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能不能恢複視力,還要看她自己的恢複能力。


    月牙盯著鏡子裏自己獨眼龍的造型,糟心到吃不下一口飯。


    已經快一周了,晚上還會時不時的痛醒,實在疼的厲害了,就會吃片止痛藥。


    敲門的聲音傳來,她忙放下手中的小鏡子,清清嗓音:“進。償”


    一身白色休閑套裝的男人閑庭信步的走進來,風.流雅俊的臉上勾著一抹魅惑的淺笑:“來探望一下病人,怎麽樣?今天還痛的很厲害嗎?”


    這幾天來,除了醫生跟護士以外,也就隻有他有閑情逸致過來看她了。


    從她被從手術室中推出來到現在,蘇祭司一次都沒出現過,仿佛他根本就不住在這裏似的。


    可明明她閑來無事的時候,站在窗邊,遠遠的經常看到護送著他的車隊出出進進的。


    前後不過幾十米遠的距離……


    雖然沒有人跟她提過蘇祭司為什麽沒過來,但她也隱隱能猜測到,應該是跟洛歡的死有關係的。


    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男人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聽到我說的話了麽?”


    月牙怔了怔,迴過神來:“啊?……哦,還好,不怎麽疼了。”


    男人滿意點頭:“那就好,那你就跟你北家那邊打個招唿吧,我今晚讓人給你收拾收拾行李,晚點就派人送你迴孤城。”


    送她迴孤城?


    月牙呆住,愣愣看著他半晌,像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似的:“迴孤城……幹什麽?”


    “養傷啊!”


    路西法迴答的理所當然:“現在洛歡沒了,蘇姨在這邊的勢力又被阿司連根拔起了,你也不用擔心還有誰會傷害到你的千裏了,現在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迴孤城做你的北家大小姐,享受著人上人的優渥生活了,多好。”


    “……”


    月牙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但他的話好像又說的格外有道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半點能反駁的地方。


    沒錯,現在洛歡沒了,蘇珍也不在這裏了,千裏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了。


    按理說,她應該可以安安心心的迴去過她原本的生活了。


    可……


    當初那麽厭惡憎恨的地方,這會兒卻莫名的生出了一種‘家’的錯覺,仿佛已經習慣了住在這裏。


    她咬著勺子,盯著麵前涼的差不多了的粥,沉默不語。


    路西法泡在女人堆裏多少年的男人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看穿了她的落寞跟猶豫,戲謔低笑:“怎麽?舍不得走了?”


    月牙一驚,下意識的搖頭:“沒有!”


    男人沒說話,給了她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莫測眼神。


    月牙被他盯的渾身都不舒服,咬咬唇,底氣不足的補充:“我隻是……隻是、隻是舍不得千裏……”


    “千裏你就別想了,阿司現在身邊就隻剩下這個寶貝疙瘩了,以前你搶不走她,現在更是想都別想。”


    月牙沒吭聲。


    她又不傻,當然知道自己搶不走,而且以前的確是想搶搶不走,但現在蘇祭司身邊的確沒幾個親近的人了,她也不忍心再繼續跟他搶女兒了。


    她拿著勺子撥弄著碗裏的粥,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問:“他是不是在因為洛歡的死而難過?”


    “難過是肯定的,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找不到西西,無形中已經把洛歡當做半個妹妹了,要不是那晚的情況實在麻煩……”


    路西法說到這裏,忽然就停了下來。


    他跟蘇祭司相處這麽多年,有些話,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就夠了。


    那晚阿司借著把千裏遞給他的空隙給他的那個眼神,他其實明白。


    他們手中的狙擊手都是頂尖的,想要在洛歡失控之前把北月牙救出來,又不至於要了洛歡的命,是一件不算很難的事情。


    可他出去布置命令的時候,卻生出了私心。


    洛歡不死,阿司是一定會將她趕出去的,她離開了,小斯就一定會跟著。


    這麽多年來他們兄弟倆招惹了不少仇敵,更別說還有北家新派來的人,洛歡在模特兒界這麽出名,走到哪裏都有一張超高辨識度的臉,路西斯或早或晚,都要被她害死。


    還是幹脆一了百了,讓她死了算了。


    他的這個私心,能瞞得過路西斯,卻瞞不過蘇祭司。


    那之後,結結實實的挨了蘇祭司的一頓收拾,險些也要在她旁邊安置個病床躺一躺。


    好在他還顧念著這點兄弟情,沒有告訴路西斯,不然他跟這個弟弟之間的兄弟情,也算到頭了。


    心髒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


    月牙被洛歡拿槍指著的時候,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有機會活下來,本來,蘇祭司對她的這條命就一直在虎視眈眈的。


    想到之前她還拿他的那間密室嘲諷他,嘲諷他的愛情,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太過分了。


    ……


    夜深人靜。


    月牙本來想去蘇祭司的書房等著他的,結果連主樓都沒能進去就被女傭攔下了。


    “boss吩咐了,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能進這棟樓。”女傭的態度傲慢又輕鄙。


    月牙沒什麽精力去跟她們計較,就靠在主樓外麵的大理石欄杆上等著。


    一直等到深夜11點多,才看到他的車子在另外三輛車的保護下駛入古堡,一直駛到主樓前才停下。


    司機下車,恭敬的幫男人開了門,夜色中,男人西裝外披著的一件黑色大衣襯得他身材格外頎長筆挺,顯出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孤傲來。


    月牙閑來無事的時候看過不少裝酷耍帥的黑道電影,配上那些超燃的音樂,每每都會感歎好帥好帥。


    可這會兒看到了他,才又忽然覺得,相比較起電影中男主角的刻意做作,眼前的這個男人周身渾然天成的首領傲氣才是格外的撼人心弦。


    她覺得有些奇怪。


    她其實一直知道他很英俊,但卻並沒有仔細去感受過,兩隻眼睛的時候沒有看到他有多帥,這會兒隻能用一隻眼睛看了,反而發現了一些以前不曾發現的小細節。


    男人一邊摘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一邊上樓,目光清冷的掃她一眼:“找我有事?”


    月牙站起身來,不知道怎麽的,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還貼著紗布的眼睛,輕咳一聲:“還沒來得及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客氣。”


    依舊涼漠的沒有半點溫度的嗓音,男人丟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腳下步伐甚至沒有半分停頓,仿佛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了似的。


    月牙呆了呆,眼看著他要進去了,低聲叫他:“蘇祭司!”


    男人終於停下步伐,卻沒有轉身看她:“還有事?”


    “我……我、嗯……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聊一聊?”


    “聊什麽?”


    月牙緊了緊身上已經被夜色的寒意浸透了的衣服,咳了一聲:“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說好不好?”


    她很少有這樣對他和聲細語說話的時候,以前就算有,也是在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那麽做。


    像是她提出的這個要求很過分一般,男人足足考慮了一分鍾,才冷淡丟下一句:“進來吧。”


    ……


    一路醞釀著要怎麽開口比較好,可跟著男人進了他的書房後,之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急劇開場白,頃刻間化為了烏有。


    月牙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極度陌生的書房,一時間有種走錯了地方的錯覺。


    “你……重新裝修了你的書房?”


    男人站在衣架邊,隨手脫下大衣外套:“嗯。”


    “為什麽?”


    “你過來就是跟我討論這個問題的?”


    “……”


    月牙愣愣看著他,一時語噎。


    如果她記得沒錯,兩三天之前,好像看到過有滾滾濃煙從主樓裏冒出來,樓下明明有巡邏的警衛,卻沒見他們有著去滅火的。


    問護士,護士無辜搖頭說不知道,後來路西法過來,她想起來,又隨口問了一句,路西法隻是笑了笑,說那是阿司在燒東西。


    他這麽說,月牙第一反應就是他在燒洛歡留在這裏的東西,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但現在看來,他燒的,應該是他書房裏的東西。


    如果她記得沒錯,他的書房裏似乎並沒有任何跟洛歡有關係的東西。


    辦公桌上的辦公用品,書架上的藏書,還有牆壁上掛著的幾幅珍貴的畫作,仔細想一想,他好像都沒有理由燒掉它們。


    也就是說,他燒掉的,是暑假後麵,密室裏的東西。


    那些畫,那些衣服,那些包包鞋子……


    不大清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模模糊糊的,又仿佛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女傭送來了兩杯咖啡、一份水果跟一份點心後就默默退出去了。


    蘇祭司在辦公桌後落座,表情冷漠疏離的像是在工作一樣:“有什麽事情就說,我還有事情要忙。”


    月牙飄遠的心思收了迴來,呆呆看了他兩秒鍾,才哦了一聲:“那個……”


    “坐下說,我不喜歡仰視著別人。”


    “……”


    她默了默,乖乖在他對麵的真皮沙發椅中坐了下來:“那個,我想說,其實我留在這裏養傷也一樣,你工作那麽忙,千裏總不能一直給女傭照顧著。”


    男人垂眸喝咖啡的動作微微一頓,再看向她,眸底已經有了幾分嘲弄的痕跡:“你想留下來?”


    這什麽表情?


    她就算留下來,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還能把他吃窮了?


    “不行嗎?”她不答反問。


    男人像是冷笑了一聲,迴答的幹脆利落:“嗯,不行。”


    月牙皺眉:“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單純的討厭你,不想看到你在這裏,可以麽?”


    “……”


    男人隨手將一邊的文件拿過來開始翻閱,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說完了?說完了就帶上你的行李,迴你的孤城,以後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就不要再過來了。”


    月牙盯著他輪廓深邃的側臉,心髒不知怎麽的跳的又快又急,慢慢的,開始口幹舌燥。


    沉默中,男人抬起頭來,目光寒涼的盯著她:“還不走?”


    搭放在腿上的雙手一點點收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微微的刺痛感傳來,月牙終於鼓足勇氣似的:“蘇祭司,你有沒有想過,再跟我生一個孩子?”


    男人瞳孔驟然一縮,波瀾不驚的俊臉終於出現了一絲絲裂痕:“你說什麽?!”


    她嗑藥了是不是?在這裏說什麽鬼話?


    “你有沒有想過,我留在這裏陪著千裏,陪著你,也算是一種補償?”


    月牙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頓,虔誠萬分:“我知道北家欠了你的,但當初那件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北蘇兩家不過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而已,就像多少家族死在你父親手裏一樣,沒有誰是無辜的!我說這個不是想為北家開脫,隻是覺得……並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鮮血來洗滌,隻要能補償你,讓你過的開心一點就好,不是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盡最大努力給你你想要的,愛情,親情,我都可以……”


    她說著說著,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男人眉梢眼角染著的嘲弄的痕跡,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他看著她,碧藍的眸子這會兒卻閃出幾分嗜血的紅光,兇殘的野狼一樣銳利的盯著她:“並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鮮血來洗滌?嗬!北月牙,你說的可真輕巧!希望你的父母叔伯哥哥們死在我手裏的時候,你還能這麽雲淡風輕的把這番話再說一遍!”


    月牙窒了窒。


    他什麽都不要了。


    洛歡不要了,蘇珍不要了,她也不要了……


    這些原本拚湊出他心髒的人,一個個被他用刀子挖走,空餘出來的地方,他要拿北家人的命,一條一條的填補。


    她闔眸,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的某一處,卻開始隱隱作痛。


    終究還是逃不過。


    ……


    行李箱路西法早已經讓女傭幫她收拾好了。


    千裏又睡在了蘇祭司的臥室裏,她跪在床邊,長長久久的盯著她睡的可愛香甜的小臉,忽然說不出來的難過。


    不知道她長大之後會不會恨她,恨她為什麽要把她生下來,讓她親眼看著自己母親一族跟父親一族拚個你死我活……


    “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路西法等了一會兒,終於失了耐心,淡聲提醒她。


    月牙傾身,輕輕親了親千裏軟糯的小臉,聲音黯然:“以後,麻煩你多多照顧她了。”


    “我知道。”


    “謝謝。”


    ……


    拖著行李箱走在院子裏,風停了,空氣安靜下來,寒意反而越發的猖狂了起來。


    月牙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站在噴泉邊等著路西法把車開過來。


    等著等著,不知道怎麽的,本能的就轉了個身抬頭看向了那一處。


    書房陽台上,男人逆光而站,全部的表情都隱匿在了暗影處,她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他就那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樽孤獨又沉默的雕像。


    月牙收迴視線,遠遠的看著從車庫方向開過來的那輛銀色蘭博基尼。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將手中的包放到行李箱上,空出手來去那手機,來電顯示上的‘蘇祭司’三個字看的她略略失神。


    再轉頭看過去,陽台上的男人還站在那裏,右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


    她努力想了想,還是沒想出來他還有什麽想跟她說的,明明之前一副再跟她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的表情。


    想不出來歸想不出來,還是默默的劃下了接聽:“喂?”


    沉默。


    月牙等了一會兒,心裏泛起了嘀咕。


    他不是打算給路西法或者誰打電話,結果不小心撥到了她的號碼上去了吧?


    正想著是直接掛斷還是再問他一句,手機裏就傳來了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你剛剛說,愛情,親情,你都可以給我,是什麽意思?”


    “……”


    月牙被他問的懵了下:“什麽?”


    “你的愛情就這麽廉價,想給誰就能給誰?”


    “……”


    “哪怕你不愛這個人,也可以強迫自己去愛他?”


    “……”


    蘭博基尼在跟前停泊下來,路西法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挑高了眉梢看她:“跟誰打電話呢?快點兒,送你登記後我還有個約會要赴呢!”


    月牙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默默把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裏,沉吟一聲,才斟字酌句的道:“我覺得……你其實也沒有我以為的那麽不堪。”


    “是麽?”涼涼的兩個字,聽不出什麽情緒。


    月牙手指劃過蘭博基尼冰涼的車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你你想要的那種愛情,但應該能給個差不多的。”


    “是麽?”仍舊是涼涼的兩個字,染了幾分冷笑。


    月牙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反問:“所以你打電話過來,是改變主意了嗎?”


    “沒有。”


    “……”


    月牙一愣,看了眼被十分沒禮貌的掛斷了的電話,再抬頭看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陽台,呆了半晌。


    有病啊!!!


    沒改變主意還在這裏拖拖拉拉的耽擱她時間!!


    上了車,正氣唿唿的係著安全帶,身邊路西法忽然似笑非笑的開口:“我們要不要打個賭?如果你現在衝下車去跑到他跟前脫了衣服向他求愛,他立刻就會改變主意!”


    月牙給了他一個無聊的白眼:“一會兒不是還要赴約嗎?還不趕緊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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