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撥鬼子裏,就數老薑的幸福來得早。我們還在昏耍的時候,老薑和他初中談的對象舉行了婚禮。幸福來得太早不一定是件好事,老薑從此陷入人民內部矛盾的汪洋大海中。

    他們兩口子一旦鬧上,有點現代派寫意畫的味道。這種糾紛從來都不是老薑可以決定的。老薑老婆是典型的南方人,纖細而瘦弱,按理是根本無法和重量級選手抗衡的,但比牛還壯的老薑,偏偏不是老婆的對手。老薑老婆有個訣竅,隻要雙方一交上火,第一個迴合就把老薑的眼鏡抓飛,有多遠甩多遠。老薑是高度近視,沒了眼鏡,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老薑每次都是一邊緊拽著老婆的手,一邊氣急敗壞的大聲吼:“眼鏡?我的眼鏡呢?還來,還給我!……”。

    電話那邊終於有了聲音。我笑著說:“咳,老薑你又被管製了唆?”

    “你才被管製了!還不快過來?鬼子都到齊了!”。

    ……

    98年我調到紅牌樓的分廠上班,這差不多就是一場災難。那幾年電器業競爭激烈,廠裏的工程都是些小打小鬧,任務下來有圖紙畫的時候還好混,有時根本沒一點事做,和辦公室幾個大姐又扯談不到一塊兒,天天待辦公室聽上班下班鈴,不用問就知道挺慘。

    什麽都好受,棋癮犯了最難受!在紅牌樓分廠,我經常懷念城北花圃的戰友們。紅牌樓地方比較偏,廠門口幾個茶館我去偵察過幾次,茶錢到便宜,一塊錢就可以泡一碗蓋碗茶,趕巧了也有個把大爺一邊吸葉子煙一邊砍象棋,就是沒有下圍棋的。上班時間不敢騎車出廠,但方圓五裏我都跑熟了,去摸了十幾迴情況,吃了幾迴“白家肥腸粉”,沒一點收獲。隻好製訂新的工作計劃。

    “陳書記去辦事?”一見陳書記立在那輛“奧托”旁,我趕緊過去勾兌。陳書記是上半年才從局上調到廠裏的,啥業務不會,在廠裏也沒啥人緣。剛調來的幾天還好,沒事就翻業務書,後來不曉得理通了哪幾根腸子,開起廠裏派的二手“奧托”到處跑,從此見人就說市場調查的好處。有一迴我到西門車站的生資市場去采購接線端子,買好端子後,我順理成章地轉到“城北花圃”喝茶,卻發現陳書記也在那,旁邊坐了個打扮得妖精一樣的mm,兩人態度很有些暖昧。書記大人的形象遠不比平時高大。

    還沒來得及撤,就聽“小馬……”。

    “陳書記”。沒其他辦法,我也隻好硬著頭皮上。

    “坐”書記說。

    我拖了把竹椅子過去。

    “他是誰啊?”那個妖精mm嬌滴滴地問。

    ……胡亂聊了幾句,我趕緊說:“陳書記我還有點事情,你忙!”。

    ……

    過了不久,不曉得為啥,陳書記拉我到辦公室去坐了坐。那一坐以後,不光收發室的老王不再打我麻煩,這讓我溜號時方便了很多。更要緊的是,隻要陳書記去搞市場調查,我趨一聲,就可以跟他的車跑,每次半路上我都會知趣地下車,我可不敢當書記大人的電燈泡。

    不管啥事,隻要搞成了習慣,就是個麻煩。前一段日子,我梭出去的時候越來越多,下棋地方也越跑越遠。昨天聽“耳朵”說,調了個新科長來,讓我千萬小心。我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耳朵”大名叫高正林,不光和周廠長有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而且比居委會主任還跳綻。耳朵聽到風聲就是雨,哪怕一絲半點本不值得宣揚的事,也廣播的比收音機快。對耳朵的話,我總是這邊耳朵進那邊耳朵出,從不拿他當迴事。

    不想第二天剛點完卯,連茶都還沒顧上泡好,新來的科長就通知大家開會。我趕緊倒了杯白開水,手忙腳亂地提了把椅子過去。

    “今天也沒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想和大家先交換交換意見……”等我打開工作筆記掏出筆來,看周圍其他人也無非如此,眼下都這樣,但凡領導講話,首先得端正你的態度。

    會沒開完我就知道完了,這迴辦公室恐怕真要變成“悲慘世界”了。要不怎麽說新來的難纏呢?這個姓王的,簡直也忒他媽的黑了!上班時間限死不說,連看小說都要扣獎金,這還不把人整成神經病啊?我嘴張了張想說點什麽,偏偏又不爭氣地給咽了迴去。

    “以後再想梭,恐怕是沒一點指望了。”我焉了吧唧的坐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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