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白蓮教驚現扶搖屍

    鬥轉星迴,紫金襖重現於江湖

    要是說在斧頭幫上遇見白蓮教這一切都算是巧合的話,那在離開雷龍山的當天晚上就遇見塞外無敵瘋婆子歸影兒,就等於見活鬼了。

    我跟珠兒懷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向往,相扶相伴地從黑夜走到了黎明,正準備吃個早點歇口氣的時候,就猛然發現了山下河邊直立的一隻大火雞!

    莫說我,連珠兒都活活嚇一跳她不可置信地手掌捂著嘴,然後特誇張地表情問我,哥,橋上那個,是什麽東西?

    我嘴巴也張老大,額頭皺成八萬,我想說火雞,可又覺得不大合適,正在惦量的時候,河上那火雞似乎聽到了人聲,就慢慢地迴過了頭。

    結果她這一迴頭不要緊,把我妹子珠兒可整慘了,她眼睛瞪成銅鈴,先是笑,然後是哭,再然後是上來抱住我的頭猛親兩下,嘴巴一張,衝著那火雞大吼了一聲:師傅!

    師傅?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瘋婆歸影兒?我的蒼天啊?怎麽發育成這樣了啊?

    我還在震驚中,珠兒就拋下我,好幾個箭步衝上小橋去了,眼淚橫空就甩了我一身!橋上,珠兒把火雞攔腰一抱,哭得梨花帶雨的,她唿喚,師傅,師傅,師傅呀……

    我就最見不得這場麵了,我也是有師傅的人,那當世無雙負心郎驚心子的名兒吼起來不比這老太婆響亮呀,也同樣這麽多年沒見了,可就算是重逢也不用弄得這麽煸情吧。

    我摘根樹葉叼嘴邊,邁著八字步靠橋欄上,這近處一看,才發現火雞保養的可真好,一頭紅火的長發絲滑而光亮,用一根細頭繩鬆鬆地係著,再看那皮膚半絲皺紋都沒有,若不是史料上記載她已然五十有五,我差點以為她是珠兒她妹。

    幾米外,我模樣很刁地抱抱拳,叫聲:珠兒她師傅好。

    歸影兒雙手擁著珠兒,目光壓根沒過我,我成為了完美的空氣!她的手掌在珠兒頭上摸啊摸,然後興慰一笑,說這麽多年,徒兒你還認得師傅,不枉為師千裏迢迢趕來見你這一麵啊。

    珠兒的眼睛裏的淚跟自來水似的,滴沒完,她吸著鼻涕說師傅呀,十年前,你到底去了哪裏呀?你走後來了很多官兵,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呀?原來十年前的分別還這麽有料,可珠兒怎麽沒告訴過我呢?我假裝咳咳嗓子,身子往前靠了靠。

    歸影兒的眼裏,我依然是完美的空氣,她轉身麵向小河,清晨的風吹起她的發,五十歲的背影卻依然相當銷魂,她長歎一口氣,說珠兒,師傅不再瞞你,其實十年前師傅是為了追逐驚心子那負心郎才來到這裏,與你相識的。而那個時候,師傅真正的身份,是當年朱元璋最最寵愛的,影妃……

    這話一出來,我嘴裏的樹葉都落了,如果她是影妃,那麽為了我師傅驚心子私自出宮,這豈不是給老皇帝戴了綠帽?

    我重新看歸影兒,在她臉上,那十年前的事情仿佛迴來,她將珠兒的手拉起來,說徒兒,這次相見後,再見便不知又是何時了,為師有一事相托。這生上除了你,師傅本還有一個兒子。

    歸影兒的表情很是平靜,可珠兒就又一次傻眼了,她說師傅不是說此生沒有過兒女嗎?

    歸影兒長歎又長歎,這是一場孽債啊,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過。二十年前,為師曾經背著老皇帝與驚心子有過一個孩子,因為怕事情敗露,孩子一出生就派人送出了宮,現下歲數已高,江湖紛爭繁多,希望有生之年,你能幫為師找到那個孩子……歸影兒邊說邊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圖紙,她拉過珠兒,說你可以憑這個找到他,就這是為了日後相認而烙在他身上的唯一印證!

    哎呀!原來我師傅跟火雞有過一個兒子呀!而且還是背著老皇帝的!這料要是爆在江湖上,想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呀!可此時我卻真的想知道那圖紙上的烙印圖案,是怎麽樣的,改明我也找師傅出去烙一個,下次見我師傅的時候,我就直接能喊爹了!

    隻是這麽想著,我就嗬嗬樂出聲來,這一次,歸影兒不再拿我當空氣了,她轉身正視我,然後對珠兒說,這個人長得好生不正經,留著以後也是江湖的敗類!說著就提起虛影手衝我蓋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全身真氣運起,一個驚鴻掌也迎了出去!

    霎時間,小橋裏河水騰空而起,成一個巨大的屏障擋在我與歸影兒的中間……

    我僵了原地,歸影兒連著向後退了幾十步,可我們倆都同時將目光轉向了旁邊,這樣的功力不屬於我們倆的任何一個,那麽,這九九上乘的掌法隻能來於一個人。

    當世無雙負心郎驚心子。

    河邊的草地上,青衣白襖的男子正靜靜地站在那裏,手臂背在後麵,然後衝著歸影兒輕輕一笑,說影兒,好久不見。

    於是剛才發生在珠兒身上那一幕又原本在這邊演了一次,我幾乎是飛到了師傅身邊,將他攔腰抱住,我說師傅呀,師傅,師傅……

    鎮上的酒家裏,我們四個人隔桌而坐。

    歸影兒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她眼睛看著師傅,嘴巴咬得死死,就仿佛還是二十年前那般戀愛又矜持的模樣,但如今也全全變是怨與恨了吧。我師傅永遠是最帥的一個,小小的一個酒家,他坐中間這一桌,全數少女在邊上尖叫唿喊,而他完全不為所動。

    也已是五十歲的年紀,可是歲月在他臉上沒留下一點痕跡,我們倆坐在一起,連珠兒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師傅看看我,會心地笑笑,然後目光就轉向了歸影兒,他說這麽多年,你打算一直這麽沉默著再到離別嗎?

    歸影兒一雙眼裏盡是癡怨,淚光在眼窩中閃現,依然一言不發。

    師傅搖搖頭,笑了,他給自己和歸影兒倒滿了酒,不管她是否注意他,一杯一杯去與她的杯輕碰,連著喝掉二十大杯,最後一口咽下喉嚨的時候,把杯子輕拋到身後去。

    他說影兒,十年前的事,已經藏不住了,我們六人都會死,隻是早晚的事情。從北部一路過來,我所遇到的殺手個個狠毒,若不是饒興,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歸影兒的眼皮終於撩了一下,她的嘴唇慢慢啟開,說驚心子,這是你釀下的錯,卻讓我們這一輩子都在為你承擔,你與那個女人的事,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終了。

    我跟珠兒相互看,知道這時不能插嘴,可明明他們倆說的是中國話,我們倆大活人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師傅嘖嘖嘴,眼睛看向窗外,然後一字一句,他說直到死,才是終了。

    他慢慢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肩,說四九,你好樣的,離開雷龍山自有你作為的時候。他拿起我的酒一飲而下,說師傅此生,負過太多女人,現在是來報應的時候。若我死了,不要去尋仇!

    師傅……我聽著他的話心裏就覺得一陣陣地酸,這到底是為什麽呢,以師傅和歸影兒的身手,如果想坐擁武林都是輕鬆之事,我站起身來,到底對手是誰?讓徒兒去!

    四九,這世上的事,有太多沒有答案,沒錯,以師傅的功夫沒人可以殺得了我,但師傅身上有筆血債,必須還。師傅青色的衣衫在酒家穿堂的風裏輕輕飛揚起來,他再次笑起來,影兒,他們的人就在這鎮上。是我們還債的時候了……

    我跟珠兒此時已經亂套了,你說這上了年紀的人怎麽說話非這麽繞啊,你到底欠了誰的,我去還行不行呀師傅?是錢還是命,徒弟通通給還了!

    可是師傅已經聽不到我的話了,他一揚衣角已經從客棧離開了,隻留歸影兒還在那裏發著呆。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慢慢起身,說珠兒,師傅交待你的事,要盡心去辦。師傅最後還要一點要交待的,如果我死了,不要尋仇……

    與我師傅驚心子最後的話如出一轍。

    可到底是什麽,讓他們連死都這麽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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