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

    前些日子劉美英找到我悄悄地說:“成全呀,告給你個好消息,咱們的人從後火山衝出來以後,陸續去了榆次晉劇院,在那裏商量好對策啦。前段時期,由轉業下來的幹部帶隊,在山上搞了不少的槍支彈藥,展開遊擊戰——”

    我吃了一驚,真的打遊擊了?她看我驚訝,說:這是階級鬥爭,是對壞人、反軍派的鬥爭,我們要打得革籌委甚也幹不成,有名無實,成了空架子。你想:李樹茂那夥人,哪裏是對手?她又動員我上山,也去參加小分隊,說用不了多久,總能打迴來——

    後來任海生犧牲,我心裏好不難受,一個活蹦亂跳的人,怎就一下子歿了?他跟我挺要好的,從小在一起玩耍大,有時雖然吵幾句,可是過不了幾天就又好了。他是個要強的人,嘴硬心腸好。唉,看來這打仗的事不是咱當學生幹的。如今劉美英要我去,打心裏沒有那個膽量,可又不好意思說不——她看我不表態,悄悄地告我說:這幾天他們下山了,駐紮在陽渠。不信?明天帶你去看看。

    第二天我跟著她,先到了青村然後繞路進了陽渠。她說這個村的群眾基礎好,差不多全是咱們觀點的。一進村就在街上看到好多肩上掛槍的人,在路上巡查,帶隊的原來是商業部門一個公司的支書,還有一個花白頭發的老人。劉美英悄聲告訴:這個人,可不簡單哩,是老革命,在晉西北打過遊擊,解放後當過大同的公安局長,要不是犯了錯誤,早當了大官了。作戰很有謀略,連張耀光都佩服,常向他請教——

    我倆順著大道走,隻見一座磚房大院,後牆外是大道,房上站著雙崗。劉美英說這就是據點,進了院是挺長的東西廂房,正、南房比較短的四合院。進了南房,哈,都是熟人,張耀光、王信仰、韓化文、田克傑、宋學義——正談論哩。劉美英說明來意,田克傑問我:“你說劉書記是不是好人?”

    “哪還用說?”我說:“他生話簡撲,平易近人,一心抓生產——”

    “那我們就要保,絕不能讓好人受冤枉,盡管現在形勢對我們不利,但到運動後期,肯定會給劉書記糾正的。因此上,我們就是豁出命來也要保——眼前雖然有困難,但前途是光明的。他們是反軍派,砸人武部、搶公安局的槍枝彈藥,盡幹壞事,免子的尾巴——長不了。”

    “可是,省革委已批了人家核心小組、革籌委,咱們這樣攻打——”

    “這你不用擔心,有部隊支持哩。”

    “能打得過來嗎?”

    他們滿有把握地說,西麵有開柵,轉運站裏麵有文水、關帝山森林局的好多人在那裏駐守;東麵有咱們陽渠,卡住太汾公路,形成東西夾圍,困住李樹茂的人馬。他們要往太原,我們可以隨時伏擊,這樣就掌握主動權了。北麵有邊山,據高臨下,可以看到全城的情況,有利就出擊,沒利退到山上,或撤到陽渠——萬一有個意外,或是請求開柵增援,或是向南撤走,萬無一失——

    王信仰讓劉美英坐到身邊,向她爸爸問好,打聽城裏的情況——劉美英悄聲說了半天,向眾人擺了擺手就帶我出來了。

    來到院子裏,劉美英說:“這座院裏,隻是白天開會時用,到了晚上各個分隊,分散住在村裏各個角落,一有情況,可以從四麵包圍——根本不需要考慮危險,保險係數大的多哪,怎的?參加吧?”

    她看我沒信心,又帶我看了崔三娃(抗日時期的老民兵、神槍手)父女的住處,把崔鳳蓮吹得神乎其乎的。我就不相信,一個大閨女就有這麽大的本事?劉美英說,她親眼見嘞,那天,天上飛來一隻鴿子,崔鳳蓮一抬槍,也不用瞄準,就打下來了——

    噯呀,那我更不敢扛槍了——心想,你會這樣打,難道人家那些老遊擊隊員也不會這樣打你?要是這樣死在槍口下,那才屈哪。咱又沒練過槍法,沒那本事,就前去跟人家打仗?傻瓜蛋才拿上自己的性命去冒這個險哩。

    後來她又帶我到各處看了看,在街上碰見好多的人,有不少是提得半自動步槍,蘇式步槍,還有衝鋒槍——她說這個是轉業幹部,那個是退伍軍人——那意思說和這些人在一起,還能吃了虧。一再問我怎麽樣?快拿主意吧。

    我看她眼巴巴地望著,不好拂她的意,說先準備準備,靠幾天就來——她高興得跳了起來。我看,要是街上沒人,她準給我飛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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