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和歸影兒到底去了哪兒,我跟珠兒完全沒有頭緒。

    以他們的身手,想逃開我們倆的視線,簡直太容易了。

    我跟珠兒坐在酒樓裏發呆,直到人家要關門,我們倆才慢慢走出來。

    鎮上的晚上很安靜,我跟珠兒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珠兒終於忍不住,她說四九哥,要不然找扶瑤的事,我們先放一放!我怕師傅真的有事!

    可不是,你擔心歸影兒,我也擔心我師傅呀!你那是親師傅,我這也不是幹的呀!

    就在我們倆正擔心地連路也走不動的時候,就見頭頂上空有五六個黑衣人飛了過去!他們腰間那長劍在月光下生地就晃了我的眼!

    珠兒反應無比迅速,在我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一運真氣踩著牆就跟上去了,留我一人愣在半道上,感歎,這世道的女人怎麽身手都這麽讓人畏懼呢?

    我四下摸索,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因為晚上吃的太多,連真氣都運不起來,於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墊著草垛子才好容易爬上一堵牆,剛一上去,我就看到了對麵屋簷上的那個穿紫色夜行衣的身影。

    就從側麵看,都知道那是個女的!那小身材凹凸有致,琳瓏小巧,而那紫色夜行衣就好比純進口比基尼,看得我鼻血橫血。

    一輪彎月掛在當空,我看著她,她看著下麵的那個客棧。她看,我也探出頭去看,這一看才猛然曉得,原來她與剛那些空中飛人是一夥的,此時他們正在一個房間門口衝她打手勢,手裏的刀透著冷冷的光。

    而就在我眨眼的瞬間,她衝他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房間的門就被一腳踹開了,接著屋子裏傳來了刀劍觸過地板的聲音,屋裏的燭突然亮了起來,窗的側影上有一個女人的身影慢慢站起來,她仰天大笑,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一般,她對那些黑衣人說,今晚我不會反抗,也請告訴你們主公,我們六人泉下亦會向金銀發請罪!

    女人的聲音隻到此結束,窗影上數把長劍齊向他捅去,鮮紅的血瞬間噴濺如瀑泉。

    我身子一抖,差點從小牆上跌下來。雖說我當幫主也有幾年,刀光劍影見得不少,可這樣的殘忍的殺人方式還真不曾見過!而這女人嘴裏說的六人?與師傅今晚提到的血債可是一迴事?那麽金銀發又是誰呢?

    這些結果師傅不肯說,歸影兒也沉默,難道是二十年前的丟人事?他們六人合偷了這個金銀發家的豬?

    我想不到結果,但是一迴頭的功夫,對麵屋簷上的紫衣美人就不見了!

    大地呀!隻顧著這裏看姑娘了,如果他們就是複仇小分隊,以這樣的身手,我師傅和歸影兒還活得過明天嗎?

    我心一急,腳一晃,直接就從牆上跌下來了。

    這時珠兒也從後街匆匆飛迴來,她一把提起我,說四九哥,大事不妙呀,前麵那個客棧死了一個老頭,我怎麽看都覺得身影像驚心子!

    我哈哈哈放聲一笑,我說珠兒你是豬嗎?男女人都分不清,聽說話都知道是個女人呀!

    珠兒眼睛一瞪,臉上盡是驚慌,她說哥,你這邊也死了人?我說的是五裏外的同鵬客棧,剛剛幾個黑衣人動手殺了一個老頭!

    五裏外?我的腦子突然就轉不動了,就是說這紫衣女人同時帶了好幾夥人來?五裏外如果死的真是師傅,那麽樓下這個血噴了一牆的,豈不就是,歸影兒?

    我話沒說完,珠兒的身子就已經衝了出去,她飛簷走壁瞬間的功夫就衝進了那間屋子裏,沒等我重新爬上那牆,夜空中就傳來珠兒悲痛的哭吼聲。

    這一聲,讓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腦海裏隻想到驚心子三個字,再也沒心思玩了,運起真氣就往三裏外疾奔!

    同鵬客棧的走廊裏圍滿了人,有官差已經趕來,正封鎖現場,我撥開所有人衝了進去,地上的血還沒有幹,緩緩地向門外流,而屍體已經不在了。

    我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椅子上一把劍一件甲,都是師傅畢生不離手的,而如今靜靜地躺在那裏。

    師傅他早已報了必死的心。

    官差的棍子在我肩上輕輕戳,說小夥子死人了,不好玩,快離開吧!

    我也想離開,可如今我的腳就一動都不能動,那些鮮血從我腳邊流過,沾染了我的鞋子,我一顆心好比刀割般的痛。

    十歲那年,認識師傅,他教我練功教我做人,他知我自小父母雙亡,疼惜我如同己出。我記得與師傅共渡的每一天,記得他下河幫我摸魚,記得他站在山頂上教我男子應堅強,記得他騎著水牛抱著我教怎麽泡美女,我甚至還記得他每一次叫我九兒的時候,那種眼神。

    可為什麽,他就已經不在了。

    蒙著草圍的屍體從後院慢慢被搬走,我卻連最後看師傅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淚水在眼眶憋得快要窒息,卻始終沒有掉出一顆。

    師傅我會如你所說那般的堅強,也會如你所說的成熟,但這樣的血海深仇,我不能不報!

    想到這裏,我全身好像灌滿了力量,慢慢地站起身來,進去收拾師傅的遺物,那劍那甲從此將會跟我一生。在整理行襄的時候,突然從裏邊掉出一塊通綠色的玉佩,仔細看,那上麵竟然有小小的字。

    可惜我是不識字的,於是將玉佩也一並收起來,打算拿給珠兒看。

    離開同鵬客棧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我晃晃脖子,原地做十個俯臥撐,對著天嗷嗷大吼幾聲,從此我還是一樣的喜歡看美女,一樣的見了銀子就走不動路,一樣對兄弟們大唿小叫,可是在我心裏卻已經埋下了深深的仇恨。

    師傅的死,扶瑤的忘情,讓我這顆小小的心裏,在二十歲的這一年盡是憂傷的顏色。

    處理完兩位師傅的後事,與珠兒繼續上路。

    一路上我們的話變得很少,除了正常的住店吃飯,珠兒的眼淚幾乎就沒有斷過。好幾個夜裏,我能聽到珠兒在房裏大聲地喊師傅,然後哭得像隻小鬆鼠。

    我似乎沒什麽變化,像我所說的美女照看,豬蹄照啃,隻是背上多了一把劍,身上多了一套護心甲。

    留白蓮教基地還有半日路程的時候,珠兒與我提出了分手。她所說的分手不是情人兩斷,而是分道揚鏢。

    她在一個叉路口突然拉住了馬,似是下大決心,才迴頭看向我,她說哥,我想了很多次,師傅的仇未報,我沒有心情做任何事。我想自己走走,過些日子後我們說個地點,再相見。

    珠兒的語氣已經說明她的決心,叫平常,她一定會依依不舍地靠在我這邊來,喊四九哥呀四九哥,然後在說完話後,問一句好不好呢?

    可這一次,珠兒看著我,眼睛裏盡是鐵定的心意,她像男子一般對我抱拳,就此,別過。

    與珠兒相識十幾年,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嚴肅的樣子,我不懂得挽留,更不會逼迫她,於是那日清晨的叉路口,我也對她抱了拳。

    保重。珠兒。

    馬蹄騰起,塵土飛揚,珠兒的身影很快就沒有蹤影,我卻覺得我小小的心髒又一次受傷了。

    騎著馬,沒有旁邊拉牛的老伯走得快,我們倆並肩走了好一陣子,老伯終於忍不住,他說小夥子,你是故意氣老頭嗎?有馬了不起嗎?

    我卻好像沒聽見,要見到扶瑤了,可我的精神狀態這麽差,我又怎麽說服她跟我一起天涯奔走呢。

    就這麽走啊走啊,走啊走啊,快要響午的時候,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牌子,蓮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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