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8.16 ”反奪權之後,我們醫院和各機關、廠礦、企業、以至公社、大隊又掀起了奪權的高潮,特別是商業單位,那時候的市場是計劃經濟,物資相當缺乏,如自行車、縫紉機、手表等,得需要購物卡才能買到,而發放卡是按人口比例,由商業部門發放的。文革以前劉書記可能是考慮到:怕當地人親戚、朋友多,怕關係密切走後門,任命了一批轉業幹部,如局長張耀光,各公司如百貨、食品、副食、煙酒、藥材、交電等單位,差不多全是從部隊下來的幹部負責,“3.1”奪權這些人的權基本上沒動,“8.16”奪權沒有一個表態,看來要死保手中的權利。而這次各公司“紅總司”的人,大多是職工、服務員、營業員、工人,要奪他們的權,李樹茂估計會遭到抵抗,發生械鬥。於是決定:派人增援,不料去了卻是意外地順利,原來那些掌權的人,“8.16”看到各地支援的重兵壓境,差不多棄權都跑了。

    沒有料到的是平川大隊的奪權,阻力特別大,那些“3,1”奪了權的人,剛得到好處嚐到甜頭,哪裏肯輕易交出印章?何況“紅總司”下屬組織的人,有些還沒建立威信,抑或沒有領導的能力,前去奪權,常常被打得頭破血流——有的仗著人多搶了印章,可是村裏的事根本插不上手。至於,山區的政權,“3.1”奪權也好,“8.16”反奪權也好,好多村寨沒人行動,仍然由老支書執政,他們心裏還是在想念任、劉二位書記。

    而我們醫院卻是另一種情況,“3.1”奪權時“澄清”戰鬥隊奪權,“紅旗”的人並沒有舉動,而那個水大夫“8.25”是外單位的人來揪鬥的,又因為和掌權的女頭頭先番關係好,加上人武部朱參謀做工作,並沒發生甚的磨擦便奪了院長的權。醫院比其他單位相對地平靜,沒有甚的大的爭執。這一次反奪權,那個女頭頭跑了,“紅旗”的群眾看到水大夫沒有骨氣,不同意他進領導班子。上級派來一位轉業軍人,此人在部隊曾幹過衛生工作,領導有方,對“澄清”的人挺客氣,隻要求能堅守崗位,按時上下班就發工資,在《七月會議紀要》的精神下,統一了觀點,和平共處。

    一天,我接到李樹茂的電話:說是走資派劉本芝發高燒,病在義望公社,要我前去看病。我發現那裏的人對幾個走資派看守不嚴,他們可以隨便出入。進了一間小房裏麵,常好元正給劉本芝端來水喝。我號脈時,劉本芝悄聲提出了要住院治療,說天天挨鬥,實在支持不住了。心想兩派鬥了他快一年了,不知還有甚的鬥頭?我悄聲說道:“你的問題主要是”8.25“,交待了不就沒事了。”

    “‘8.25’事件,我是按省、地委文件寫出的縣委關於《開展文化大革命的安排意見》,隻是將地名改成了本縣,內容幾乎是照抄,說我執行,我承認;說我照北京工作組的辦法,抓陰謀、野心家、伸手派,也有責任,說我是幕後策劃者,我冤枉——”

    “那李樹茂是——”

    “我根本沒指使人揪他,當時說了北京的情況,是想讓大家動腦筋識別——”

    “那——是誰打成他陰謀家、野心家的?”

    “是群眾組織。當時口號喊得震天,一片混亂,我也沒看清楚——”

    “唉,”侯部長說:“樹茂是個人才,上次開三幹會,我讓他們辦公室準備材料,他們原先說分工,吃了加班飯後,他說分工寫,不連貫,還是由我一個人來寫,這樣有係統性。你們睡去吧。他搞了一個晚上就寫出來了。還有一次,華北四省稅務現場會議,在咱們縣召開,全縣那麽多筆杆子寫出的材料都交不了賬,後來沒辦法,我讓他去寫,沒用了兩天便交了賬,當時就有人眼紅,說三道四,遭人妒忌——”8.25“的前幾天,李樹茂、李翔又拿著大字報到處串連。那天,這些人揪人遊鬥,他倆當然是首當其衝。”

    我問劉本芝:“那你——對李樹茂就沒看法?”

    “當初有人在我麵前,是說過李樹茂、李翔是危險人物,當時看到那種局麵,已失控了,處於不利地位,沒敢表態,後來就由他們遊鬥去了。現在卻一口咬定是我指示的,我能說清楚嗎?有口難辯啊!”

    雷寶貴說:“我是紀監委書記,執行黨紀——又沒有讓他們揪鬥人,有甚罪?”

    常好元說:“別說了,我剛到任幾天,還沒認下幾個人,就被揪出來了,能說清楚?”

    啊?!看來這官不好當哪,還沒有弄清楚是怎迴事,就執行了錯誤路線了。

    迴來我將自己的感想告給滿林。他說,這官不好當,可是誰也想當官。這些天“紅總司”裏麵,各組織爭當官爭得快吵翻天了。李樹茂為這事情弄得焦頭爛額,想盡辦法,盡量照顧“硬骨頭”的人,而又得考慮權力的平衡,盡管他精明強幹,使出了全身的解數,也滿足不了那些人的官癮,還是意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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