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成都,滿街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一族,趕路大軍多得向螞蟻一樣,都在奮不顧身地拚命往前衝。但任何事情都無法避免例外,這個時候如果有兩輛自行車或者是汽車,一旦在某個路口的街中間接上了吻,那麽這種沉悶和壓抑必然會被另一種情緒所替代。如果再發生一些無關痛癢的口角,那麽這個時段就比較精彩了。

    “咳!你轉彎不看後麵嗦?”

    “我在前邊你看都不看就撞過來了……”

    “你裝瘋迷竅的爪子嘛?哪個未必還怕哪個?”

    ……

    “要打就打嘛,廢撒子話嘛?”邊上看熱鬧的人比當事者都還起勁。

    “不打就開起走,路都被堵死了!”這樣喊的肯定是著急去上班的。

    成都人就愛看鬧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旦真要打得起來,是絕對沒有一個人還會去煽風點火的。

    大街上隨處可見那些五顏六色的廣告。如今啥都可以買,就是打了廣告的東西千萬不能買。道理再簡單不過,即使是善良得快瘋了的商家,也絕對忘不了把廣告費打到你老人家的帳上!我一邊走一邊不著邊際胡思亂想。走到東城根街的時候,我到那家貼招聘廣告的門臉上去看了看。狗日的果然是換湯不換藥,不是招那些鉗工、電工,就是招16歲以上20歲以下的漂亮妹妹,沒一份工作是該我的。不過要找我對口的工作,本來就艱難,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弱不禁風專看武俠小說的書呆子,哪個供得起?我以前看過一個笑話:有四個人合夥辦學校,學漢語的老張教語文,學數學的小王教數學,還剩兩個人啥文憑沒有的,老吳還行,身體棒,就濫竽充個數教體育。這樣剩一個既沒有文憑又不能幹體力活的江胖子給撂那兒了,老江覺得挺沒有麵子,趕緊問他教什麽?結果大家異口同聲地說:你沒有文憑有肚子,你就當校長!……我甚至連江胖子的肚子都沒有,瘦得跟幹豇豆一樣,你說我能幹個啥?哎!難!老實說能撐到今天這份上,也算挺不易的。

    路過“譚包子”的時候,我花了一塊錢,買了兩個豆沙包。我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東張西望,不一時就到了“禪明茶館”。“禪明茶館”就在四道街的路口上,門臉不大,裏麵到也勉強容的下七八張條桌,足夠一二十位閑人來迴折騰的。至於茶館擺設什麽的,無非是些不怎麽起眼的粗笨家什,雖不值幾個錢到也結實耐用,牆麵上掛有幾幅假充斯文的字畫,天知道是哪個高中生的塗鴉之作。天氣好的時候,街沿上也可以擺上十來桌。

    茶館老板姓陳,戴付眼鏡,挺著個啤酒肚,整天笑眯眯的,象電影“小兵張嘎”裏的胖翻譯官。對茶館的熟客,煙散得相當勤,雖說幾根雜牌煙不值幾個錢,到顯得很會來事。茶館裏有個半圓弧型的吧台,後麵的牆櫃上置的有香煙、老白幹、水果糖、老8號花生等零碎兒;吧台裏還擱了把小竹椅,老板娘“豌豆尖”就待在那兒。“豌豆尖”小時候在體校射擊隊練過一陣子,雖沒練出個啥名堂來,但眼睛卻很好使,這邊你才剛進門,那邊早趕著把茶給你沏上了,緊接著她準得到你麵前來練稍息,一口脆生生的川腔,連珠炮似的沒話找話,茶錢要不落到她腰包裏,那是絕對到不了站的,非等你把公糧給交了,有找頭再一溜小跑把錢給你找補齊了,一眨眼的工夫還迴她的竹椅兒上剝花生去,最多走時瞟你那麽一媚眼兒,讓你呆半天找不著轉彎燈瞎琢磨去。

    看來我又來得早了,茶館裏一個鬼子都沒有,連陳老板兩口子都沒來,隻有老板娘“豌豆尖”的表妹張雪在櫃上打瞌睡。我走上前小吼了一嗓子:“泡茶!”張雪嚇了個半死,差點失手把那把景德鎮的瓷茶壺給賣了。

    “你要把人家嚇死嗦?”說著話張雪站起來去給我泡茶。我找了個靠門邊的座位坐了下來。她把泡好的茶放我麵前,說:“記起?還是現在給?”

    “哪個記帳哦!”我把理好的三張紙鈔遞了給她。

    “三顆藥!”張雪老愛冒點夾生飯的外語。

    “看的出來今天張小姐情緒很好嘛!是不是有人請?”我故意大驚小怪地問。

    張雪沒有理我,自去櫃台上記她的流水帳。一抬眼我發現張雪今天又穿了一件嶄新的紅色外套,兩個很大的翻領象吊桶一樣掛在兩邊,更可怕的是胸口上還繡了個嚇得死人的蝴蝶。這個張雪什麽都好,就是愛學人家趕時髦,而她經常趕的那些時髦,偏偏沒幾個人能欣賞得來,象現在張雪這一身,就看得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我趕緊抓起桌上那張“商報”埋頭翻了起來。

    世上什麽事情最難熬?等人的滋味最難熬,特別是根本就不曉得人家到底來不來,你卻必須等的時候。

    等我把那張報紙所有的旮旯都翻了個遍,除了廣告,報上有數的幾篇文章,我簡直背都快背的下來了,茶館裏卻還是沒有人來。我隻好抱著那杯花了我三塊大洋的茶悶喝。“咳!小張,你是不是搞忘放茶葉了?”我盯著我手裏的茶杯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成都鬼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畢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畢玨並收藏成都鬼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