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言裕列出的三點,前麵兩點言容都能理直氣壯的反駁迴去, 可等聽見第三條的時候, 言容臉上的笑沉了下來。


    是啊, 以後阿弟可是大學生了, 有個鄧飛天那種傻子姐夫,那還不得丟臉死了。


    再想想以後要是她真的拿了鄧家的錢迴娘家供養阿弟上學, 外麵的人豈不是都要說阿弟閑話了?


    要是偷偷拿呢?


    也不好, 萬一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也糟糕,放牛叔跟隔壁村寡婦在荒山裏滾土溝那麽隱秘的事兒還被人發現了呢。


    言容胡思亂想著, 覺得之前才被母親勸說過捋清的頭緒又全都瞬間變成一團糟,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言裕看著輕易就被勸得失了主見的言容, 心裏歎了口氣, 嘴上直接強硬的說了最終決定, “這門親事就算了,以後也別去想這些, 好好找個自己心頭歡喜品格也好的男人。這事我會去跟媽說的,咱們家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還不到要犧牲大姐你一輩子去換錢的程度。”


    “再說了, 大姐你還不相信我的能力嗎?以後我會掙錢讓家裏人都過上好日子的。等後天趕集, 你就跟阿妹一起,咱們三個去鎮上給全家人都買兩身新衣服, 這是之前我就說過的, 別推辭了。”


    見言裕這麽一說, 言容頓時放下心了, 臉上重新帶上笑,“阿弟的能力當然是最好的,這方圓十裏誰家男娃能像阿弟這麽能幹的呢,考了狀元還能寫文章掙大錢。”


    “不過掙了錢也別亂花,我跟阿妹也就在村裏走動,哪像阿弟,你該是多留點錢以後去了城裏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哩,出門在外啥都要花錢,吃飯上也不要節省......”


    言容的注意力從今天的相親裏完全轉移開了,說起話來就止不住,腦袋裏全是阿弟在大城市裏麵被人看不起被人笑話或者沒錢花隻能挨凍受餓的畫麵,頓時覺得有說不完的擔心。


    方菜花勸過言容之後,為了獎勵聽話的大女兒,主動背上家裏的大背筐去山上打野豬草去了。


    結果等背了滿滿一背筐豬草迴來,方菜花愕然發現之前還被勸說得恨不能立馬嫁去鄧家為娘家人奉獻所有的大女兒居然又變卦了。


    還來不及生氣,方菜花就被言裕的談話勸說通了。


    言裕也沒用別的理由勸方菜花,直接將跟言容說的那三點中的最後一點說出來,方菜花頓時就決定不做這門親事了。


    方菜花不會管言容願不願意或者嫁過去會不會幸福,她在意的是以後言裕會因為傻子姐夫甚至可能會有的傻子外甥而被人嘲笑議論一輩子。


    方菜花自然不舍得說出讓言裕一輩子就在大城市裏,別迴老家的話。


    養兒防老,方菜花雖然現在巴不得兒子飛得更高更遠,可心裏還是認為以後等她跟言四海老了,兒子是要歸巢迴老家照顧他們兩個老人的。


    所以說把言容嫁出去之後讓言裕斷絕跟言容來往這個辦法是絕對行不通的。


    左思右想,方菜花最後在晚上的時候跟枕邊的言四海說了這事兒,言四海聽完言裕說出的那個理由,頓時有了反應,“你明天拎袋白糖早點去馬媒婆那裏走一趟,讓她把嘴閉緊點,別把咱們家想跟鄧家做親的事透露了出去,對外就說鄧家的人上門提親,咱們給拒了。”


    在言四海看來,錢可以一點一點辛苦的掙,可名聲卻是很難經營的,先前他隻順著方菜花的思路去想到錢財方麵,現在被言裕的話一點,頓時想到了這些。


    既然家裏的兩個男人都不同意,方菜花也不再因為想到鄧家的錢而猶豫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拎了家裏上次言五湖帶來的一包白糖去了馬媒婆家,親親熱熱的說了一迴話。


    到最後方菜花還拜托馬媒婆給家裏的大閨女相看個品格可靠又有擔當的好男人,“聘金少點沒事,隻要男娃子有擔當會心疼人,容容嫁過去也能守著好好過日子。”


    這就是婉轉的拒絕了鄧家的那事。


    馬媒婆心裏門清,雖然有些奇怪怎麽一晚上就變卦了,先前還以為這事兒十拿九穩呢,不過這事兒人家不願意,她也不能強拉著女娃子配種不是?


    因此馬媒婆心裏失望,麵上卻依舊笑哈哈的應下了,“這還真是可惜了,人家老鄧家還說好事後給我包個大紅包呢,為了言嫂子你,我這大紅包可是長翅膀給飛了。”


    方菜花心裏一撇嘴,這老虔婆是在暗示自己壞了她掙錢的機會呢,可這是我閨女,嫁不嫁的還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看你的意見?


    你是個什麽東西?


    心裏都不高興,可麵上兩人卻是挨著坐得親親熱熱的。


    “哎呀這事畢竟是女娃子一輩子的幸福不是?咱們這些當家長的當然要好好把關了,再說了那鄧家的不就是想要個兒媳婦?就憑咱馬嫂子的本事還怕找不到合適的?到時候鄧家的紅包不照樣還是馬嫂子你兜裏的?”


    兩人拉扯了好半晌,方菜花這才笑著從馬媒婆家裏出來,想著言裕的話,方菜花腳步一轉,往村裏另一個方向走。


    先前在馬媒婆那裏說的讓幫忙給言容找門好親事,完全就是為了委婉拒絕鄧家,可說起真的找個人品靠譜的,方菜花心裏清楚得很,根本就不能指望馬媒婆。


    馬媒婆是村裏出了名的胡亂湊,隻要給的錢多,雙方願意,那就不管男方或者女方隱瞞了什麽,馬媒婆都能動嘴皮子把這門親圓過去。


    等到兩邊一結婚,不管是佳偶還是怨偶,馬媒婆萬事不管。


    昨晚言裕說了那一番話,現在方菜花也改了給兩個女兒找婆家的想法,以前就想著有錢拿就夠了,現在就是要找那不會拖兒子後腿的那種。


    家庭不要太亂的,人品不能太壞的,否則以後還不得啥都想要她兒子幫忙扶持接濟?


    最後如果能尋摸個男人本身有能力有本事的,以後發達了能幫上言裕,那就再好不過了。


    方菜花去另一邊的方婆婆家坐了會兒,將事情交代給了方婆婆,這才放心的迴了家。


    方婆婆今年已經六十來歲了,做媒婆已經有二十來年了,經驗豐富不說,心性也十分好,從來不會刻意幫著哪一方欺騙另一方,什麽缺點優點都給擺明白了讓雙方自己做決定。


    而且最重要的是方婆婆還有一個姊妹在鎮上也是做媒婆的,雙方手上有個什麽資源還能分享分享,讓找上門想要讓她幫忙介紹接親對象的人家也能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方菜花迴到家,在中午的飯桌上就把這事給說了。


    “容容呢就安心待嫁好了,也是家裏人手不夠,加上響應國家號召,這才把你留到了二十一歲還沒定親。我跟你們爸的意思呢,就是慢慢找著,找到個人品好的就先處處,要是還行就把親事給訂上。”


    方菜花說這個話當然不是真想說給言容聽讓她安心,而是向言裕表明態度,希望言裕別掛心這事兒了,安安心心的準備去上學。


    言容倒是被方菜花這麽一番貼心話給感動得紅了眼眶,捏著筷子下保證,“媽,爸,你們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以後不管我去了哪家,都是你們的閨女,孝順父母照料弟妹的責任我都不會忘的!”


    方菜花滿意的點頭,一貫沉默的言四海也嘴角含笑抬頭給了言容一個滿意的笑。


    言華在一邊偷偷撇嘴,嘴唇動了動,不知道在那無聲的嘀咕什麽,不過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就是了。


    言裕有些無奈的看了言容一眼,最後幹脆還是埋頭吃飯吧。


    性子不是說改就能改的,以後慢慢來吧。


    也不知道方菜花是怎麽教育出言容這麽個閨女的,明明她自己就不是無條件為娘家奉獻一切的人,怎麽就會理所當然的要求自己女兒嫁了人依舊要全心全意的為娘家利益做任何犧牲呢?


    或許這就是所處位置不同,利益不同,於是行事作風甚至思想都會不同。


    言華下午的時候知道言裕準備明天趕集帶上她一塊兒去給她買新衣服的時候激動壞了,也不偷溜了,一下午就在家裏。


    被安排幹啥言華都特別積極,剁豬草的時候都剁得特別帶勁兒,讓一邊跟著言四海一塊兒打磨鐮刀鋸齒的言裕看得心驚膽戰的,連忙叮囑她小心著別剁到手。


    田裏的稻穀開始泛起了綠黃,山上的玉米外麵那幾層包衣已經開始幹黃了。


    明天可以說是□□月農忙前的最後清閑一天,這還是因為言裕堅持要兌現諾言給兩個姐妹買新衣服,方菜花才特意批準的。


    不然明天開始就可以先把早玉米收迴來了。


    言華最近賺了點錢,倒是偷偷一個人去過鎮上趕集,可看著一樣樣東西的價格,言華深覺自己那麽幾塊錢根本就不夠花。


    於是言華灰頭土臉的空手迴來,繼續努力掙錢。


    比起言華,言容卻是好久沒有上過街了,認真迴憶起來,上一次趕集,似乎還是四月裏頭,有一迴阿弟周末迴家,方菜花忙不過來,叮囑言容去街上買肉。


    言容是許久沒去,言華是抱著有人掏錢買東西,兩人都很激動,一大早就起了床,活都幹完了,就眼巴巴的等著言裕趕緊收拾好,三人一塊兒出門趕集。


    言裕失笑,加快洗漱換衣吃飯,盡量早的忙完,然後三人出了門。


    等走了兩個多小時到了岔路口,言裕想帶著兩人等車,言華從沒坐過車,興奮得很,偏偏言容不許。


    眼看著言裕堅持要等車,言容想著要花出去的那一塊五毛錢,心疼得不行,幹脆自己埋頭往前走,“你們兩坐車吧,我都是大人了,也不怕走這麽點路。”


    想著言容就是為了一塊五心疼成這樣,言裕心裏有種心疼。


    “算了,現在去的時候空著手走路也好,待會兒迴來的時候帶了東西可就不行了。”


    言裕沒辦法,隻能順著言容,不過也要求言容待會兒迴來的時候不許心疼那點錢了。


    沒坐上車言華有些失望,不過反正待會兒迴來的時候能坐上也不錯,又一心想著待會兒到了街上如何哄著大哥給她多買點自己心裏原本就想要的東西,因此倒是痛快的不糾纏,邁著兩條細腿杆子倒騰得一點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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