這般無恥,氣得渾身都發抖了。


    如今尚未分家,兄弟之間借錢誰寫欠條?且又有二老擋著,他們勢必也不讓……


    親兄弟兩個鬧成這樣,儼然無法收場,後來杜海竟也跟著起哄,要分家,於氏和杜平無話可說,且本朝又鼓勵,隻得應了。


    杜江已經對杜海深惡痛絕,恨不得與此無賴此生不複相見,更怕夜長夢多,便放出話來,說明日一早就請人去把杜河喊迴來分家。


    其他兩房尚且不知,但二房這邊卻是歡喜大過害怕,王氏先與杜瑕說了半天,等杜文放學迴來,娘兒仨又湊在一堆嘰嘰喳喳說了半夜,大都是對於未來生活的期盼,十分激動。


    因鬧出分家這等大事,杜江也無心做活,次日一早果然托杜有財進城叫人,不過兩個時辰杜河就趕了迴來。


    今兒杜寶和杜文也都沒去上學,隻心情複雜的等待結果,杜河迴來後先來安撫妻兒。


    雖然事發突然,可杜河眼中仍帶著幾分心願達成的解脫和喜悅,隻叫他們不必擔憂。


    見了當家的之後,王氏一顆心總算放迴肚子裏,又避著兩個孩子問道:“隻是你師父尚且未走,我們去何處下腳?”


    事到臨頭,杜河倒十分臨危不亂,直笑道:“難不成縣裏就隻那一處房子?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殊為難得,切莫因小失大,哪裏能有盡善盡美的事情呢?方才得到消息時,我已經托人幫忙相看住處,貴賤不論,咱們先租一間住著就是了,隻要一家人在一處,什麽事不好說?你我都有私房,也月月有錢進賬,三年兩載倒也不必憂愁。”


    聽他這麽說,王氏臉上才露了笑模樣,又長長吐出一口氣,也跟著笑說:“我如今還覺得跟做夢似的呢!”


    他們早就有這個打算,所以饒是事發突然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想開之後,一切隻覺得豁然開朗。


    杜河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且自己做著夢,我先去把前兒你給的四兩銀子要迴來是正經!”


    眼下都要分家了,誰還耐煩供應那起子人!


    王氏紅著臉啐了一口,隻叫他去,又歡歡喜喜的帶著女兒做活計,看兒子讀書寫字,心下十分快活。


    雖說已經決定分家,可到底牽扯到方方麵麵,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掰扯完的:


    又要分割財產,又要更改戶籍,又要商討二老日後贍養,還有如今老大和杜平的生意買賣如何劃分……


    杜河終究是把那四兩銀子原封不動的要了迴來,又引得於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站在牆根兒底下指桑罵槐,他也不管,隻叫王氏好好收著。


    幾房大人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也沒閑著,杜瑕和杜文兄妹兩個都覺得未來有了奔頭,一個拚命幹活攢私房,生怕日後獨門獨戶捉襟見肘;一個拚命讀書趕進度,生怕去了縣裏學堂被人比下去……


    但見那牛角大弓竟被他拉了個滿開,嘭一聲躥出一支鐵箭,如流星般狠狠紮入幾十步開外的箭靶,箭尾兀自在空氣中嗡嗡顫動。


    杜文看得眼花繚亂,滿目豔羨,不住的喝彩,又不由得伸手去摸那張弓,隻覺得怎的就這般威武。


    牧清寒笑著把弓遞過去:“你也試試?”


    杜文還來不及迴話,就覺得雙臂猛地往下一墜,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往前踉蹌了一步,好懸沒摔倒。


    他不由的吃了一驚:“好重!”


    方才見牧清寒麵不改色就拉滿了,他還以為沒什麽分量,哪知竟險些出醜。


    牧清寒笑道:“這算什麽?阿唐慣用的弓足有這個兩三倍重,我竟隻能拉開到三分!”


    杜文聽後直搖頭,連連歎氣,小心的將弓還給他,喃喃道:“不敢想,不敢想。”


    虧他方才也想射一箭過過癮,誰知兩隻胳膊抱著都費勁,更別提單手開弓……


    唉,看來自己果然很該重視一把了。


    迴去之後,杜文不免又把這樁大消息說與家人聽,十分眉飛色舞:“他瞧著也是穿道袍【注】的,哪知竟是個練家子!尤其那杆白蠟槍,衝刺抹挑,真是耍的水潑不進!又是好臂力,那弓那般沉重,他竟都能拉滿了……偏他才思敏捷,書房裏也好些個行軍布陣的兵法書籍,要我說,便是文武舉都考得!”


    杜瑕聽後咯咯直笑,對牧清寒也有些刮目相看,畢竟時下重文輕武的風氣頗為嚴重,讀書人中甚少會拳腳,而聽杜文的口氣,牧清寒於武一途竟也相當出色,果然難得。


    如此這般幾天之後,王氏等人眼見著杜文雖然忙碌,可精神卻更勝以往,不僅氣色好了,就連飯也能多吃半碗,不由得十分感激。


    隻說如此一來,杜文難免更加早起晚睡,杜瑕生怕他撐不住,便麵色凝重地反複囑咐,隻把杜文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白日裏便與牧清寒抱怨。雖說是抱怨,可語氣中卻難免帶了點兒不經意的炫耀和洋洋得意。


    如今他跟牧清寒也熟了,慣會開玩笑,牧清寒就擂了他一拳,隻說他在故意刺自己。


    兩人正一同笑鬧,卻被石仲瀾看見了,當即虎著臉嗬斥道:“學堂之中豈是爾等嬉笑玩鬧的地方,成何體統。”又瞪了杜文一眼,再看向牧清寒之時,眼中更帶了幾分輕蔑,又麵帶譏諷的與旁邊人說:“到底是商戶之子,上不得台麵。”


    眼下商人之子雖然也能參加科舉,可到底出出身差了些,就是當今聖人偶爾決策有失,還會被那些個惹人煩的禦史當堂跳出來叫板,說些個什麽“豎子不足與謀”“寒門小戶”等抄家殺頭的話,隻把聖人氣個倒仰。


    偏聖人以仁孝治國,性情也謙和,不好拿這些人怎麽樣,每每苦笑無言,於是民間竟也漸漸傳開,把這些成了極為刻薄尖銳的侮辱人的話語。且就連聖人也不曾如何惱火報複,因此被罵的人往往也無可奈何。


    就見牧清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撇開長腿往那邊跨了兩步,兩隻眼睛死死地瞪著對方。


    他身材欣長結實,遠比一般同齡人要來到高大,對上幾個師兄竟也絲毫不落下風。又因常年習武,氣勢逼人,石仲瀾等人本能地退了幾步,迴過神來之後臉漲的通紅!


    牧清寒卻嗤笑一聲,眼神轉向輕蔑,扭身就走,好似與他們對峙便是浪費時間。


    石仲瀾這些人平時也都是被人捧大的,如何受得了這個?也都惱了,便都漲紅著臉,在他後麵踮著腳,張口閉口之乎者也斥罵起來。


    牧清寒為人何等肆意瀟灑,最見不得這種打嘴仗的,這會兒活像連背影中都透著一股蔑視,對身後諸事並不理睬。


    那幾個師兄越發丟臉,臉上幾乎要滴出血來,始作俑者石仲瀾更是被氣得頭腦發昏,須知他這種不將人放在眼中的態度最可惡!


    因著杜文和牧清寒來之前,學堂內就屬他年紀最小,且也頗為機敏,很得老師看重,說最多三兩載便可下場一試,於是幾年下來更加洋洋自得,十分驕傲。


    哪知一朝來了兩個小師弟,竟比自己更小些,且一個底子就很好,又素來傲慢,不大搭理人;另一個底子雖差,可進步神速,著實叫人膽戰心驚,就連先生也屢屢不掩飾對他的讚賞。


    這可叫順風順水的石仲瀾如何受得了?


    況且這幾日冷眼瞧著,先生又叫大家學那些個武夫做派,豈不是正遂了姓牧那小子的意?今日對方見了自己也照舊一副死人臉……


    是以石仲瀾頭腦一熱,竟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子,朝牧清寒後腦勺砸去。


    杜文卻是邊走邊迴頭,見狀大驚失色,大喊當心。


    牧清寒不慌不忙,隻把頭微微一偏,那帶著尖銳棱角的石子就擦著過去了,又飛出去不過三兩步遠便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他站定,轉身抱手冷笑出聲:“手無縛雞之力,還想偷襲?”


    這話確實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就連最近幾日剛開始鍛煉的杜文也有些赧然。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幾個師兄除了比較穩重的洪清兩人之外,那五個都嗷嗷叫著撲了上來,亂作一團。


    牧清寒隻把杜文往旁邊一推,叫他不要添亂,便抬手撩起袍角掖在腰間,舒展胳膊,弓身迎了上去。


    但見眨眼工夫,場中便拳腳亂飛慘叫連連,唯三沒動手的洪清、霍簫與杜文都目瞪口呆,著急的不得了。


    隻是他們也實在插不上什麽手,杜文年歲也小,上去之後怕真的隻能裹亂,三個人隻得紮著手在旁邊拉架,又大喊別打了,別打了。


    牧清寒自打來到陳安縣城,其實心裏一直憋著一股氣,又擔心兄長安危,又恨自己無用,十分苦悶,索性今日一並發泄出來。


    不過眨眼功夫,那五位師兄就都叫他打翻在地,衣服皺了,發髻散了,有幾個人臉上也青紫交加,活似打翻了醬缸。


    這麽大的動靜根本瞞不住,聽到聲響的肖秀才自前院匆匆趕來,剛一進門兒就被驚得瞠目結舌:但見幾個得意門生在地上成了一堆的滾地葫蘆,站著的三個這幾個也是驚慌失措,與平日文質彬彬的情形簡直……


    他的書院裏何曾這般過!


    石仲瀾知道他與牧清寒是一波的,怕他講偏話,剛要開口就被蕭秀才狠狠一眼瞪了迴去,隻得訕訕閉了嘴,垂頭喪氣。


    眼見著牧清寒一人打五個還絲毫不落下風,一眾師兄比他高的有,比他身架大的也有,可竟然都無還手之力,杜文正看的熱血沸騰,與有榮焉,也不屑於告黑狀。


    他說的確實不偏不倚,肖秀才聽後問洪清是否屬實,洪清也無話可說,直點頭道事實確實如此。


    肖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身迴房,取了戒尺,叫參與鬥毆的幾個學生在院中對著聖人掛軸跪成一排,挨個打手心,任誰求情都不管用。


    牧清寒倒罷了,他本就體格健碩,習武所要承受的苦痛遠勝體罰十倍百倍,故而打戒尺於他而言不過撓癢癢。


    可憐石仲瀾等人剛被小師弟痛揍一番,此刻尚且渾身疼痛難忍,轉頭竟然又挨了戒尺,端的是裏子麵子全沒了……


    打完之後,肖秀才又轉著圈兒的罵,鴨蛋青的直綴下擺在空氣中狠狠劃出幾個圈:“你們也是能耐啦,書都讀完了?文章也做好了?就有空來打架!人人都說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真該叫他們看看你們何等勇武!瞧瞧一個個的,果然叫人大開眼界,我看你們明日也不必讀書啦,省的埋沒人才,就卷卷鋪蓋去戰場殺敵算了,敵人一定聞風喪膽。保不齊,趕明兒的請功折子上就有你們幾位的高姓大名呢,還做什麽酸詩、破爛文章!”


    真是讀書人罵人都別具一格,肖秀才說了半天不帶一個髒字兒,卻字字誅心。


    那幾位參與鬥毆的卻已經快把腦袋紮到地裏,羞得脖子都紫了,就是牧清寒本人也有幾分慚愧,有些後悔衝動了。


    這肖秀才也是神人,他問明白緣由之後,知道雖然牧清寒動手打人不大好,可畢竟是石仲瀾等幾個做師兄的有錯在先,就分別責罰:


    人都叫因材施教,他卻也是因材施罰,叫石仲瀾等人連著一個月,每日早晚都圍著書院跑五圈兒,而牧清寒則是每日抄書,若是寫的不好還要打迴重寫。


    如此定論一出,果然人人都苦了臉,每日隻應付這些懲罰就精疲力盡,也沒空再去跟對方互看不慣,書院內空前安寧。


    杜瑕等人聽說之後也都大笑出聲,直道這位肖秀才實在是個妙人。


    杜文也笑說:“牧兄雖寫的一筆好字,可最不耐煩抄書,萬般嫌棄,隻道無趣。我欲幫他抄寫,兩人字跡卻不同的,就怕先生看出來反倒罰得更重,也隻得罷了!”


    自此之後一個月,他便每日下學之後先去牧清寒家叫阿唐盯著鍛煉一番,而牧清寒就在一旁抄書,兩人便相互取笑:


    他笑他這麽大了還被罰抄書,他又笑他這麽大了,竟連弓都拉不開……倒真有了幾分這個年紀男孩子該有的活潑氣兒。


    偶爾練的晚了或是天氣不好,杜文幹脆就在牧清寒家中住下,而牧清寒也隔三差五便被王氏喊到家中吃飯,他亦向往這般慈母溫柔,也不似原先那樣推諉,每每答應的十分爽快,兩家人就都熟絡起來。


    杜瑕本就後世來的,性格與當下女子不同,並不如何扭捏拘束,跟牧清寒往來幾迴之後也覺得他是個少年君子,兩人關係竟也很好。


    熟了之後,牧清寒見杜瑕真的與杜文一同讀書識字,很是佩服,又說:“妹妹卻是個好學的,我自歎不如。”


    杜瑕連忙謙虛,隻說寫著玩兒。


    牧清寒又道:“隻是妹妹用這個字帖卻是不大好,我家裏倒還有幾本旁的,倒蠻適合你,下迴一並帶了來。”


    杜文雖然看著挺溫潤和煦,實則骨子裏著實是個狂生,如今書讀的越來越多,眼界越發開闊,又開始修煉體魄,力氣更大,寫的字也越發筆走龍蛇、豪放不羈,且有幾分名士風流。


    可杜暇卻是個女子,旁的不說,力氣就不夠,如今再跟著杜文練確實不好。


    如今兩邊都熟了,杜暇知道他不缺這些東西,便也不推辭,隻是道謝。


    次日牧清寒果然捧了兩本字帖來,卻也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慣用的那種簪花體,瞧著就很有筋骨,杜暇果然一見就喜歡上了。


    *******


    再說學堂那邊,氣氛確實緊張詭異。那幾個師兄原也不是什麽太小心眼兒的,隻是見牧清寒為人孤高,又不大把他們這些師兄放在眼裏,且兩個師弟來了之後,先生無數迴公然稱讚,他們這些早來的竟都靠後了,心中便有些分不平。


    誰知那次打了一迴架之後,石仲瀾見兩個小的竟絲毫沒被影響,就是杜文的學業也漸漸趕了上來,進步驚人,著實叫他們驚駭不已。


    為首的石仲瀾被肖秀才敲打了幾迴之後,也開始重新重視起學業來,又暗道:“如今牧清寒那廝尚且不如我便這般猖狂,若是叫他趕上,豈不更將我踩到泥裏去?果然我需得從學業上壓製他,才好叫他心服口服。”


    殊不知石仲瀾暗中警惕兩位師弟,杜文和牧清寒卻也一直不曾放鬆,便是下了課也時時在一處相互考校學問,打算終有一日叫那些不安生的師兄無話可說。


    兩邊都互不服氣,百般較勁學習:


    小的怕學的慢了更被他們瞧不上,大的卻更怕他們學的太快了超過自己,叫他們無地自容,便更加發奮讀書,學堂上好一片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肖秀才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無限歡樂。


    這日王氏從外麵買了布匹迴家,預備為家人裁剪秋衫,見女兒還在房裏,便想進去問她想要什麽樣式。哪知她才剛進去,剛要說話,卻見炕上盤了一隻灰白相間的小貓崽子,不過成人巴掌大小,兀自酣睡,便不由得脫口而出:“呦,哪來的貓兒?”


    杜瑕但笑不語,王氏就湊近了看,問道:“敢是你趙家姐姐給的?說來咱家也該養貓啦,昨兒竟有老鼠咬壞了好些糧食。”


    杜瑕卻隻咯咯笑,又把那貓兒拿在手裏遞給她,王氏伸手一接,覺得輕的很,不由得驚呆了。


    杜瑕已經笑的跌迴炕上,隻是看著她問道:“娘,看我做的好不好?”


    王氏卻是半晌迴不過神來,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舉著手中的貓兒翻來覆去的看,滿口誇讚,語無倫次。


    “老天爺這竟是假的,是你做的?我竟沒看出來,活似真的一樣,若不是捧在手裏,我都不尋思是假的呢,饒是這麽看,也活像是真的。真是嚇人,老天爺,竟是假的……”


    她嘟嘟囔囔好一通真的假的,叫杜瑕越發笑個不停,眼淚都流出來。


    如今已是進了十一月,天氣漸寒,而杜瑕卻是從四、五月就開始研究這羊毛氈玩偶,中間失敗了無數次,糟蹋了無數東西,前兒才總算把各色材料都弄齊備了,也染了十幾個顏色的羊毛團子,這才動手做了一迴。


    隻是到底沒有合適的珠子做眼睛,她便弄了一隻在趴著睡覺的貓兒,預備日後慢慢尋找。


    若說之前的花式結子外麵尚且有雷同,可這等玩意兒確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又是這般活靈活現,王氏略一琢磨,就激動地渾身顫抖。


    杜瑕把自己的想法跟王氏說了,直說從原材料的挑選、炮製到工具二次加工、分段打磨,再到製作工藝,都抓在她手裏,若是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岔子都斷斷不成,是以這玩偶外麵怕是一時半刻仿造不出。


    況且這活兒著實看靈性、費工夫,她便不打算做太多,隻針對富人買賣,每隻的要價都要高起來才好。


    她們娘兒倆的繡活都挺一言難盡,若隻是一味的打絡子、結子賺錢,眼下倒也罷了,可這怎麽說也是拚體力的勞動,日後還不得累死?與其等到來日倉促抽身,倒不如現在就早作打算。


    王氏原本就不是尋常村婦,自打來了縣城之後越發開闊眼界、增長見識,膽子也大起來,聽了這些話後就不住點頭:“你說得很是。”


    她雖沒讀過書,不懂什麽大道理,可物以稀為貴還是聽說過的。


    就好比那市麵上的瓜果蔬菜,若是哪年突然大豐收,他們這些買家自然歡喜,可賣家就未必,因為東西多了,價錢自然而然就低下來。這道理換到這些個玩意兒上,還不是一樣?


    他說的確實不偏不倚,肖秀才聽後問洪清是否屬實,洪清也無話可說,直點頭道事實確實如此。


    肖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身迴房,取了戒尺,叫參與鬥毆的幾個學生在院中對著聖人掛軸跪成一排,挨個打手心,任誰求情都不管用。


    牧清寒倒罷了,他本就體格健碩,習武所要承受的苦痛遠勝體罰十倍百倍,故而打戒尺於他而言不過撓癢癢。


    可憐石仲瀾等人剛被小師弟痛揍一番,此刻尚且渾身疼痛難忍,轉頭竟然又挨了戒尺,端的是裏子麵子全沒了……


    打完之後,肖秀才又轉著圈兒的罵,鴨蛋青的直綴下擺在空氣中狠狠劃出幾個圈:“你們也是能耐啦,書都讀完了?文章也做好了?就有空來打架!人人都說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真該叫他們看看你們何等勇武!瞧瞧一個個的,果然叫人大開眼界,我看你們明日也不必讀書啦,省的埋沒人才,就卷卷鋪蓋去戰場殺敵算了,敵人一定聞風喪膽。保不齊,趕明兒的請功折子上就有你們幾位的高姓大名呢,還做什麽酸詩、破爛文章!”


    真是讀書人罵人都別具一格,肖秀才說了半天不帶一個髒字兒,卻字字誅心。


    那幾位參與鬥毆的卻已經快把腦袋紮到地裏,羞得脖子都紫了,就是牧清寒本人也有幾分慚愧,有些後悔衝動了。


    這肖秀才也是神人,他問明白緣由之後,知道雖然牧清寒動手打人不大好,可畢竟是石仲瀾等幾個做師兄的有錯在先,就分別責罰:


    人都叫因材施教,他卻也是因材施罰,叫石仲瀾等人連著一個月,每日早晚都圍著書院跑五圈兒,而牧清寒則是每日抄書,若是寫的不好還要打迴重寫。


    如此定論一出,果然人人都苦了臉,每日隻應付這些懲罰就精疲力盡,也沒空再去跟對方互看不慣,書院內空前安寧。


    杜瑕等人聽說之後也都大笑出聲,直道這位肖秀才實在是個妙人。


    杜文也笑說:“牧兄雖寫的一筆好字,可最不耐煩抄書,萬般嫌棄,隻道無趣。我欲幫他抄寫,兩人字跡卻不同的,就怕先生看出來反倒罰得更重,也隻得罷了!”


    自此之後一個月,他便每日下學之後先去牧清寒家叫阿唐盯著鍛煉一番,而牧清寒就在一旁抄書,兩人便相互取笑:


    他笑他這麽大了還被罰抄書,他又笑他這麽大了,竟連弓都拉不開……倒真有了幾分這個年紀男孩子該有的活潑氣兒。


    偶爾練的晚了或是天氣不好,杜文幹脆就在牧清寒家中住下,而牧清寒也隔三差五便被王氏喊到家中吃飯,他亦向往這般慈母溫柔,也不似原先那樣推諉,每每答應的十分爽快,兩家人就都熟絡起來。


    杜瑕本就後世來的,性格與當下女子不同,並不如何扭捏拘束,跟牧清寒往來幾迴之後也覺得他是個少年君子,兩人關係竟也很好。


    熟了之後,牧清寒見杜瑕真的與杜文一同讀書識字,很是佩服,又說:“妹妹卻是個好學的,我自歎不如。”


    杜瑕連忙謙虛,隻說寫著玩兒。


    牧清寒又道:“隻是妹妹用這個字帖卻是不大好,我家裏倒還有幾本旁的,倒蠻適合你,下迴一並帶了來。”


    杜文雖然看著挺溫潤和煦,實則骨子裏著實是個狂生,如今書讀的越來越多,眼界越發開闊,又開始修煉體魄,力氣更大,寫的字也越發筆走龍蛇、豪放不羈,且有幾分名士風流。


    可杜暇卻是個女子,旁的不說,力氣就不夠,如今再跟著杜文練確實不好。


    如今兩邊都熟了,杜暇知道他不缺這些東西,便也不推辭,隻是道謝。


    次日牧清寒果然捧了兩本字帖來,卻也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慣用的那種簪花體,瞧著就很有筋骨,杜暇果然一見就喜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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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學堂那邊,氣氛確實緊張詭異。那幾個師兄原也不是什麽太小心眼兒的,隻是見牧清寒為人孤高,又不大把他們這些師兄放在眼裏,且兩個師弟來了之後,先生無數迴公然稱讚,他們這些早來的竟都靠後了,心中便有些分不平。


    誰知那次打了一迴架之後,石仲瀾見兩個小的竟絲毫沒被影響,就是杜文的學業也漸漸趕了上來,進步驚人,著實叫他們驚駭不已。


    為首的石仲瀾被肖秀才敲打了幾迴之後,也開始重新重視起學業來,又暗道:“如今牧清寒那廝尚且不如我便這般猖狂,若是叫他趕上,豈不更將我踩到泥裏去?果然我需得從學業上壓製他,才好叫他心服口服。”


    殊不知石仲瀾暗中警惕兩位師弟,杜文和牧清寒卻也一直不曾放鬆,便是下了課也時時在一處相互考校學問,打算終有一日叫那些不安生的師兄無話可說。


    兩邊都互不服氣,百般較勁學習:


    小的怕學的慢了更被他們瞧不上,大的卻更怕他們學的太快了超過自己,叫他們無地自容,便更加發奮讀書,學堂上好一片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肖秀才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無限歡樂。


    這日王氏從外麵買了布匹迴家,預備為家人裁剪秋衫,見女兒還在房裏,便想進去問她想要什麽樣式。哪知她才剛進去,剛要說話,卻見炕上盤了一隻灰白相間的小貓崽子,不過成人巴掌大小,兀自酣睡,便不由得脫口而出:“呦,哪來的貓兒?”


    杜瑕但笑不語,王氏就湊近了看,問道:“敢是你趙家姐姐給的?說來咱家也該養貓啦,昨兒竟有老鼠咬壞了好些糧食。”


    杜瑕卻隻咯咯笑,又把那貓兒拿在手裏遞給她,王氏伸手一接,覺得輕的很,不由得驚呆了。


    杜瑕已經笑的跌迴炕上,隻是看著她問道:“娘,看我做的好不好?”


    王氏卻是半晌迴不過神來,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舉著手中的貓兒翻來覆去的看,滿口誇讚,語無倫次。


    “老天爺這竟是假的,是你做的?我竟沒看出來,活似真的一樣,若不是捧在手裏,我都不尋思是假的呢,饒是這麽看,也活像是真的。真是嚇人,老天爺,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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