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鬼妹，又請了一位在本地大學教授俄語的俄羅斯教授以當地習俗為她用母語做了祈禱後，林瀧和葉嬰單獨留下來在她墓前燃上三柱香，又以中國人的規矩燒了些紙。
原本有些陰霾的天氣，在他們準備下山的時候雲破日出。豔麗的秋陽明亮得刺眼，大理石墓碑都像新擦過一樣閃閃發亮，蔥鬱的翠柏在山風的吹拂下湧出層層濃烈的綠意。他們相視一笑，都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多墓碑……”林瀧有些感慨地聊起了兩年前參加鄭市長夫人葬禮的情形。
葉嬰的目光漫過遍山的秋景，順手折下一隻野雛菊放在鼻前嗅了嗅。“你說，死去的人會喜歡從花店買來的沒有味道的鮮花，還是這種帶著泥土氣息的野花？”
沒等林瀧迴答，她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死了，一定要葬在花園裏，這樣就用不著整天聽著那些玻璃紙在耳朵邊上嘩啦嘩啦地亂響。”
林瀧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她。
“開玩笑……”她將野菊花丟到旁邊的墓碑上，“奶奶臨死前告訴我，墓園裏總是埋葬著一個該死的人和一個不該死的秘密。你說，這個人會有什麽樣的秘密？”
那個戴著眼鏡的相貌堂堂的男人，正從墓碑上瞪著金魚眼看著他們。
他看看他，又看看她，“葉嬰……”
“你愛音嗎？”她問。
林瀧怵然一驚，她也知道音？
“你在這個城市沒有秘密。”她微微一笑，眼底的那抹失落清晰地落在他眼裏。
“葉嬰……”一刹那他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他走過去抱住她，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發，“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你說那算不算愛情？”
“我不知道……”她在林瀧的肩上仰起臉對著瀲瀲日光，輕輕閉上眼睛。
“我想，好像開始了。”林瀧的臉微微有些漲紅，這個著名的花花公子看起來像個青澀的不知所措的中學生。
山腳下，葉嬰站在路邊看著他打開車門。
“真得不跟我一起迴去？”他問。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給我一點時間。”她說。
“以前在倫敦上學的時候，在佐治大街的拐角，能夠看到海德公園，有家薄餅店的抹著新鮮草莓醬的薄餅是我每天必吃的。旁邊的音響店裏總放喬治男孩兒的歌，走在陰雨綿綿的那條街上吃著熱氣騰騰的餅，耳邊響著再熟悉不過的旋律……最近，總是想起那些歌，腦子裏有部留聲機，不停地播著喬治男孩兒啊喬治男孩兒……就像迴到了過去，那些陰雨天……”林瀧仔細辨認著她的臉，有種小心翼翼的不確定的期待。
她吸了口氣，指尖微風般掠過嘴角，低下頭深思了片刻，“有時，我也會有這種感覺。隻是林瀧，我不知道這是偶然的交集，還是命運的安排……我欠一個人的，一筆代價昂貴的債。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收到。”她仍在微笑，眼神裏卻滲出淡淡的憂鬱。
林瀧坐進車裏，發動車子，慢慢駛出大門，向平坦無垠的大道駛去。後視鏡中的葉嬰兀自雙手插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被山風撩起的短發不安地拂弄著她的臉頰。
克萊斯勒汽車沿著空曠的郊外大道向城市的方向駛去，中途駛進了一座加油站。林瀧坐在車裏，胳膊搭在車窗上，望著白牆上嚴禁煙火的字樣出神。他的心悸動得厲害，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很重要，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正在他蹙眉思索的時候，加油站的員工捏著發票走過來，“先生，先生，一共是五十六元。”他如夢初醒地打開貯物箱拿出零錢來遞給他。
“找您錢。謝謝！”
他慢慢轉動方向盤駛出加油站。汽車繼續向前行駛了五十米，忽然一個急轉彎朝來路駛去。
葉嬰從一家鮮花店裏出來，手裏捧著一大束白色馬蹄蓮，朝山上的墓園走去。
她低頭躍踟躕而行，沒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後的林瀧。
買花給鬼妹？林瀧覺得不大可能，她特意去山下買花拿上去一定是為了一個特別的人，會是誰呢？
她站在擁擠的布滿多米諾骨牌一般的墓碑的墓園裏，四下張望了一會兒，開始從第一排彎腰找起。（看來她並不知道那人的墓碑在哪裏，也就不是那個戴眼鏡的男人）
林瀧站在一棵高大的柏樹後望著她在墓碑間時隱時現的身影。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她要找的人一定與鄭夫人有關。
其實，他隻要等到確認她停在哪座墓前，在她走後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是，一種莫名的不安攫住他的心髒，每個被埋葬的該死的人都有一個不該死的秘密，他決不想再知道什麽秘密了。
他匆忙地掉轉車頭，直奔已經燈火初上的繁華城市。
在他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順手打開的收音機裏，正播著一條看起來與他完全不相幹的新聞。
“今天格林尼治天文台發布了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每四百年一次才出現的天文奇觀‘五星連線’將在農曆新年發生，金、木、水、火、土五顆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大行星將排列成一條直線，接受地球的檢閱。據說這場四百年一次的約會將會吸引大批天文愛好者前往‘五星連線’的最佳觀測地，我們將持續為您關注這次奇觀的形成過程……”
原本有些陰霾的天氣，在他們準備下山的時候雲破日出。豔麗的秋陽明亮得刺眼，大理石墓碑都像新擦過一樣閃閃發亮，蔥鬱的翠柏在山風的吹拂下湧出層層濃烈的綠意。他們相視一笑，都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多墓碑……”林瀧有些感慨地聊起了兩年前參加鄭市長夫人葬禮的情形。
葉嬰的目光漫過遍山的秋景，順手折下一隻野雛菊放在鼻前嗅了嗅。“你說，死去的人會喜歡從花店買來的沒有味道的鮮花，還是這種帶著泥土氣息的野花？”
沒等林瀧迴答，她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死了，一定要葬在花園裏，這樣就用不著整天聽著那些玻璃紙在耳朵邊上嘩啦嘩啦地亂響。”
林瀧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她。
“開玩笑……”她將野菊花丟到旁邊的墓碑上，“奶奶臨死前告訴我，墓園裏總是埋葬著一個該死的人和一個不該死的秘密。你說，這個人會有什麽樣的秘密？”
那個戴著眼鏡的相貌堂堂的男人，正從墓碑上瞪著金魚眼看著他們。
他看看他，又看看她，“葉嬰……”
“你愛音嗎？”她問。
林瀧怵然一驚，她也知道音？
“你在這個城市沒有秘密。”她微微一笑，眼底的那抹失落清晰地落在他眼裏。
“葉嬰……”一刹那他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他走過去抱住她，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發，“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你說那算不算愛情？”
“我不知道……”她在林瀧的肩上仰起臉對著瀲瀲日光，輕輕閉上眼睛。
“我想，好像開始了。”林瀧的臉微微有些漲紅，這個著名的花花公子看起來像個青澀的不知所措的中學生。
山腳下，葉嬰站在路邊看著他打開車門。
“真得不跟我一起迴去？”他問。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給我一點時間。”她說。
“以前在倫敦上學的時候，在佐治大街的拐角，能夠看到海德公園，有家薄餅店的抹著新鮮草莓醬的薄餅是我每天必吃的。旁邊的音響店裏總放喬治男孩兒的歌，走在陰雨綿綿的那條街上吃著熱氣騰騰的餅，耳邊響著再熟悉不過的旋律……最近，總是想起那些歌，腦子裏有部留聲機，不停地播著喬治男孩兒啊喬治男孩兒……就像迴到了過去，那些陰雨天……”林瀧仔細辨認著她的臉，有種小心翼翼的不確定的期待。
她吸了口氣，指尖微風般掠過嘴角，低下頭深思了片刻，“有時，我也會有這種感覺。隻是林瀧，我不知道這是偶然的交集，還是命運的安排……我欠一個人的，一筆代價昂貴的債。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收到。”她仍在微笑，眼神裏卻滲出淡淡的憂鬱。
林瀧坐進車裏，發動車子，慢慢駛出大門，向平坦無垠的大道駛去。後視鏡中的葉嬰兀自雙手插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被山風撩起的短發不安地拂弄著她的臉頰。
克萊斯勒汽車沿著空曠的郊外大道向城市的方向駛去，中途駛進了一座加油站。林瀧坐在車裏，胳膊搭在車窗上，望著白牆上嚴禁煙火的字樣出神。他的心悸動得厲害，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很重要，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正在他蹙眉思索的時候，加油站的員工捏著發票走過來，“先生，先生，一共是五十六元。”他如夢初醒地打開貯物箱拿出零錢來遞給他。
“找您錢。謝謝！”
他慢慢轉動方向盤駛出加油站。汽車繼續向前行駛了五十米，忽然一個急轉彎朝來路駛去。
葉嬰從一家鮮花店裏出來，手裏捧著一大束白色馬蹄蓮，朝山上的墓園走去。
她低頭躍踟躕而行，沒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後的林瀧。
買花給鬼妹？林瀧覺得不大可能，她特意去山下買花拿上去一定是為了一個特別的人，會是誰呢？
她站在擁擠的布滿多米諾骨牌一般的墓碑的墓園裏，四下張望了一會兒，開始從第一排彎腰找起。（看來她並不知道那人的墓碑在哪裏，也就不是那個戴眼鏡的男人）
林瀧站在一棵高大的柏樹後望著她在墓碑間時隱時現的身影。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她要找的人一定與鄭夫人有關。
其實，他隻要等到確認她停在哪座墓前，在她走後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是，一種莫名的不安攫住他的心髒，每個被埋葬的該死的人都有一個不該死的秘密，他決不想再知道什麽秘密了。
他匆忙地掉轉車頭，直奔已經燈火初上的繁華城市。
在他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順手打開的收音機裏，正播著一條看起來與他完全不相幹的新聞。
“今天格林尼治天文台發布了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每四百年一次才出現的天文奇觀‘五星連線’將在農曆新年發生，金、木、水、火、土五顆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大行星將排列成一條直線，接受地球的檢閱。據說這場四百年一次的約會將會吸引大批天文愛好者前往‘五星連線’的最佳觀測地，我們將持續為您關注這次奇觀的形成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