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沉澱又激揚起來的煙味兒、屁味兒和各種香水混合的古怪味道。強鐳射燈下舞池中煙霧彌漫,十來個表情呆滯的年輕人隨著強勁的迪斯科節奏擠在一起搖頭擺尾。兩個長卷發,穿著時髦的小妞兒臉對臉半躬著身子幾乎要搖斷了細長的脖子,看那瘋狂的頻率、恍惚的眼神,林瀧毫不懷疑她們嗑了不下十顆的藥。他下意識地摸摸褲子口袋,濕滑的手指觸到堅硬的圓形藥片,突然口幹舌燥起來,三步兩步躍上樓梯,向二樓的貴賓區走去。穿紅馬夾手裏端著幾瓶清啤的阿威看到他,臉上浮起曖昧的笑容。

    2/2是城中最大的一家迪斯科舞廳,位於青島路與泰山路交匯處的墜星街東首,據說若幹年前,一顆流星在這裏隕落而得名。每個周末,這裏都擠滿了口袋裏塞滿了零花錢的半大孩子和無所事事的流氓,他們倒是很好區別,那些隨隨便便套著名牌t恤、短褲,拖著皮涼鞋的半大孩子的父母不是高官就是資本家,家裏最少兩輛車,智力一般,高中一般在私立學校上,除了互相攀比吃喝玩樂別的都不會,大學在英國或美國的私立大學完成,迴國後腦袋裏塞滿棍子麵包、漢堡包。而那些翹著二郎腿,留著小平頭,一臉憤世嫉俗的男人大都是城中數得上的流氓,他們手邊不光有女人,還有畢恭畢敬的可以任意驅使的小弟。這城中不計其數的卡拉ok廳、夜總會、遊戲廳、爛尾樓、洗衣店等大多由他們經營、控製。據說這家舞廳就是最臭名昭著的大流氓吳彬彬所開,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尊敬,總之這裏一過八點必定人滿為患,且絕少有人敢來這裏找茬。

    林瀧隻對兩種東西感興趣,跳鋼管舞的女孩兒和搖頭丸。

    “嗨!這裏——”昏暗得隻能看清沙發輪廓的角落裏,穿著d&g緊身衣的“熊貓”柯傑衝他揚起肥白的手。林瀧一邊穿過幾個呈半圓形擺放的紅色長沙發一邊皺起眉頭,胃部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覺壓迫得他張了張嘴,幹嘔了一下。這時,他彎起來的肘部撞到一個正迎麵走來的女人硬梆梆的身體上。她大驚小怪地咒罵起來,帶著濃濃的怪異口音。他抬起臉一看,是個藍眼睛金頭發的鬼妹,敞開的白襯衣裏黑色d罩杯被乳房撐得鼓鼓的。“你是豬。”她操著半生不熟的本地話罵道,反而有種惹人發笑的效果,一股刺鼻的廉價香水味直衝鼻子,他毫不介意地衝她擠擠眼,覺得胃疼好了一些。

    柯傑一把拉過他,力氣之大晃得他腦漿差點流出來,一頭栽倒在沙發裏的一圈子人身上,不論男女都推搡著他的腦袋把他像沙袋一樣推來推去。

    “夥計,嗑多了?”柯傑攬過他的脖子,嘴巴熱哄哄地貼到他的臉上,噴著酸甜的酒氣(不兌水的威士忌)。

    “哦,狗屎,你居然躺在這種垃圾堆裏。”林瀧撩起襯衣放在鼻子底下吃吃笑起來,裝出一副嗑藥過量的模樣。他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又踩到一隻硬梆梆的腳,身後躥起野貓一樣的慘叫,剛才的鬼妹用力把他推迴沙發裏,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他腿上,用結實的臀部有節奏地蹭著他的大腿,他還在癡笑,看到她的嘴角血跡斑斑,當那兩片看起來髒兮兮的嘴湊過來時,他才看清是被男人親得亂七八糟的口紅——惡心的感覺湧上來,不知哪來的力氣,他推開鬼妹,那兩條毫無防備的大白腿,撲嗵栽倒在地上。

    “哇哦。”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口哨聲,夾雜著噓聲。柯傑使勁兒拍他的後背,仿佛發現他原來是隻純種的牝馬,“好樣的,達琳。你真他媽的斷背,啊?幸福他們說得沒錯。”自從他纏上這舞廳的鋼管女郎琳達後,熊貓就開始叫他達琳,這個名字迅速在這個圈子傳開了,連服務生也差不多全知道了。

    林瀧推開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跨過坐在地上發愣的鬼妹,衝進衛生間,趴在麵盆上哇啦啦地吐起來。

    當他揩著眼淚從麵盆上抬起水淋淋的臉時,白皙的額頭上沾著一點黃黃的腦漿一樣的東西。鏡中的男人茫然地望著自己,大腦裏一片空白,這是張毫無光澤的頹廢的臉,漆黑的眸子半睜半閉(這個令人厭倦的家夥難道是自己嗎)。

    潮濕的夜風從窗縫擠進來,帶來了暗夜的竊竊私語和不懷好意的嗤笑。

    他環顧了四周,麵紙機不知被哪條力大的醉漢整個拆了下來,拖著花花綠綠的電線如一團肮髒的內髒在半空中打晃。強勁的迪斯科節奏從敞開的門裏湧進來,霹靂叭啦地拍打著灰白的天花板,趙本山拿腔拿調的嗓子混在其中,不倫又不類。

    這些家夥跳了半個多小時了,他知道琳達會在午夜的狂飆勁舞中登場,黑色的抹胸,緊身的皮短褲,瀑布般的黑發,蛇一樣嬈媚雪白的身體,時而一閃而過的冰冷媚惑的眼神……

    林瀧閉上眼,感覺胃裏那種不舒服的東西又來了。他撐著水淋淋的台麵,仰著臉長長地吐著氣……一滴熱乎乎的液體啪地落在臉上,他驀地睜開眼,第二滴落在眼睛上,有些粘稠的質感,他疑惑地望著頭頂,怵然發現天花板消失了,一個空洞得望不到底的黑洞橫亙在頭頂,絲絲腥臭的風從黑洞深處湧灌下來,帶著些飛飛揚揚的棉絮狀的黑色碎末——他還未從最初的震驚中迴過神來,隨著戛的一聲刺響,一團黑影挾著冷風撲愣一下穿過黑洞,藏進不可知的角落裏,瞪著陰梟的眼睛陰惻惻地盯著他。

    林瀧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地用手抹抹眼睛,他疑惑地看了看血紅的手指,再看看鏡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鏡子裏一個眼睛淌血的家夥圓睜著黑漆漆的眼珠兒正瞪著他——白熾燈爆跳了兩下,噝啦啦地吐著焦糊味兒的白煙,發出嗡嗡的低沉的怪聲——他使勁晃著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嗑藥過量了,可是……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地伸進褲兜裏,那些藍色的精靈還在……他扶著硬木廁門站起來,鏡子裏同樣有個搖晃的黑影隨著他站起來。他閉起眼睛摸索著找到門,猛地擰開鎖——門紋絲未動,仿佛陷進了牆壁裏——他猛烈地搖拽著,隨著喀嗒一聲輕響,鎖頭自動陷進去。他呆住了,全身的汗毛刷地豎起來,冷汗順著脊椎嘩嘩地往下淌,猛然間他記起剛才……門是開著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門外咚咚的節奏仍在響,音量卻如輕煙一般越來越飄渺,慢慢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手還握著冰冷的鍍鉻球形把手,從身後掠過一團挾著腐爛腥味兒的氣息,像一隻猥褻陰冷的手爬過他的脖子,他打了個激靈,脖子上起了一串雞皮疙瘩。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緊貼著頭皮爬上來,愈來愈濃,慢慢籠罩了他的全身……

    一個淡淡的白影印在鏡子一樣光滑的鍍鉻把手上,從他的身後慢慢探出頭來,長長的黑發耷拉在他肩膀上——他全身的肌肉凍僵了般絲毫動彈不得,想喊,卻像有人扼住了喉嚨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某個地方發出咯噔咯噔的輕響,驟然解凍了他的肌肉,他轉動脖子猛地狂亂地揮起拳頭——身後什麽也沒有。

    緊閉的廁門,水跡斑斑的長鏡,幽暗的白熾燈管,刻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幾何圖案的黑藍色地磚——那響聲還在繼續,像在吸引著他的腳步,是從最裏麵的廁間發出的,囔囔的用指甲叩擊木門的聲音——他邁開僵直的腿走過去,仿佛知道他站在門外,那聲音像被某種利器砍斷般突然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靜中隻聽見他粗重的唿吸,一隻蜷成爪形的枯黃的手慢慢拉開沉重的木門,門縫漸漸大開,一隻黑色的胳膊伸出來——他喉嚨裏咯咯響起來,轉身衝了出去——這次,門大開著。

    一個綿肥的身子攔腰抱住他,“喂喂,見鬼了?”熊貓柯傑肥白的胳膊摟住他,又圓又大的眼睛裏閃著揶揄的光。

    林瀧鬆了口氣,突然有侍無恐地憤怒起來。

    “這麽早就嗑了?琳達上場了,咦?你到底怎麽了?”柯傑看著雙目圓睜,嘴裏唿哧唿哧喘著粗氣的林瀧,發現他臉色很難看。

    “那裏……”林瀧指了指男洗手間,手指不停地哆嗦。

    “什麽人?敢在我地盤上找事!”熊貓顯然誤會了,“哪個混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是不是活膩了。臭小子,滾出來。”他推開林攏氣衝衝地往裏闖,林瀧想拉住他已經來不及了。“喂,在哪兒?”柯傑四處看了看,“你嗑了多少?十顆就夠了,我說別他媽惹麻煩。”林瀧低聲嘟囔:“我……沒有。”目光卻死死盯著那扇半開的廁門。柯傑堅起短粗的眉毛嘴裏喊著:“哪個臭小子在裏麵,滾出來!”他踢開門,立刻嚇了一跳,隨即哈哈笑起來,“就這個?”他用手拉出一件黑色的雨衣,原來是間臨時貯物間,裏麵橫七豎八擺滿了拖把、墩布和塑料桶,那件雨衣就掛在牆上的衣鉤上。

    “疑神疑鬼,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快走,你的琳達要上場了。”柯傑拖著他走進烏煙瘴氣的大廳,午夜狂歡——dj撕裂了嗓門兒high起來,舞池裏站滿了人,座位上零星的幾個人也站起來隨著強勁的節奏搖擺,林瀧的琳達照例一身短打扮,披著比黑暗還要黑的頭發圍著鋼管做出種種高難度的挑逗姿態,她腳下的男人女人們都仰著臉,衝dj伸出中指,“誰混蛋啊誰混蛋——”底下吼聲一片,“你混蛋啊你混蛋——”

    柯傑怎麽也拉不動他,衝他豎起小手指跳下舞池。林瀧抽抽嘴角,渾身說不出的疲倦,頭腦中那些不詳而紛亂的影像還清晰地不斷閃動,他企圖放棄迴想,卻感覺脖子後麵空空的,一股涼風吹過。

    一隻蒼白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輕飄飄的沒有一絲重量。他繃緊了肌肉,唿吸登時停頓了。金發的鬼妹攬過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著氣,一邊抬起臉哀怨地瞪著他,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林瀧的心裏冒起火,想要伸手甩她一掌,卻看到她眼底勾人魂魄的淚光(婊子,你還真難纏)。他拽起鬼妹的胳膊,大踏步拖著她衝出舞廳。高高地用兩條長腿纏著鋼管的琳達一眼看到他們,恨恨地從上麵跳下來。

    黑色的林寶堅尼在午夜的柏油路上飛馳,街燈如流星般向車後飛逝,夜風撕扯著頭發加油裹亂。鬼妹伸長胳膊興奮地連連尖叫,她咧著鮮紅的嘴唇告訴林瀧她叫翠尼堤,“我叫尼奧。”他們一起大笑起來。

    跑車在林華路拐個大彎後稍稍減速,林瀧看著身邊不斷扭動腰肢誇張地挺起豐滿胸脯的女人,伸手繞住她的金發,用手指纏得緊緊的,鬼妹呲著牙疼得大聲呻吟,一隻手爬上他的大腿,長指甲上的寇丹鮮紅如血。林瀧將跑車全速駛上彎彎曲曲的環山路,油門一踩到底,車子近乎失控般嘶吼著在寂寂漫長的半山腰風馳電騁。他揪住鬼妹的頭發,把她按向自己的腿間。鬼妹撐起臉衝他呲呲牙,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林瀧已經開始感覺下體開始膨脹。她低下頭用牙齒拉下他的褲褳,林瀧向上挺了挺身體,鬆開了她的頭發,雙手握緊方向盤,右腳始終緊踩油門。

    這條路白天都極少有人經過,更不用說現在午夜夢迴時分,除了沿途寂寞的昏黃的路燈,漫山遍野的黃菊在夜燈下隻看得見一星半點的影子。鬼妹的舌頭又滑又熱,她用兩根手指輕輕扶著,舔弄棒棒糖一樣咂咂有聲。林瀧的手握住黑絲絨的方向盤有些發白,膝蓋開始輕微地哆嗦起來,他想起在鋼管上滑來滑去的琳達,覺得那個地方著了火,他難以忍受地呻吟起來,車身開始扭起八字,在一個大角度的轉彎處差點衝下山。林瀧騰出一隻手按住鬼妹的頭,她嘴裏發出唔唔的含糊不清的聲音,有一刻,林瀧覺得身體像氣球一樣飄起來,腦袋卻被一隻碩大的夾子夾住無法動彈,他放肆地呻吟起來,手伸到鬼妹的脖子裏,揉搓著她硬起來的乳頭(這女人的乳房還真大)在即將到來的高潮中,他不知不覺鬆開了方向盤上的手,汽車在他腳下像匹脫了韁的馬尖嘯著狂奔。一股灼熱的液體伴著兩人的尖叫衝出來,噴了鬼妹一臉,她咒罵著咽下那些乳白腥熱的液體,林瀧鬆開她的脖子,有些癱軟地睜開眼,有一瞬他以為是幻覺,雪亮的車燈裏,黑色的馬路中央站著一個穿白袍的人,“是……人……”臉上還掛著精液的鬼妹尖叫起來,林瀧意識到,這次不是幻覺——

    車速太快,刹車已經來不及,他不假思索地猛地橫過方向盤,黑色的林寶堅尼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筆直地撞向路邊巨大的山石,一聲金屬撞擊破碎的悶響過後又彈了迴來,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中央……

    不知過了多久,林瀧被刺鼻的汽油味激醒,睜開眼之前他在心裏咒罵道:“該死。”為這倒黴的晚上,為這兇險的汽油味兒。

    他的腦袋疼痛欲裂,在撞車的一刹那狠狠撞在擋風玻璃上,在昏黃的路燈下,他看到碎成蛛網狀的玻璃上沾著少許血跡。“該死的氣囊哪裏去了。”這一切都是這麽糟糕。他試圖離開座位,發現腰以下部位麻痹得毫無知覺,他試著動了動,空蕩無物的感覺頓時如毒蛇爬上心髒。

    從他身邊傳來嗚嗚的悲鳴,他轉動巨痛無比的脖子看到剛才還趴在他腿上的鬼妹,正以一種怪異的投降姿勢高舉著雙手,胸部以下被嚴重凹陷的車頭撞進座位裏,鮮血和碎骨沿著光祼的大腿滑下來,她一定是失禁了,林瀧聞到一股糞便的臭味。她努力轉動脖子,用混濁、充滿血絲的眼睛乞求地看著林瀧,張了張嘴巴,那個血洞裏湧出大量的鮮血和一些粉紅色的不住顫動的肉塊。

    正在林瀧覺得不住惡心的時候,他腦袋裏一片白色的霧氣慢慢擴大,擠壓得他眼前一片空白,意識像秤砣一樣不可逆轉地下沉,就像……最後一次在海底被暗流襲擊的感覺。就在他的意識將要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前方模糊的白色霧氣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努力想要看清,眼皮卻沉重地扣下來……

    “醒醒!喂,醒醒。”從遠處飄來的一個聲音拚命敲打著他的太陽穴。在他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毛茸茸的龐然大物——怪物!我在做夢——他心想,地獄的守門人——“多多……下去!”是個女人的聲音,那可怕的腦袋立刻不見了,一張人臉湊過來,“還好,他還活著。”人說。當看到副駕駛座上圓睜著血紅眼睛的鬼妹時,人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快……把胳膊給我。”人攙起林瀧的胳膊,把他輕輕抱在懷裏,緊緊勒住他的腰,試圖把他從座位上拉出來,當他的上身已經拔出來時,下身卻絲毫動彈不得。

    “救救我……快救救我。”急切的求生欲望使林瀧拚命扒著這根救命稻草,他頭上的血流到女人脖子裏。

    “別緊張,不會有事!”她冷靜而篤定地說,又小心地把林瀧放迴座位上,探過頭去看看究竟卡到了什麽。這時,鬼妹的手臂一歪,冰冷的手打在他的臉上,他哆嗦著尖叫起來:“滾開……臭女人,滾開啊……。”他哭起來,像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看看……”她一邊安慰他,再次把手伸下去拉扯他的腳,試圖讓他慢慢從被擠得變形的油門和車體間挪出空隙來。他還是無法動彈,那兩條腿已經不想再跟著他,它們僵硬得像兩條假腿。

    怪物突然狂吠起來,她迴頭看了一眼油箱頓時大驚失色——從破裂的油箱中滲漏的汽油滴滴答答地淌到路麵上,眼看要匯成一條小河,發動機旁邊的電路板噝噝地拽冒著零星的火花——這次她一聲不吭地重新探進身子,抓住他的一隻腳用力往外拽,狗叫得更兇了。撲嗤一聲輕響,地上一大灘油漬緩緩升起藍色的火焰。

    “來,抱緊我……用力……”她放棄了那隻腳,緊箍住他的腋下,腳蹬車門硬生生往外拖——在痛苦的要被撕裂的悶哼中林瀧的身體一下變輕了,兩個人歪歪扭扭地衝了出去。火苗舔著車身,迅速躥到輸油口——“多多……快跑。”她用盡全力拽住林瀧的衣領,不忘提醒自己的狗,把這個沉重的意識逐漸模糊的男人拚命往遠處拖去。

    當確信已經到了安全範圍後,她跳起來打算再次衝迴去時,天地間突然靜默了一下,緊接著轟地一聲巨響,一團火球衝天而上,飛起的碎片和輪胎煙花一樣四濺開來,一股強勁的汽浪生生把她頂了迴來,她下意識地撲到林瀧身上,利箭般鋒利的碎片挾著嗖嗖的尖叫砸下來,有一片“嗖”地一聲擊中了她的手背。

    消防車、警車和救護車趕到的時候,那輛價值百萬的林寶堅尼隻剩一副鋼架仍在灼灼燃燒,火光中分明可以看到一幅鋼筋骨架燒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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