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的聲音在此刻全部遠離。


    陸小陸集中注意力想要聽聽男人說的那句話,卻什麽都聽不到。


    陸小陸流著眼淚醒過來,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門也在此刻被敲響。


    陸小陸清了清嗓子,說:“進來。”


    端著飯菜的仆人走到陸小陸的身邊,尊尊敬敬地將飯菜放下來,說:“少夫人請用餐,如果有什麽事情叫一聲就好,我就在外麵。”


    陸小陸的嗓子有點疼,咳嗽了兩聲後,說:“謝謝你……另外……你們少爺怎麽樣了?”


    仆人搖了搖頭,明顯是不願意告訴陸小陸實情。


    眸子暗了暗,陸小陸勉強對著她笑了笑,說:“還是謝謝你,你下去吧。”


    “是。”仆人說著鬆了口氣就出去。


    走之前還幫陸小陸帶上了門。


    陸小陸渾身無力地從床上爬起來,剛剛嚐了一口飯菜,就發現自己的嘴裏除了苦味,沒有其他任何的味道。


    皺了皺眉,陸小陸摸向自己的額頭,卻根本沒有辦法判斷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喉頭傳來一陣癢癢的感覺,她猛地咳嗽了幾聲。


    這才終於確認自己的確是有點不太對。


    可想著厲承驍那邊還在生病,她不想給他添堵,隻能草草吞了幾口飯菜後再次躺下。


    整個晚上陸小陸時夢時醒。


    夢見了許久都不曾夢見的陸風城,夢裏麵的父親對自己很失望,恨她沒有幫自己奔走到底。


    陸小陸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最開始的半年內,陸小陸幾乎是將所有能夠求的人都求了一個遍,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色,她都絲毫顧不上。


    哪怕是狼窩虎穴,隻要聽到對方願意幫助自己為父親翻案,她就一定會去見。


    後來多少次死裏逃生,才終於保全自己。


    她不是舍不得自己這具破敗的身體,畢竟在三年前父親還沒出事的一個意外的晚上,她就不知道失身給了哪個男人。


    那個男人誣陷她,說她給他下藥。


    可是她明明隻是走錯房間,什麽都沒有做。


    最可恨的是,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隻知道那個晚上那個男人將她往死裏折騰,她後來休養了將近半個月才終於緩過來。


    她的命是陸風城救迴來的,要是那些人真的願意幫父親翻案的話,她就算委身於人,也沒關係。


    隻是從那些人的眼神中就能發現,他們不過是玩玩,不肯給她哪怕絲毫的實際行動。想來玩過之後,照樣會翻臉不認人。


    後來確認陸海成和段舒航兄妹也沒辦法為自己的父親翻案之後,她就徹底絕望。


    正好此時薄崢的病也到了一個臨界點。


    她隻能全身心撲在薄崢的身上。


    這三年來,多少次午夜夢迴她都要被噩夢嚇醒。


    她恨自己如此無用,翻案無望,連一個薄崢都保不住。


    可是現在在麵對正在質問自己的陸風城的時候,陸小陸竟然一個解釋的字都說不出來,隻能啞著嗓子說:“對不起……”


    父親護她十幾年,可他出事了,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想來就算現在解釋了,父親也隻會對自己失望吧。


    想著,陸小陸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任由夢裏麵的陸風城不斷地謾罵著自己。


    與此同時,陸小陸的床邊。


    渾身漆黑的男人就像是要和這黑夜融為一體。


    空洞洞的雙眼一直落在陸小陸的臉上,就像是已經凝固。


    直到她聽到她低聲地道歉:“對不起……”


    床上的小女人皺著眉,像是在做著很不好的夢。


    男人的眸子動了動,最終隻是站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


    陸小陸終於昏昏沉沉地醒過來。


    喉頭火辣辣的難受,她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無力的氣音。


    守在一邊的仆人見狀,趕快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她的嘴邊。


    喝了點水之後,陸小陸才稍微好受了一點。


    嘴裏全是苦味,手上也冰涼涼的。


    這一看去,卻發現自己居然吊著點滴,她像是喃喃自語般地開口:“我生病了?”


    仆人以為陸小陸是在問自己,趕快迴答說:“是啊,少夫人你可把我們都嚇壞了,怎麽生病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呢,要不是少……陳伯發現了你狀態不對,你可就危險了呢。”


    陸小陸正在走神,根本沒怎麽聽清仆人說的話。


    隻能對著她笑了笑。


    仆人見到陸小陸臉色蒼白的樣子,突然歎了口氣,說:“少夫人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明天就是你和少爺的婚禮了,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尋死?”


    陸小陸一愣:“我尋死?沒有啊。”


    她隻是單純的生病,哪裏來的尋死一說?


    “不是嗎?可是少……少夫人你這個樣子怎麽看都像是故意的啊,生病了也不和我們說一下。”仆人的臉色有點不自造。


    陸小陸有點無奈。


    隻能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說:“我隻是普通的感冒之類的好嗎,要是我真的要尋死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仆人聽到陸小陸的話趕快伸手去捂住了陸小陸的嘴巴,說:“少夫人,這樣的話可不能隨便說,被人聽到了就不好了。”


    陸小陸眨了眨眼睛示意對方自己已經知道了,趕緊鬆開她。


    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鬆開她,帶著點惶恐地說:“少夫人,是我逾越了!”


    陸小陸趕快擺了擺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你也是為了我好嘛。”


    說到這裏,陸小陸感受到自己的肚子裏麵正傳來陣陣哀嚎,她不由得有點尷尬地對著仆人說:“我有點餓了,能不能給我準備一點吃的?”


    仆人看了眼陸小陸,像是沒有預料到事情都發展成現在這樣了,她居然還吃得下去一般。


    但是還是應下,仆人說著就離開了陸小陸的房間。


    本來稍微有一點人氣的房間瞬間因為另外一個人的離開而變得冷凝起來。


    陸小陸看向自己的床邊,皺起了眉。


    怎麽覺得……之前厲承驍有來過?


    想到這裏,陸小陸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對,應該是自己的夢吧。


    厲承驍現在估計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哪有可能半夜跑到她的房間裏麵來?


    等到仆人端來了粥,陸小陸一口氣吃了兩大碗之後,才滿足地躺下。


    留下站在床邊一臉懷疑人生的仆人。


    又睡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時候,陸小陸的身體才終於恢複了力氣。


    剛剛收拾了一下自己,裹著浴袍出來的時候,就對上了正要開門進來的男人。


    他這個樣子,病應該是好了吧?


    想著,陸小陸的眼睛熱了熱,不想讓男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趕快挪開了自己的眼睛。


    可這個表情落到厲承驍的眼裏就成了根本不願意看見他。


    深沉的鳳眼變得越發漆黑起來,他下意識地嘲諷:“怎麽,看見來的人不是你的段大哥,很失望?”


    陸小陸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唰’地抬起雙眼看向厲承驍。


    厲承驍卻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陸小陸眼中的神傷,隻是笑了笑後,暴戾地說:“但是真是可惜了,你生是我厲承驍的人,死是我厲承驍的鬼。滾過來,試婚紗!”


    陸小陸本來要反擊,可看見站在厲承驍背後的陳伯手上拿著的潔白的婚紗之後,眸子凝了凝。


    順從地走到了厲承驍的身邊。


    在小女人靠近的瞬間,厲承驍幾乎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將她摟進自己的懷抱,可是想到了什麽,他終於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動作,垂在身側的手捏成了拳。


    “給她試!畢竟是明天新娘子要穿的婚紗,當然要提前試好。”厲承驍說著,嘴角勾起乖張的笑容。


    陸小陸覺得男人的這句話有點奇怪。


    但是想了半天卻不知道究竟奇怪在什麽地方,隻能作罷。


    說完這句話,卻沒有等到陸小陸絲毫迴應的厲承驍的眸子漆黑,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陸小陸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


    若是在平常的時候她肯定會揶揄一番,來了這裏就耀武揚威地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你是小孩子嗎?


    可現在的她卻沒有絲毫的心情說這樣的話了。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他們兩個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少夫人,這是少爺從墨爾本請來的lilycherry的首席化妝師molly,今天晚上會由她來幫你設計妝容。”陳伯說著,對著站在一邊的藍眼睛黃頭發女人鞠了鞠躬。


    那女人才上下打量了一下陸小陸。


    像是在好奇會和厲承驍踏進婚姻殿堂的女人究竟是什麽三頭六臂的樣子。


    可是這樣一看過去,卻發現眼前的女孩兒的確是美得超乎了想象。


    特別是被她這雙水盈盈的狐狸眼盯著的時候,沒有人不會生出保護她的欲望。


    “厲太太,久仰大名。”molly開口,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


    “我才是,很高興見到你。”陸小陸勾起唇瓣,同樣迴以英文。


    molly表情未變,走到陸小陸的身邊,撩起了她的一束發絲,卻是搖了搖頭。


    仔細從陸小陸的臉上看過,目光落到陸小陸因為生病而幹裂的嘴唇上,再次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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