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穿空感受到這氣息,心下激動不已,持著驚魂之劍決蕩往前,“鬼斬七式”一次三番起落,如此三番五次,殺氣一波推著一波往前湧去,裹著他的劍瘋狂衝擊,非要把飄零心中久已壓抑著的怨怒之情激發起來,讓他瘋狂,讓他的劍也跟著瘋狂!

    飄零會瘋狂嗎?

    死灰是不驚的,死灰一樣的心會再觸動嗎?

    心緣何而如死灰?因為哀傷。為何而哀傷?因為被最愛的人傷害了。

    哀傷?愛是不應該哀傷的。真愛就是要無私奉獻,無言承受。

    為何而哀傷?那是承受不來,雖是無言,卻也表明不是最真之愛。最真之愛就是默默奉獻,包括熱血與生命。

    因為被最“愛”的人傷害了,而哀傷,而心如死灰,如何叫人相信你在愛著?

    飄零舞動春江之劍,和鬼斬爭鋒,奮力拚搏,不遺餘力。卻總覺得欠缺些什麽,覺得心下空空的。被這一番拷問,心境驟然惶惑了起來,漸漸的迷失了手中之劍!

    三年沉寂無言,並不曾有過隻言片語的怨恨,將之深埋在心底,以為可以隨著生命的結束,而永遠與屍骨一起埋入地下,不期在此時讓春江之劍全部抖露了出來。

    而飄零隻是在思念,思念師妹劍舞,已經忘卻了正在打鬥,然打鬥仍在進行,仍在激烈的繼續著。驚魂之劍的靈光流移不定,來去不可捉摸,像個幽魂一樣,糾纏著春江之劍,使他發怒。

    飄零惶惑的心徘徊在迷疑的思緒中,沒有清楚的理向,春江之劍隻有放任開他心下的不滿,任由那怨怒之情盡情的渲泄,畢力的露盡自己的鋒芒,乃在其上閃耀著的已不是寂寞的憂傷之情,而是狂暴的烈焰之怒。在風前滾將起來,騰到天半空際,點燃之處,燒幹了滿江春水,焚毀了萬叢花木,烤焦了厚土大地,淒風不在寒涼,月也不在明朗,火的碎片在天上炸開,一團一團的落下,銀火星雨似欲焚滅大地!

    彷徨在迷途之中的飄零,對此仍然一無覺察,茫然的遊蕩在無際的曠野,不知何去何從。抬頭看時,隻見滿世界的眼睛,望著自己,滿世界的流著淚的眼睛,那淚光啊,多麽的哀傷,那眼神啊多麽的愁悵。望著自己,像要傾訴,又像要問詢。傾訴什麽?問訊什麽?隻在心底,一個聲音低低的幽泣,好像在問:“師兄,你真的愛我嗎?你能原諒我嗎?”那眼神啊,原來是久違已久的師妹的眼睛,多麽無助的一段感情啊,怎堪不令人心碎!

    在耳邊也有一個聲音,低低的說:“你仍然愛著,想當初一樣愛著,愛著她,愛著你的師妹劍舞,為什麽不肯承認自己心中的愛戀呢?愛是無理由的寬恕,如許年來,即使將心沉如死灰,也不肯恨她,真真切切的恨她一迴,為什麽就不繼續去愛?”

    輕輕的,像是夢囈,側耳仔細聆聽,那細語繼續的在耳邊訴說著,如夢如煙:“劍客的心是不應該有所遮蔽的,由愛而生的恨更是不應該。那會令棲宿在你心裏的玄鐵之劍感到失望的。三百壯士激蕩的熱血,奔湧在你的懷間,你不應該消沉,應該重新把豪氣抉蕩。你不是一直沒有忘記你的劍嗎,你不應該隻記著劍舞用它刺進了你的胸口,也應該記著它是被賦於了愛的,賦於了你師父對你們師兄妹倆的愛,對千千萬萬個需要幫助的人的愛。

    劍不是為了殺戮而成就於世,劍客也不應該因為失落而沉默。想想你愛的人,她正需要幫助,為什麽不去保護她,而獨自徘徊在這風冷的夜邊。要知道你並不寂寞,你有劍陪伴著,你應該離開這荒水之灘,去往她的身邊和那個多災多難的人世之間。用愛保護你愛著的人,把你心中的愛灑向浩渺的人間,祝福他們,並接受他們的愛戴。這本就該是很快樂的事情呢!”

    “愛?”飄零有些恍惚:“我的劍是總賦於了愛的,我師父對我和對師妹的愛。”也曾記得師父的訓導,仗劍俠義,扶助良善,暖愛世人。舉頭再望,天邊飛雲盡散,微露青光,那含淚的眸子也在望顧之間隱去,長天遠碧,一帶高風。

    沒有月,也沒有星,在東方升起一道光芒,閃耀萬丈,普照大地,前程一片錦繡。金光之中,巍然走來一個人,一個形影高大的人,金色的發,金色的眉,金色的唇,一臉的慈祥,和一目的關愛。他是誰呀,為何麵容如此的熟悉,尤其是那目裏的關護之情,跟那時師父眼裏的憐愛,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難道是師父靈光的返歸嗎?

    但他卻看到了劍!

    那是石穿空,他展示出了自己的劍,心中的劍,“殺五式”的第六式:“劍六——心中之愛。”

    “多麽美麗的光魂呀!”飄零望著勢若雷霆般奔撲過來的驚魂之劍,開懷笑了:“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心中之愛’啊!”

    石穿空也笑了。

    金光照下,春江之劍黯然而垂,餘輝照裏,飄零一片樹葉般的墜了下去,浮在風前,胸口破裂,血噴如灑,染將數丈飛紅!

    他了悟了,一顆心終於開解,一種生命之光油然燃起,他的血在奔流,心中的癡也在化解,而愛仍在,隨著血一起淌去的還有往昔那傷悲,那無奈和那分不清是愛還是恨,說不明白是怒還是怨的哀殤之情!

    石穿空對他說道:“不是我非要剖開你的胸腔,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要心中有愛,劍就是不朽的,你心中的劍再度覺醒,畢露了鋒芒,換去你的血,重新給你愛的力量,這力量足以使你起死迴生。”

    飄零聽著,還在風中下墜,但他感覺不是這樣的,而是在飛升,展眼望去,四下暖意生輝,枯竭的春江之水又漲到了河岸邊上,灰燼下的根苗,破開土層,抽出了枝芽,綠滿大地,紅繡山河,花好月圓,芬芳清香。

    耳邊仍然可以聽到那輕若夢囈的低語:“摒卻遮蔽,讓愛分明,帶上你的劍,用心去愛吧。你的血將流盡,會一直淌到愛的盡頭,而我會伴陪關你,隨你去到天涯海角,去愛你愛的人,永不分離。”

    多麽熟悉的聲音啊!

    那不是雍儀的聲音嗎?她在那裏?尋找她的影跡,目光卻搜尋不到,她在那裏,那聲音分明真切的響在耳邊,咫尺之間啊!

    為什麽會看不見她?心底忽然蕩起一種淡淡的憂傷,有些酸醉的,有點鹹鹹的,那味道多似是眼淚呢。努力的睜開眼睛去看,映入眼簾的正是她的麵容,那綴著淚花的秀靨,那楚楚帶雨的眉目,多麽溫存啊。笑了笑說:“我看見你了,雍儀,謝謝你的開導,我已經完全開解了。”

    “我也看到你了,”雍儀帶著淚的臉,蕩漾著甜美而又幸福的笑:“我看到了縱過長空,勢若虹貫的天劍,你終於活過來了!”

    “天劍?”飄零怔了怔,仔細看時才發現自己躺倒在他的懷中,在她的胸口,鮮血流淌,她的心在流血,流落在自己的胸口之上那熾熱的血燙著胸口,渾身的熱浪奔湧。原來自己的血已經流盡,她在用她的血為自己續命。目光亦哀:“為什麽會這樣?”

    雍儀笑了笑:“因為這樣可以複活你的心。我是護劍家族血脈的延續,你的血已流盡,我該當如此,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夙願,從此以後,我與你血脈相連,天涯海角永牽念,生死兩界隔不斷。”

    飄零聽著,沉默無語,因為此時心中的感觸,已經不是言語所能夠表達,眼邊,一滴淚悄然不覺間,滑落而下。

    雍儀柔柔的望著他,目光充滿了愛憐,低下頭來,輕輕的吻了一下他額頭,然後閉上了那雙柔情無限的美目,晶瑩的淚啊,隻不舍的在她睫下打轉,不忍墜去,有一滴落下,落到了躺在她懷中的飄零的麵頰上,那滴淚啊,說不出的剔透清純,不曾折射出半點的憂鬱之情,滑過他的臉龐,溜下他的頸項,和著雍儀心口淌著的熱血,一起流進了他的胸口……

    黎明,又是一個黎明,晨曦初照,尚未穿透厚厚的濃霧,有人已來到木槿籬笆的小院落前,在門邊久久佇立,凝望河灘的方向,靜靜的等待,她們是一對母子,母親是劍舞,兒子是傲若。劍舞的淚早已被風吹幹,殘存在麵上的痕跡,叫人看來比她師兄的白發,更加叫人覺得心緒難安。她望眼欲穿,心下已然問我千遍:“師兄,你還愛我嗎?你會原諒我嗎?”

    鬼斬七式是在“殺五式”的基礎上,演變出來的一路劍法,依照石穿空個人對劍的獨特見解,使劍章也變得更加詭絕和迷異,應該說是超越了“殺五式”的更強存在。尤其是在與血娥的一場生死大戰中,薈萃了鬼斬七式之精髓的第八式~修羅之怒,展示出三頭六臂的超強形態,很令石穿空自鳴得意。可惜這種興奮連盞茶功夫都沒持續,因為血娥的歸還生命,舉火自焚,讓他很氣餒。於是,又開始思忖“殺五式”的最終引申之意。

    “怎與爭鋒”是“殺五式”的最後一式,或使劍沾染惡意成為兇器,或使劍懷上大海成為“神兵”。兇則墮落,愛而超脫。“怎與爭鋒”之後,同時衍生出兩種境界,一為“最終殺意”,一為“愛之心願”。

    石穿空選擇了後者,展示出了“殺五式”的第六式:“暖愛我心。”比之鬼斬第八式殺氣騰騰的阿休羅,這一式要舒緩輕柔許多。隻是一劍斬出,仍然會剖開對手的胸口。

    見到雍儀不惜剖開自己的心口,為飄零輸血續命,收起了劍,插到腰間,走了過去,對她說道:“真沒辦法你們倆個!”就把仍然不很清醒的飄零從由於失血過多,差不多也神智昏昏的雍儀懷裏挪開,叫兩個徒弟過來幫忙,準備給他們療傷。

    飄零倒是無礙,雍儀的傷就有些鬧心了,正在發愁要輸些自己的血給她會不會有用,見到個身形從丈外遠處的空無之中走來,身法極是詭異。目光斜轉過去,手按到了劍上。這種穿越空間的能力,非是人類所該擁有的力量,難不成又是一個血娥一樣的人物。細細感觸了迴她的氣息,甚是清冷,仿佛寂寞了幾百年,有一種飄渺絕無的孤獨之情,蕩動在空氣之中,伊人香芳,冷凝風前。絕非邪惡眾生所能擁有的氣質。

    由是鬆開了按劍的手,正麵迎望向那人。那人素衣飄白,披著一件寬大的抖篷,整個身形全遮在裏麵,僅能看出是個女子,神思飄忽,清迥悠遠,超脫人世之外。對她說道:“我可以幫她度過這情事之劫,你能放心的把她托付給我嗎?”

    石穿空“哦了”一聲,說道:“那至少也該讓我知道你是誰吧!”

    那女子道:“我是她的師尊,她在十三歲的時候,已經死了。是我重新把她帶迴到了這人世之間。我們有個約定,在這約定沒有兌現之前,她還沒有死的自由。”

    石穿空注視著她看了良久,見她冰肌玉顏,清麗婉約,衣帶飄飄,未沾俗世半點塵灰。於是也放下了執著,說道:“這個女人很麻煩,肯和她定下約定,必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她一必求死,我是拿她沒辦法。既然你說你是她師尊,那就由你來給她救治吧!”

    那女子沒在說話,走了上前,蹲下身子,輕輕的把陷入昏迷的雍儀從雙魚懷裏攬過來,玉手輕展之間,紛然灑下無數的花瓣,紅萼芬芳,流香四溢。落到她血流未止的胸口上,遇血生根,一瓣瓣化生成一朵朵含苞的花蕾,聚在一起,一團錦繡,根從傷處生,徑植在心上,又瓣瓣展開,怒然盛放,把那傷口亞嚴實實的遮住。

    花如玉人體膚,漸漸融入血脈之中,當花之豔影完全隱沒,她胸上的傷口也完全愈合,平複如初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本已很弱的氣息,片刻時間即告恢複,唿吸順暢,麵上的色顏,隨之增添,已然微微泛紅。睜開眼睛,看到她後,笑道:“師尊,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果然還是來救我了!”

    那女子麵上表情微微觸動了下,雖不明顯,卻也能看得出來迴是縷欣然之色。扶她起來站好以後,說道:“此間事了,也該安下心來,隨我修習法術了吧。”目光轉向石穿空:“你們的緣分至此而斷,或許可以再相見,隻是生死已兩樣。望自珍重。”不由她再多說一句話,拉著雍儀轉過身去,往前一步,消失在透明的空氣中。雍儀半邊身子在外,伸著手想拽住石穿空給她說句話,都沒的機會,隻能留給他一個無可奈何,又頗多難舍之情的癡纏眼神。

    石穿空目睹此情,撓了撓腦袋,站在那裏想了半天,又有些搞不懂了:“這人到底是誰呀,她好像沒給我說清楚呢!”望向旁邊的兩個徒弟,投去問詢的目光。

    二人見狀,幾乎要一起暈倒過去,叫道:“你也太遲鈍了些吧!”

    兩輪日月,來往如梭。二十二年光陰,好比驟雨打新荷,“劈哩啪啦”的一陣就沒了。

    荒水之灘,一如既往,荒涼無邊。

    當年木槿籬笆的小院還在,住著的人在十多年前就隻剩下了一個。

    今夜,月初升,露正濃,那人去到小河畔邊,靜靜凝望,在河那岸,紛白的荻花,映著皎潔的月顏,淒風哀颯,清冷如雪。

    細水潺潺,花影姍姍。這是最後的相見。公子驚秋顏容淡淡,望著澈可見底的淺澗,良久無言。

    佳人雙魚,滿目淒怨,望著他的背影,哀哀的問:“為什麽你不贏他?”易驚秋轉過麵來,看著她熟悉的臉,笑了笑說:“因為他是你所深愛著的人。”

    雙魚淚已將流:“就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易驚秋怔了怔:“是啊,天下第一劍豪的聲名,我已擔待數年,帶給我的除了有限的虛榮之外,便是無數招人討教的煩惱,而今,終於能夠卸下了。”

    雙魚目裏的悲切是語言所不能描述的,正如她糾結的心情難以理清,是複雜到了絕望之地的淒涼。原本有無限的話要說,然而隻輕輕一歎:“我隻求你不要殺他,你卻縱容了他的勇氣,忍辱負敗,還使自己傷得如此之重。”

    易驚秋何嚐不知道她的心意,隻是在決戰之際想了更多:“他是個驕傲的人,絕對不會認可失敗了的自己,他已決意在這場比武中,非要勝出,為他和你的聲名,也為了他自己的劍。以雪洗奇恥大辱之名傳檄天下,向我挑戰的他,根本沒退路。失敗對他來說,等同於蒙羞而死。他是你的丈夫,我不忍因此而使你傷心。”

    雙魚哀哀的又問:“你可知道縱容一個並非具有絕對實力的人,登上至極的頂峰,也是一種對他生命的惘顧。卓爭榮的劍法修為固然了得,可非要在實力中排名的話,莫說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就已是對他本身實力的高估啊!”

    易驚秋輕咳了聲,強壓下翻湧到嗓門邊上的血氣,不無感傷的說:“我是曾想和他打個平手,甚至輸掉比試。可他心意已決,非要賭上性命。因為你的囑咐,我別無選擇。我本是個多餘的人,去或留皆是同樣的失落。所以就放任了他的意氣風發。現在想一想,這樣豈不是正好嗎,卓爭榮達成了心願,我也完成了對你的承諾。各自得到了各自的所求,皆大歡喜的結局,也不過是如此圓滿而已!”

    聽聞這話,雙魚的眼中分明的閃動著無數的怨恨之情:“你還是這樣,像當年一樣自以為是!”餘怒未消,又冷冷的質問:“你以為你真的就了解卓爭榮這個人了嗎?你以為你就真的明白了我的心意了嗎?不,其實你什麽也不明白。當年不明白,現在也一樣。”

    莫名其妙而來的蹊落,聽得易驚秋一怔怔的,良久沒明白怎麽迴事,懵懵的問了句:“難道卓爭榮不愛你,他也不是你最愛的人嗎?”

    聽問,雙魚的目神忽又轉的非常寂寞,寂寞到了空無一物的暗淡:“他是愛我,但比不上對他自己聲名的珍視。一直以來,我都不曾愛過他一分一毫,更談不上‘心愛’兩個字,更何況再加一個‘最字’!”

    說出這些,易驚秋更加的不懂了:“既然你不愛他,當年為什麽對我說,你很喜歡他,並要嫁給他。為什麽還在昨天這個地方,讓我不要傷害他。他今番之向我挑戰,是因為江湖傳言,說你我私情有牽。這樣的羞恥,是為一個男人,怎會無動於衷,他因此激憤向我發難,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既使傷我如此之重,我也無恨於他。倘若不是我流連在這個世上,並在二十一年後,刻意再來尋你。他和你應該仍像過去一樣,過著夫唱婦隨的神仙日子吧!”

    雙魚癡癡的問了句:“那麽,時隔二十一年你為什麽又來尋我呢?”

    易驚秋低下了頭:“我不知道。”

    雙魚眼裏才泛起的亮光,又漸漸的暗了下去:“你知道嗎,二十一年來一想起你,我的心裏就疼,就恨。我恨你,恨的隻能用折磨自己來報複你。但我卻沒有想要去找你。而卓爭榮的心裏,卻是另外一種感受,從一開始起他就知道我的心裏有你。之在當年不跟你計較,是因為你默默無聞,什麽都和他沒的比,差別猶如天上地下。二十一過去了,你從一個鄉野小子,轉身變成為了舉世驚聞的人,隻憑一戰就登上了天下第一劍豪的聲名頂峰,穩居十年,無人撼動。在我心中呢,任憑他用盡自己所有的,可以引以為傲的光彩,也掩滅不了你所留下的痕跡。”

    說到這裏,她麵上的悲傷之情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帶鄙夷的傷逝之情,有幾許甜蜜,輕輕流露,大概是因為在迴味往事吧。淺淺的語音,低而輕沉,仿似夜幕降臨下的弱水細流。水仍然和是日裏一樣清澈,可是因為夜的緣故,已經使人看不清它原來的樣子。卻也因此,映照出了月亮和星星,柔和的光泌入心底,聽她慢慢的講那過去的事情,易驚秋心裏的痛苦,不覺中悄然逝去,滿目之中隻有她空靈的影和她空靈的聲。

    “我們相識也有二十五年了吧。記得那時,我隻有十二歲,生於京師的權貴之家,自小嬌生慣養。官場傾軋,向來殘酷,權術爭搶中,一個派係的淪亡,往往牽連上十幾二十幾個家族。縱算貴為王侯,一朝失勢,也免不了家破人亡,九族株連的命運。繁華散去,骨肉離絕,曾經顯赫一時候名門望族,泱泱幾百人眾,抄斬已盡,剩我孤女保留一命,奔走他鄉,伶仃無依,風雨之中瑟瑟發抖,因為前途未卜,站在路邊,啜泣不已。你少小家貧,可父母疼愛,也叫你讀書識字。比起大福大貴人家的奢侈享受,農家小院裏的溫情安然,何嚐不是一種至美。你采樵晚歸,逢遇上我,不問許多,即便扶入家中,噓寒問暖,沏茶飲湯,使我非常感動,忍不住淚流滿麵。為了免使你們家庭因我之故,受到牽連招致禍患,我道出了實情。你父母並未因此嫌惡於我,相反的還更加用心照料,瞞著鄰人說是遠親來訪,並讓你送我去山裏的親戚家借住。途中變故終於使你我隨行千裏,數年沒有分開。你那時才剛滿十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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