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降到了五度。夏天時像天堂一樣熱鬧的海灘冷清得連海鷗也失去了蹤影。一堆堆翻卷的惡浪泛著令人作嘔的渾濁泡沫在玻璃綠色的海麵上毫無規則地躥起、跌落。仿佛無數隻兇惡的海洋動物在下麵翻滾著雪白的肚皮,成群結對地向海岸襲來。

    林瀧指了指遠處係在海灣裏的一艘豪華白色遊艇。雖然經曆了夏日的暴曬、秋風的睃掠,它看起來仍然奢華高雅。

    那是他們經常待的地方,整個夏天隻要不潛水,音幾乎膩在那條遊艇上。她不喜歡和人接近,放逐遊艇在海上飄泊她說有種安全感。

    今天是初七,傳說這一天不甘心的鬼魂們都要跑出來作惡。為了讓亡人的靈魂安息,這些未亡人就要給它們燒些紙錢、香火,讓它們在下麵也能過上舒服的生活。

    沿途經過漫長的公路線時,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路邊燒著香紙,那些昏黃的朦朧的火焰無力地在寒風中搖擺,仿佛在歎息、歎息。

    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朝著目的地一刻不停地進發。要一個不甘心的靈魂安歇,難道真的那麽難?那麽音真的是傳說中的衛斯曼伯爵的情人?如果真像他所看到的她是自己投到沉船中,又是什麽力量促使她這麽做的,而今她的靈魂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著林瀧,執意要把他殺死,又是因為什麽呢?

    林瀧搖搖頭,他在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葉嬰,她正看著窗外那些孤獨的火光出神,露在襯衫外的脖頸在黯淡的光線中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林瀧強迫自己收迴目光,他感到手指有些不聽使喚,有種強烈的要去撫摸那光滑肌膚的衝動。她愛自己的身體吧,那晚他們做愛的時候,憑著一個男人的直覺,她非常投入。

    正看著窗外的人用指尖擦著嘴角,突然迴頭看了他一眼。心虛的男人在座位上動了動,伸手無意識地打開暖風。排氣孔發出噝噝的輕響,一股溫熱的風緩緩逸出……帶著淡淡的腥味兒,鹹濕的潮水泛濫時攪動海底那些腐爛的肉體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息……林瀧俯在方向盤上幹嘔了一下,整個臉皺成一團。

    “怎麽了?”葉嬰替他穩住方向盤,緊盯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是什麽……”她突然領悟了什麽,緊張地環顧左右。顯然,她聞不到這溫暖的風裏正彌漫著的不祥的味道。

    “沒事……”林瀧極力握緊方向盤,他感覺衝擊著胃部的那種惡心感散去的很快,“也許……是自己身上的味道。”這種想法令人沮喪,他伸手拿起香水瓶衝空中噴了幾下,“有煙味兒……最近正在戒煙,實在沒有辦法聞這味道。”

    不時有車頂上綁著沉重行李的旅行車飛速駛過,流行音樂從大敞的窗口飄出來,從車窗伸出來的腦袋隨著音樂搖擺在冷風中大聲唱歌。

    “衛斯曼……嗨——克萊斯勒——有錢的婊子!”腦袋染成五顏六色的男人伸出中指衝他們吐著打滿彩釘的舌頭。

    林瀧橫過方向盤想追上那輛車,葉嬰拉住他,示意她並不介意。

    不知什麽時候,他們的周圍充滿了這種從很遠的地方開來的旅行車,擠滿了像迪斯尼動畫片裏的貓和老鼠一樣吵鬧的年輕人。他們的汽車上貼著五星連線的三維圖片,額頭上用油彩描著五大行星。

    當他們的車駛下高速公路經過中心公園時,已經有無數頂的旅行帳篷和睡袋在公園裏鋪開來,很多穿得像袋鼠一樣厚的青年男女在走動、煮咖啡、談笑,活像一幅童子軍冬令營的架勢。

    “五星連線,快要發生了。他們都要來見證這個四百年一遇的奇觀……”葉嬰看著那些充滿陽光的麵孔,指尖憂慮地摩挲著唇角。

    林瀧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

    冬日的夜暮降臨得很快。停車時落日的餘暉尚如檸檬一樣清白,此時海平麵上隻有淡淡的一道青痕印在水天之際。兩人麵對麵時隻看得清模糊的輪廓。

    汽車的大燈開著,雪白的光柱中翻卷著惡浪的海灘顯得更加幽暗蒼涼。

    葉嬰將三柱香插在壘起的沙堆上,用火機點燃。林瀧在旁邊挖了個沙坑,開始燒那些用冥印打過的冥紙。風時緊時慢,在無遮無攔的曠野中嗚嗚地奔馳,吹得兩人的頭發都立了起來,那些正燃燒著的香火和紙劈叭響著像一群狂歡的土著人,搖晃著散亂的火紅鬢發跳躍著詭異的舞步。

    兩人的臉在火光中沉默而明亮,四周則是黝黑得濃墨一般的黑暗,耳邊是濁浪追逐時發出的嘩嘩啦啦的雜音。

    “我們多久沒見了,現在……還認得出我嗎?前幾天翻看相冊時發現……我們的合影真是少得可憐。你那麽不喜歡照相,我又長得那麽醜……還記得三葡嗎?那個出生時像個小老頭一樣的孩子,多奇怪,他看到我哭得那麽慘,一見到你居然咧嘴就笑。他媽媽說,這孩子喜歡漂亮女孩兒,那時候我真為你自豪……有一個漂亮的朋友,像我這樣的假小子也覺得臉上很光彩呀。

    是個玩笑吧?嗯……你到底為什麽覺得我……比你得到得多?我到現在也不明白。

    你到底想要什麽?愛——勇氣——還是答案?我們隻是孩子,你忘了嗎?所以我認為你是傻瓜,世界上最大最愚蠢的傻瓜,就是棵白菜也比你聰明,比你明白。他們說的話,為什麽介意,一些傻男孩兒而已。我都已經忘得不能再忘了,你卻突然提起。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害怕你從此陷進這幼稚的泥沼裏,在裏麵痛苦得翻滾自己卻不知道。我能看著你這樣痛苦卻若無其事嗎?音——我寧願你相信我也不要相信你自己!我是你的鏡子,難道你忘了嗎?你看到的美和震悍,其實就是你自己啊……

    我現在相信了這開頭,卻猜不出這結局。音……這個男人……你不愛了嗎?”

    林瀧深陷在這真誠、淒慘的呢喃中,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潸然淚下。沙坑中的火焰搖曳得更兇了,它們激動得晃著腦袋,糾纏著、抗爭著,似乎打算從這坑中跳出來,跳到兩人的身上……

    “或許有一點你說得對。我不會等待上帝來選擇,而是由我來選擇上帝!音……無論結局是什麽,我絕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你呢?猜到這結局了嗎?它……真是你想要的嗎?”

    毫無征兆地,那些火焰突然被一陣狂風卷起來,直撲向林瀧。他慘叫一聲捂著臉向後滾去,葉嬰拉著他衝向海裏,等到兩人狼狽不堪地爬上岸時,不知何時坑中的火已經熄滅了。

    “她不肯……她不肯原諒我……我就知道……啊——”

    緊抱著林瀧強忍著恐懼簌簌發抖的身體,葉嬰的臉呈現出別樣的寒意和冷酷,她的手撫過林瀧被火燎得亂七八糟的眉毛和頭發,在他頭發裏吻了一下,像某種宗教儀式中的承諾,帶著無可逆轉的堅定和決心。

    “我們一定要找到它,那本日記——她沒有辦法帶走它,我相信她也不會毀了它,我們隻能試試運氣了。”葉嬰隨著強打精神的林瀧爬上遊艇。

    “你說的那個東西,我一點印象也沒有。這遊艇就像她的私人財產,她有時自己一個人開到深海關了馬達隨浪飄泊。我告訴她這很危險,可她……好像沒有聽進去過。”

    “她不會對我撒謊。而且據她所說也不像撒謊,和其他傳教士流傳下來的關於四百年前的那場戰爭很相符。我記得,她提到過擺渡人和驅魔人,伯爵殺死的靈魂需要有中間人替他擺渡,而驅魔人則是唯一可以對他的重生提出挑戰的人。可我想不明白他們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我們的命運在她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已經不可分割,那麽我一定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可它究竟是什麽?”

    林瀧迴過頭來看著她,他想起科裏奧牧師說的解鈴還需要係鈴人這句話。係鈴人,誰是係鈴人?係鈴人……像一隻原地繞圈瘋跑的野狗,它們咬著彼此的尾巴互相追逐,係鈴人……

    幾個月未用的遊艇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沙土,餐桌上還原封不動地放著那天喝了一點兒的波爾多葡萄酒,顏色被氧化得幾乎透明,明蝦沙律凝成豆腐渣,散發出怪異的酸味兒,桌角水果籃裏的蜜瓜和加州柚皺成一團,黑色提子依然不動聲色,最底層流出濃黑的腥臭的液體……

    艇身晃了一下,像有人在下麵狠狠捅了一下。正在翻看東西的葉嬰和站在旁邊發呆的林瀧都楞住了。兩人屏息相對,仿佛隻是勁風掠過船體,晃動漸漸平息……舷窗外是黑黝黝的海麵,沒有一絲光亮。在這樣糟糕的初冬的夜晚,所有活著的東西都躲了起來,任由那些習慣在黑暗中生存的東西肆意妄為。

    “你和她……再沒有見過麵?”林瀧覺得奇怪的是自己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和音的關係又是那麽古怪而親密。

    “是啊……人生裏有些感情很奇妙,既稱不上疏離,也稱不上心心相印。就是知道她在這裏,我也就在這裏,像兩個命運被綁在一起的雙生兒,一個提出了問題,另一個必須想盡辦法解答。現在,她是提問題的人,而我……就是那個負責解答的人。女人和女人之間,大概就是這樣。這一點,你們男人是無法理解的。

    好像……你也並不了解她。”

    在翻動抽屜、櫃子的間歇,她迴頭看了他一眼。林瀧躲開她的目光,有些自嘲地提了提嘴角。誰能知道這個當初人人想搶迴家的女人,現在居然成了他無法擺脫的災難。

    “為什麽不到她家裏去找找,如果那本日記真有的話,她一定放在家裏的某個地方。”林瀧說,他不太有信心在這裏找到那個東西,如果是他的話絕不會放在遊艇上。

    半天,她沒有迴應。

    林瀧迴過頭看到她的頭抵在工具箱上麵,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他跑過去緊張地問。

    她直起腰,眼睛汪汪地,手裏握著一個陳舊的褐色牛皮本,“我說過,她不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家裏,對她來說那隻是個巢,提供睡覺吃飯的巢。這個,就是索朗瑪的日記,他的‘驅魔錄’”。

    林瀧隻覺得一陣頭暈,日記出現徹底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它是真的——衛斯曼伯爵是真的,音是他的情人,而他是什麽那個該死的弟弟。

    葉嬰打開船艙裏所有的燈,和林瀧一起攤開這本散發著牛皮味兒的日記,進入了四百年前的驅魔人世界。

    衛斯曼伯爵死於八百年前的海上,他的亡魂卻因為東方神盒而沒有消亡,反而具有了某種可怕的能力從而導演了許多海上慘劇的發生。

    人們知道是他,卻無能為力。

    誰也不能損害這個海上惡魔半分。他具有超人的智慧和冷酷的心腸,強大的力量和敏銳的洞察力。這使許多針對他的毀滅計劃都被輕易挫敗了,反而激發出他更大的破壞欲,幾乎破壞了當時整個西班牙的海上貿易。

    直到四百年前,他邂逅了一艘中國船上的美麗郡主鄭星,她為維護家族的榮譽而自盡。對鄭星一見鍾情的伯爵瘋狂地尋找使她重生的方法,他知道那個神盒可以。隻要找到鄭星的弟弟身邊的五個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人,將他們的靈魂帶進神盒煉成神鏡,那麽沒有什麽不能複活的。

    為了找到這五個人,他開始追尋鄭星的弟弟,那個從中國來到西班牙做皇質子的十歲少年。

    誰知,他在西班牙宮廷待了不到一天就被送到了法國,聽說是法國皇室想要見一見這位從遙遠東方來的少年皇子,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一開始伯爵並不知道他已經離開西班牙,為了從茫茫宮廷中找出那五個與五星連線有關的人,他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宮廷殺戮,其中原打算認中國皇子做繼子的皇後慘遭肢解,鮮血染紅了皇宮的地板。從侍衛口中得到消息的伯爵一路從西班牙追尋至法國,這時在英國的大傳教士索朗瑪和他的驅魔團隊已經得到伯爵從海上來到陸上並且直奔法國的消息,他們立刻趕往法國,雙方在法國宮廷遭遇,恐怖的陰雲自海上滾滾而來,幾乎遮蔽了半個法國。這場決鬥從法國宮廷打到鄉野,到高山,最後索朗瑪傳教士與伯爵一起沉入海底,臨死前,他趕在五星連線前用聖徒們的聖血將伯爵封印在神盒中,而他自己被伯爵掏空了內髒死去。他的“驅魔人”日記由他的後人精心保管,以防哪一天伯爵的亡魂再一次重生。

    那時,中國來的皇子已經被護送到威斯敏斯大教堂,接受主的庇佑。至於他以後的遭遇則成了迷。

    關於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驅魔大戰被大加演義,由於太過玄奇反而不被人們相信。不過,真正相信的人大有人在,那些當時參加驅魔的宗教領袖的後人們,在伯爵魔力的恐怖深信不疑,同時他們也相信以聖血封錮的神盒絕不會再浮出海麵。

    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林瀧覺得那種要嘔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抓著桌子的手劇烈地顫抖,整張桌子都哆嗦起來。

    “林瀧,怎麽了?”葉嬰抱住他,撫摸著他冰冷的臉,發覺他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

    “不要這樣。我們找到這本日記就表示比他提前了一步。一定能找到阻止他的辦法,他們曾經成功過,我們也可以。林瀧,音成了他的情人,而我注定要成為驅魔人,你要幫我——我們要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分離。”

    林瀧用盡全身的力氣摟住她,摟得她的骨頭咯咯作響,他低頭咬住她的肩膀,像條毒蛇一樣將生命的力量傾注在牙齒上,直到將她的肩膀咬出血……

    他們走出船艙扶著船舷迎著黑暗中唿嘯的海風努力平複激動的情緒。“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林瀧問道。

    她抬起頭,短發在海風中絲絲飛揚,有種妖異的嫵媚。“我的思緒有些亂,等我仔細看過那本日記或許會理出一些頭緒。比如說,如何找到索朗瑪的後人,他手裏有聖血,那是封錮伯爵靈魂的唯一聖物。還有……”

    “你有沒有感覺……”林瀧突然說,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在海中央,這艘遊艇現在正在駛向深海,不知不覺的,根本不用馬達和發動機,被一隻無形的繩索牽引著駛向地獄的深淵……

    像被無形的東西迎麵踢了一腳,林瀧猛然摔倒在甲板上,他蜷起膝蓋弓起上身被胃部強烈的惡心感控製,一動不敢動。葉嬰忍不住低吼了一聲正要伸手扶他,船身劇烈地搖晃起來,像海洋之神巨大的手玩弄著這艘小船,試圖把船上的人丟到冰冷的海裏去。

    葉嬰敏捷地抓住船欄,死死抱住不放。等到她稍稍適應這翻天覆地的晃動,看到林瀧像隻布娃娃在甲板上被甩來甩去,當他扶著濕滑的船舷努力站起來時,一個巨浪兜頭撲過來,將他整個卷進海裏——這一切不是夢——天啊,它正在發生——葉嬰深吸一口氣,摸索著從船舷縱身翻到海裏。

    海底並不黑暗,甚至是五彩繽紛瑩光爍爍的。那些美麗的軟體動物和枝繁葉茂的珊瑚,發出柔和的微光,從未知的地方射來一道昏光的光源,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掙紮的林瀧和……音。她嚴重腐爛的身體被魚和貝類啃噬得隻剩下沾著縷縷淡粉色肉絲的累累白骨,那張曾經鮮見笑容的臉龐此時飄著根根觸須般的肉絲,一個眼窩爛成窟窿,光線從中間穿過,另一隻發白的眼球掛在眼眶外,半邊臉露出累累白骨,隻剩下半邊腐爛唇肉的嘴唇居然掛著不可捉摸的笑意,葉嬰知道那代表仇恨——她們還是小女孩兒時,那個漂亮的男孩兒選擇了葉嬰做他的新娘,音把他的文具盒踩在腳下時就是這種表情——“瞧她白得跟個吸血鬼一樣。”開著玩笑的漂亮男孩兒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玩笑會讓一個女孩兒即使下了地獄,也要咬牙切齒地詛咒他。

    音毫不費力地扯著林瀧的雙腳,像看著一隻在自己手裏掙紮的魚。當她殘破不堪的臉轉向葉嬰時,突然露出複雜的表情。仇恨、愛欲、迴憶、歡樂、屈辱、悔恨,飛快地在那張高度腐爛的臉上變幻,最後定格為冰冷的挑釁。

    “來吧,他是我的……親愛的,他就是我的晚餐,這可是我的地盤……”

    “你不了解我嗎?為什麽每次惹麻煩的人是你,而解決麻煩的人總是我……答案在我這裏,即使我現在看不到——別忘了,死神選擇了你,我還活著。如果當初你聽我的……我早該知道你一定不會聽,而且會故意背道而馳……這些麻煩,難道還不夠嗎?你真以為我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嗎?音……我愛你……我們是世上獨一無二的一對兒,每次想到那天我們鑽進那閣樓……我都悔恨得想哭……”

    “啊……別說了……啊啊……”骷髏的臉上露出真正的痛苦……她拚命地晃著可怕的腦袋,那隻慘白的眼球在眼眶周圍飄來晃去……

    已經缺氧至昏迷的林瀧無力地垂下腦袋,停止了掙紮,身體被音拉扯著像根水草一樣隨波浪晃動……葉嬰撥開沉重的水,徑直朝他遊過去,雙手捧起他的臉……音停止了痛苦的唿喊,呆呆地看著她把嘴唇覆在林瀧嘴上將自己的生命氣息吹到他體內……林瀧睜開眼,他們在水中四目相交,然後緊緊擁抱在一起。

    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水底的動物四處逃躥,嗖嗖地從他們臉頰旁劃過,音絕望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陡然消失在那片來曆不明的光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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