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吱呀”一聲沉悶的響聲,大殿的門被推開了。


    武三思和趙既兩人先後從殿中走出來,腳步間透露出截然不同的心情。


    遭了一頓痛罵,武三思對趙既唯恐避之不及,連一句狠話都不敢留下,便匆匆拂袖而去。


    身為武姓宗室的代表,武則天推出的最有力的一個朝局平衡工具人,武三思除非觸及謀逆這條紅線,否則幾乎無人能徹底扳倒他。


    此次被抓到把柄,固然是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卻也隻是迴家思過,待罪而已。


    懲罰最多是做做樣子,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好在這一番掛落吃下來,武三思勢必要收斂鋒芒,短期內對趙既的籌劃構不成威脅,算是達成了目的。


    趙既負手駐足於貞觀殿外,目光追隨著武三思那近乎逃竄的背影,輕輕搖頭。


    唯一令他遺憾的是,武則天並沒有答應立刻重新起用狄仁傑。


    不過算算時間,溫開那邊也該有消息傳過來了,到時候狄仁傑和李元芳終歸是會起複的。


    然而,記憶中的劇情讓趙既心生憂慮。在解決了假薛青麟之後,狄仁傑和李元芳似乎對武則天心生芥蒂,掛印而去,沒有立刻重返朝堂。


    等到狄仁傑再度出山,重歸朝堂,還得在遙遙無期的黑衣社事件之後。


    趙既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他不想等那麽久。


    因此才不惜動用一切可調動的力量,精心布局,推動朝堂局勢朝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上官婉兒懷抱一疊武則天批閱過的奏章,悄無聲息地走出大殿。


    見趙既站在原地出神,她不禁開口問道:“怎麽,陛下沒有立即答應你起複狄公,失望了?”


    趙既聞聲迴過頭來,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笑意:“還是婉兒知我心意啊,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我想,幾日之內便會有轉機了。”


    上官婉兒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溫開那邊有消息了?”


    趙既沒有直接迴答,隻是點了點頭,邁開了步子。


    上官婉兒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忽然快步跟了上去。


    “承遠,你究竟用什麽方法滲透的內衛?”她語氣異常凝重,眼神中隱含著一抹憂慮。


    趙既猛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望向上官婉兒,疑惑道兒:“你怎麽這麽問?”


    上官婉兒輕歎一聲,目光緊緊鎖定在趙既身上:“你算是溫開的舉主,他幫你還算有道理。可內衛究竟是怎麽查到穎王頭上,又怎麽敢牽扯到梁王府的?”


    趙既深深地看了上官婉兒一眼,無奈低聲道:“這裏不方便說。”


    上官婉兒當即會意,兩人便若無其事的分開了。她先將奏章送至鸞台,而後迴到了自己所住的居所。


    趙既先是假裝出宮,實則再用輕功趕迴來,早已在閨房中等候了。


    一見上官婉兒迴來,趙既麵色嚴肅,率先發問:“你怎麽知道內衛查到穎王府是我動的手腳?”


    上官婉兒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解釋道:“放心,我也是知道你其他的動作猜測,陛下不會懷疑的。”


    聽到這個迴答,趙既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然而,趙既的疑慮是打消了,可上官婉兒卻發作起來:“倒是你,怎麽敢插手到內衛中去?除了溫開之外還有誰?不會是那個鳳凰吧?這才幾天呀,你不會和那個鳳凰也勾搭上了吧?”


    “啊?”這一套連招,趙既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是,我人品就差到這種程度嗎?家中的夫人身懷六甲,我到外麵勾搭女人?”


    上官婉兒看著趙既臉上不似做偽裝,但心中仍有疑慮,尤其想到小梅懷上了愛人的孩子,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現在不就是嗎?”醋意上頭,是不分敵我的。


    趙既一聽,一時間被噎得啞口無言。


    沉默了大半天,他隻能苦著臉道:“婉兒,你不一樣的!”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麵色才算好看了一點:“我知道你不是好色之徒。可當年我們是怎麽開始的,恐怕放在她身上也一樣吧?”


    這又是一招沉默,幾乎讓趙既無力反駁。


    他實在無奈了,隻能吐露實情道:“經過蕭清芳之事,陛下千挑萬選,選出來這麽一個狠角色,見誰都冷著臉,我跟人家實在沒瓜葛。”


    “是我在內衛中另有眼線。你知道,當初內衛中排查蛇靈,是我親自把關,於是便留下了幾個種子。”這些種子,自然是小梅姐妹五堂內的心腹,像吳祥一樣,如今歸趙既所用了。


    經過層層審查,蛇靈又已覆滅,這些人已經徹底洗白了,幾乎不會有人再懷疑他們了。


    而上官婉兒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如遭雷擊,半天說不出話。


    過了許久,她才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顫聲問道:“你瘋了嗎?竟然還與蛇靈的人有所牽扯?萬一此事被陛下知曉……”


    趙既低下了頭,臉色陰晴不定,嘴角甚至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冷笑:“我本來就是蛇靈出身,小梅她們也是。想要徹底斬斷這段過往,談何容易?”


    “至於陛下那邊,我們的關係一旦泄露,不是一樣危險嗎?多這一樁又有什麽要緊?”


    這下輪到上官婉兒啞口無言了:“……你……唉!”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她的眼眶幾乎泛紅,聲音中帶著哽咽:“陛下明明都為你安排好了,你在朝中三省六部轉任幾次,積攢履曆。”


    “陛下百年之後,你將來進政事堂拜相是板上釘釘的事,將來太子登基,以他那個軟弱的性子,恐怕你能權傾朝野。她老人家都為你鋪好了路,你為什麽非要……”


    趙既溫柔地牽起上官婉兒的手,將她拉入懷中,輕聲說道:“陛下安排得是很好,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我如果不爭的話,你怎麽辦?”


    上官婉兒聽到趙既這話,一時無語凝噎。


    她緩緩依偎在趙既的懷裏,感受著他傳來的溫暖,心中的憂慮與不解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的慰藉。


    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與妥協:“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負,有你的考量。隻是,這條路太過兇險,我怕……”


    趙既輕輕撫著上官婉兒的秀發,低語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去歲蛇靈兵變之後,陛下問我的誌向。”


    “我答言,大丈夫應立誌青史留名,效仿衛青、霍去病,衛國除敵。可是這兩個人的親眷、家族又哪有好下場呢?”


    “生在皇家,有時候由不得我自己。即使不為我自己想,也為小梅她們,為你著想,為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著想。”


    上官婉兒感受著趙既的體溫,嘴角含笑,輕輕歎息:“你說是就是吧!婉兒這一輩子,就算被你吃定了。也是,太平公主和相王謀逆都還活著,也難怪你有這個膽子。”


    趙既聞言,一時忍俊不禁。


    一經轉變思想,上官婉兒腦筋就飛轉起來:“你近來和張公他們走得也很近,儼然取代了相王和狄公的之前的位置,成了李唐的扛鼎人物。”


    “有多少李唐舊臣都投在你的門下,不少朝臣都稱讚你有章懷太子之風,更有不少人稱你為賢王。”


    然而,提及“賢王”二字,趙既卻微微皺眉,麵露不悅:“呸,晦氣!賢王可不是什麽好詞!”


    上官婉兒有些奇怪地看了趙既一眼,又繼續道:“我也覺得太招搖了,若長此以往,武三思等人定會視你為眼中釘。”


    “甚至陛下心中亦可能生出戒備……依我之見,你還是應韜光養晦,暫避鋒芒,徐徐圖之。”


    趙既卻淡然一笑,不以為然:“不成為旗幟,如何盡速聚得人望?我畢竟比太子小了一輩,要成為棋手,這是必經之路。如果不溫不火,那還不如不爭!”


    “至於陛下,你還是沒看明白。陛下現在隻在意三件事:一是當下的權位穩固;其次圖謀身後之名聲,再者,便是憂慮她駕崩之後,李唐複興之時,武氏一族能否得以保全。”


    “若能妥善處理好這三方麵,即便偶有小動作,她老人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出手相助。”


    上官婉兒眼中閃過明悟的光:“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刻意推動局勢,對薛青麟和穎王元齊下手!”


    趙既不無得意地說出了自己的謀劃:“正是如此。這兩人劣跡昭彰,且與陛下過往之事有所牽連,陛下早有除之而後快之心,我不過是順勢而為。”


    “也是這兩人作惡多端,主動送上把柄,尤其是元齊,手竟然伸到朝廷的賦稅和官鹽上來,陛下豈能容他?”


    “隻不過他這一動作,恰逢西北吃緊,國庫空虛,反而為我創造了機會,將武三思也卷入其中,讓他老實一陣子。”


    “借此機會,我也能通過查案和改革漕運謀求外任,脫離京城的牢籠,順便收取揚州民望。不出意外,狄公也能借此起複,重歸朝堂。”


    “打倒了這些貪官汙吏,國庫也能充實一陣子。嘖嘖嘖,如此說來,我真該好好謝謝元齊這個大貪巨蠹,若沒有他,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上官婉兒聽趙既如此挖苦之言,頓時也笑了出來。


    不過她還是提醒道:“元齊在揚州一帶勢力不小,你不要得意忘形,也像邗溝那樣翻船呀!”


    趙既點了點頭,眼中帶著一絲憧憬:“元齊的根底我知之甚詳,蛇靈都除掉了,他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現在的關鍵是溫開的傳書要快,最好趕在幾日後的朝會之前,那時候陛下才會鬆口,我這些謀劃才能見效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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