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同為東林黨人的貴陽太守左光鬥,僅僅升官不到兩個月之久,就已經將貴陽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無不稱快;而左光鬥是個清官,雖然位居一省省城太守,但他的生活十分清苦,可是,他的妻子卻是個賢惠的女子,從來不計較貧富。

    這對恩愛的夫妻倆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不知為何,他們的兒子天生神力,年僅八歲,就足以打碎一塊大石頭,使得左光鬥無不稱讚兒子的這一項才能。可是他們的兒子非常愛吃,一日三餐就要吃上許多飯菜,所幸左光鬥家中多買素菜,他們的兒子又比較乖巧,因此一家三口過得其樂融融。

    左光鬥府中的傭人並不多,隻有兩名丫鬟、一名老丫鬟、一名廚子、一名老花匠和兩名護院。這些傭人都是貧苦人家,得左光鬥施恩,便在左光鬥府中做事,對左光鬥都是忠心耿耿。

    這一天,天空下著小雨,而左光鬥和其幕僚陸維從外頭迴到家中的書房議事,剛剛入座,左夫人就端上熱騰騰的茶水來招待。陸維忙道:“夫人不用如此客氣,小人受不起啊。”

    左夫人道:“陸先生才不要客氣呢!喝杯雨前茶吧。”

    陸維接過茶杯,恭敬放下,說道:“小人是常來的,夫人就不必特意招待了。”

    左光鬥也讓妻子先下去,他妻子才退出書房。

    接著,二人各自歸座,左光鬥問:“陸維,究竟有什麽事要迴到家裏商議?”

    陸維道:“大人,屬下近日收到消息,說京城裏有人來到貴陽,住在黃廷威府裏。”

    左光鬥不屑道:“那又怎樣?”

    陸維道:“據說來人是東廠魏閹的得力手下。”

    “什麽?如果是朝廷派來的,為什麽我收不到上頭的消息?”

    “問題就在這兒,來人一定是魏閹派來的,他的目的是要阻止大人呐!”

    “魏閹這廝,他能奈我何?”

    “大人,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此事還是要多加小心。看來追查魏閹與魔教陰月皇朝勾結的罪證之事,還是先放緩一些,免得狗急跳牆,逼迫魏閹對我們不利。”

    可是左光鬥卻正色道:“陸先生此言差矣,我們身受朝廷俸祿,理應為皇上躹躬盡瘁,豈能為了自保,而有所懈怠……你放心吧,量他也不敢對我做出什麽舉動來。”

    陸維勸不了左光鬥,隻好先行告退。

    當天晚上,左光鬥正在吃晚飯,但他不知為了何事,一直愁眉不展。

    左夫人早已看出了丈夫的神色有異,問:“老爺,怎麽了?”

    左光鬥淡然一笑,道:“沒什麽,吃飯吧。”

    “老爺,我倆多年夫妻,你就別瞞我了,剛才和陸先生商量什麽事呀?”

    “夫人,你也知道為夫一生忠君愛國,尤其近來追查東廠閹黨以權謀私、在江南私征賦稅一事,結下了不少仇家,隻怕他日會連累了一家。”

    “老爺,你怎麽說這種話來,難道老爺認為我們不能同甘苦共患難嗎?”

    “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昭兒才八歲,年紀尚小呀!”

    “老爺,我們一家人都以你為榮,即使他日要死,我們也要死一塊。”

    左光鬥聽罷,心中很是感動,正欲說話之時,突然,房門外傳來一道厲喝聲:“什麽人?”左光鬥一聽就知道是護院的聲音,護院發出這般淩厲的聲音,恐怕來者不善;他心頭一顫,對左夫人說:“夫人,趕緊和昭兒躲到房間裏,不管發生什麽事,千萬別出來。”

    左夫人也知道事態嚴重,趕緊抱起兒子,飛奔內室,並囑咐一聲:“老爺,小心!”

    左光鬥點頭答應,然後跑出外麵,隻見兩名護院正和五名黑衣人交手,打得正酣。

    左光鬥麾下這兩名護院雖非一流好手,但也曾拜過名師,武藝不俗,可是對方人多,尤其是領頭的兩個穿黑袍的中年人的武功更是詭異,兩名護院抵擋了一陣,便漸漸不支,其中一人便喊:“老爺,快迴去避著,這裏危險啊!”

    左光鬥尚未來得及躲避,就看見兩名護院被對方一掌打翻在地,而那兩名黑袍人並舉利劍,一同向左光鬥刺來。

    左光鬥是個文官,哪裏懂得半點武功?況且對方來勢兇猛,他無從躲避,隻能閉目等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遠處飛來兩道迅捷的身影,隻見四股掌風刮起,竟將那兩名黑袍人逼退,使得左光鬥保住了一條命。左光鬥見到來者,吃驚地說:“興伯,旺嬸!”原來這兩人是老者,他們分別是左光鬥家中的花匠和老丫鬟,而且這兩名老者竟然身懷絕世武藝!

    五名黑衣人見對方是兩名花甲老人,便心存輕視,其中一人喝道:“你們這倆個老不死真的活不耐煩了?快滾開,否則我們連你們也殺了。”

    興伯冷道:“殺手殺人,豈有活口,即使我不阻攔你們,你們待會兒也一定會把我殺了。”

    “嘿嘿,原來這老不死也是江湖中人,知道規矩呀!”

    興伯這時對那兩名護院道:“阿田、阿猛,你們保護老爺,我來對付他們。”兩名護院立刻提起棍棒,退到左光鬥身邊守著。而興伯和那個叫旺嬸的老丫鬟隨即雙臂一展,便向五名黑衣人撲來。

    隻見興伯和旺嬸身形矯健,動作敏捷,與他們平時老態龍鍾的樣子可謂天壤之別。五名黑衣人欺他年老,故並不放他在眼內,誰料一交上手,他們方知二老的厲害。

    兩名黑袍人同時使出一招“幻陰指”,而興伯見狀,順勢使出一招“弑仙指”,此乃從刀法中演變出來的掌法,以手指使出,雖然興伯僅僅用了三成功力,但同樣是罡風猛吹,如鋼刀一般,以指對指。那三名黑衣人身法稍慢,便已被對接中刮出來的指風刮破胸前衣襟。那三名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後退兩尺,兩名黑袍人見對方有一定的來曆,便神色凝聚,突然收招,對興伯的攻擊,一時有所忌憚。

    一名黑袍人說道:“閣下可是二十年前名震兩江的‘神拳無敵’歸興樹?”

    興伯道:“哼哼,好眼力,既知老朽的來曆,那就該知難而退了!老朽退出江湖多年,不想再殺人,你們快走吧。”

    另一名黑袍人道:“歸老頭,你可知我們是誰?”

    興伯冷道:“老朽雖退出江湖多年,但對於江湖上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你們是新崛起的魔教——陰月皇朝的門人吧?”

    “不錯。”

    這時,旺嬸道:“正好,魔教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們既然親自送上門來,那就讓你們嚐嚐明玉功的厲害!”

    這話果真是震懾力十足,那兩名黑袍人驚道:“什麽?你這老太婆竟然是移花宮門人?”

    旺嬸道:“我在移花宮服侍兩位宮主三十年,明玉功雖然隻有五重天的功力,但對付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敗類,也綽綽有餘!”

    原來這兩名陰月皇朝門人,正是魔宮四賢中的岩虎、石豹兩人。這兩人聽說了二老的來曆,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

    這時,一名黑衣人道:“這倆老兒有什麽可怕,我們合力,不信殺不了他們。”

    還有一名黑衣人也說:“對,我們若不能完成任務,也沒臉再迴去了。”那黑衣人老大也覺言之有理,便抖擻精神道:“我們念你們是成名的前輩,留你們一條命,你不要再阻攔我們了。”

    興伯道:“看來是沒什麽好說的了。”話音一落,興伯和旺嬸對視一眼,隨即身形一長,先發製人,向五名黑衣人撲來。

    興伯果然不愧“神拳無敵”之名,一旦動了殺機,身法更快如疾風,未等岩虎和石豹作好防備,已經先行撲到岩虎身前,一記“風馬拳”打出,如電光火石一般轟在岩虎的胸口,那岩虎立時慘叫一聲,身體更被震飛出去!

    “岩虎!”石豹見到岩虎受到重創,登時大吃一驚,而他在分神的同時,旺嬸早已打出一招“蓮靜掌”,白蓮一般的掌力立刻如飛花似箭般擊向石豹。石豹也受創,立刻退到岩虎身邊,道:“岩虎,這二老非常厲害,我們還是走為上策!”

    岩虎點了點頭,便和石豹縱身一躍,足尖輕點,一下子就離開了太守府,撇下了剩下那三名黑衣人。

    三名黑衣人見狀,慌忙提劍向二老猛刺。

    興伯身體一橫,拳腳並用,竟把對方三劍攻勢給招架下來。旺嬸見狀立刻催生掌勁,使出一招“迴風拂柳”,一掌擊出,竟將中間的黑衣人給擊飛,那黑衣人撞到了牆壁上,不省人事。

    剩下兩名黑衣人聯手進攻,把二老逼退,然後再退過去查看那被打倒之人,可是那被打倒黑衣人沒有答話,看來已經當場斃命了。

    這三人合作多年,已親如手足,如今先喪一人,另外兩人登時怒從心生,雙雙揮劍劈來,這一劈不講招式套路,隻是一味的力猛,二老縱身避開,二人的劍劈在地上,留下兩道深達尺許的痕跡。

    二老見對方已動了殺機,也不能再輕視對方實力,便勁運雙掌,與那二人近身相搏。興伯赤手空拳,必須以快製勝,才可避開對方鋒芒;而旺嬸則催生明玉功的內力,能夠借力打力。常人根本看不出二老這把年紀,身法比對方兩名壯年漢子要靈活得多,那二人發狠地亂劈一通,卻沒有一點能沾得著二老的寸衣。

    眼花繚亂的混戰,使左光鬥和兩名護院分辯不清人形,他也隻能暗自為二老擔憂。

    就在這時,隻聽見兩聲長長的慘叫,兩名黑衣人應聲倒下,他倆扼著右腕,在地上顛來覆去,痛苦不堪。而興伯和旺嬸手中已分別握著二人的利劍,從容地站立中央位置。其一人是被興伯以“天山折梅手”的功夫把手腕給折斷,另一人則是被旺嬸以“移花接玉”的功夫,將對方的劍勢扭轉,反劈對方,將對方的手腕給割得皮開肉綻,現在,這二人已經完全喪失戰鬥力了。

    左光鬥見勢,才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問:“興伯,旺嬸,你們沒受傷吧?”

    興伯道:“多謝大人關心,老朽沒事。”

    左光鬥與興伯一同走上前,問那兩名黑衣人:“你們是受何人指使,如果能坦白地說出來,本官可饒你們不死。”但是,兩名黑衣人並沒有答話,隻是雙眼暴突,悶哼一聲,立刻不省人事。

    興伯是老江湖,他見狀,立刻掀開其中一個黑衣人的麵紗,隻見那黑衣人的嘴角伸出黑色的血液,很顯然是中毒身亡。

    左光鬥隻好長歎一聲,便吩咐護院把三人屍首抬下,並去通知衙門的人來收取,然後請興伯和旺嬸入內廳暢談。言語間,左光鬥得知興伯是昔日的“神拳無敵”歸興樹,而旺嬸則是移花宮的一名專門服侍二位宮主的侍婢。兩人均是家庭和師門出了變故之後,才投到左光鬥這位清官的門下,當了花匠和丫鬟,安度餘生。

    左光鬥歎息一聲,對二老是恭敬有加,說道:“興伯和旺嬸原來也是身世淒涼之人啊!但你們二老總算是個好人,好人終有好報,二老今天救我一家,下官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

    旺嬸道:“老爺,報答之事,不要談了,您還是先為自己打算吧!”

    “這……”

    “老爺,看來你是鬥不過他們的。”

    “唉……魏閹亂政,朝廷已經腐敗不堪,如果這一次不把握機會的話,隻怕日後要除魏閹更是困難啊!”

    興伯讚歎道:“老爺忠君愛國之心,實令老奴佩服。”

    左光鬥則正色道:“隻要能除閹黨,左某即使要被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

    興伯和旺嬸這二老,對於這位主人是拜服得五體投地,一心要保護他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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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陰月皇朝的大本營裏,安明遠、黃廷威、曹化淳三人在等待著殺手的好消息,可是到了第二天,隻見岩虎抬著負傷石豹迴來,而半路上跟來的探子則迴報,說左光鬥如常一般返迴衙門辦公,三人大為震驚。

    安明遠怒道:“岩虎石豹,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岩虎道:“教主息怒,原來左光鬥手下竟然有兩大高手,我們輕敵了!”

    安明遠“哼”了一聲,而曹化淳卻道:“他們竟然失手了?可恨!”

    黃廷威急道:“安教主,曹公公,這如何是好?”

    曹化淳一直信賴手下的人,再加上陰月皇朝兩大高手,絕對能殺死左光鬥,如今失敗了,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後應之法。他正躊躇間,隻見一名陰月皇朝門人進來稟報:“教主,黃大人,外頭有為自稱姓馬的老爺帶了一人前來,要求見教主和黃大人。”

    黃廷威聞言,立刻道:“啊!是馬士英大人!快請他們進來。”那門人便去相請。

    曹化淳道:“黃大人和安教主要見客,那我就先迴避一下了。”

    黃廷威道:“曹公公不必迴避,來人是我的死黨,他也知道曹公公在教主府上,想是今天特地來拜訪的。”

    曹化淳驚疑道:“什麽?你怎能隨便把咱家的行程向別人透露的?”

    “公公息怒,此人頗有智謀,可能有計助我們對付左光鬥也說不定。”

    曹化淳以眼神示意安明遠,安明遠點了點頭,又見黃廷威對來人如此信任,也想見識一下,便讓曹化淳繼續留在廳中。

    不一會兒,那個門人引領著兩人進來,前者是一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穿著官服,長得很胖,油光滿臉,其雙目流露出極為陰詐的神色,掛著狡黠的笑容,十足的笑麵虎。後者也是三十歲出頭的壯年人,長著一把大胡子,雖然穿著一身文儒雅服,但卻長得十分粗獷,一點也不像文人。

    這二人進來之後,便向黃廷威下拜,見禮,黃廷威道:“免禮,你們來拜見曹公公和安教主吧!”那二人又向曹化淳和安明遠施禮,曹化淳“嗯”地答應一聲,而安明遠則也抱拳見禮,二人便雙雙起來。

    黃廷威隨即向曹化淳和安明遠引見那穿官服的胖子,道:“公公,,教主,這位是鳳陽巡城兵馬司馬士英大人。他是下官的左右手,辦事穩當,從不出差錯。”

    曹化淳和安明遠均點了點頭,而馬士英則連連陪笑。黃廷威又問:“馬大人,那一位是你的朋友嗎?”

    馬士英立即介紹道:“迴大人,這位是貴陽城中的富戶,也是下官的好友,在城中頗有盛名,姓鄭名潮。”

    黃廷威笑道:“嗬嗬,鄭老爺的名字,下官略有所聞,原來是馬大人的朋友。為何不早些引見?”

    馬士英道:“是下官之過,這次帶鄭賢弟來見大人,是有一事跟大人商量。”

    黃廷威道:“有何事就直言吧。”

    馬士英道:“我這鄭賢弟素有大誌,早有報效大明朝廷之心,今個兒就是來請大人相助一把,讓鄭賢弟能捐個官來當當。”

    黃廷威遲疑了一下,道:“往常的時候,我當然能幫這個忙。可是,近來我們遇到了不少的麻煩,自顧不暇呐!”

    馬士英便說:“黃大人,您的麻煩事,下官也略有所聞,不知道黃大人是否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傾力相助。”

    黃廷威正愁沒有對策,見馬士英這麽說,便道:“好!馬大人若有辦法幫本官分憂,本官一定重重籌謝。”

    馬士英便說:“其實對付左光鬥很簡單,隻需要用移花接木之法,栽贓嫁禍於他。”

    黃廷威、安明遠和曹化淳一怔,黃廷威便問:“馬大人,請說得詳細一些。”

    馬士英便道:“黃大人隻需把手上的證據稍作改動,把一切責任推卸在左光鬥身上就是。”

    黃廷威眼前一亮,但又皺起了眉頭,道:“此事看似簡單,但是要讓左光鬥無從抵賴,還需要更有力的人證才行。”

    而鄭潮馬上道:“大人,小人可以為大人準備一個有力的證人。”

    黃廷威看著鄭潮,見他一臉詭秘卻又胸有成竹的樣子,立刻對他和馬士英產生了一種信任感,隨即把目光移向曹化淳和安明遠,隻聽曹化淳淡淡地說:“好吧,就姑且一試吧。”

    馬士英便道:“好極,那就先請公公發一封密函迴京,告發左光鬥以權謀私,讓朝廷派欽差到蘇州,趁這段時間,我們就搜集‘證據’。”

    安明遠道:“至於馬大人所說的‘證據’,就交給本座去辦吧。”

    這五人狼狽為奸,陰謀險惡,在大殿裏,發出一陣又一陣陰險邪惡的笑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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