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小逸雲躺在床上睡著了,小禦辭躺在她旁邊,目光停在帳子上,盯著上麵的紋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桌邊,我坐在椅子上沉思,鬥笠和劍放在一邊,麵前的燭火搖曳,偶爾“劈啪”一下爆出幾個火花。

    白日在二樓,竟然遇見了十年前的若寒姑娘,真是巧合。但那名叫沈宇林的男子又是何方人物?我暗自尋思,手不自禁地放在胸前,碰了碰衣服裏的聖晶之魂,能讓聖晶之魂有此異動,那人絕不簡單。

    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吹得燭火猛烈搖曳了一下,房間裏一下子忽明忽暗。

    今晚風大,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月黑風高。

    心中一股不安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隱隱感到了一絲不詳。我皺皺眉頭,暗自提高了警惕,按理說,祭月閣定然不會放過小禦辭和雲兒,但半月以來卻一直沒有動手,這其中必有蹊蹺。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手輕輕放在了劍鞘上,不知怎麽的,我總是覺得這家客棧透著詭異,自從一進來,就有一股被人盯梢的感覺,好像暗中有人在窺視一般。但仔細察探,卻又找不出什麽不對。

    突然,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猛然大盛,我倏地一驚,手一把抄起劍,往床上看去。與此同時,小禦辭也猛地坐了起來,朝我看來。

    四目相對,均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不安和警惕。

    “你也感覺到了?”小禦辭低低地道,心念動間,天燼已在手上。

    我點點頭,全神戒備。

    雲兒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奇怪地看著我和小禦辭:“哥哥,小風姐姐,你們幹什……”一個“麽”字還未出口,異變突生,兩扇窗突然一下子被人撞開,八九個黑影破窗而入,大風從窗外灌入房中,燭火頓熄,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心中警鈴大作,“嗆啷”一聲,長劍出鞘,怒叱一聲:“來者何人?”

    為首一個黑衣人喝道:“要你們命的人。今晚,你們別想活著走出這家客棧。”

    那黑衣人一聲令下,五道黑影向我撲來,另外四人卻是刺向禦辭兄妹。

    我大驚失色,大喊:“禦辭,小心——”斜身避開五把彎刀的攻擊,抽出長劍,護住胸前門戶。

    而小禦辭那一邊,隻見天燼一顫劍吟,飛舞流光,擋住四人的進攻,凝氣聚勁,一股雄渾霸道的勁力隨左掌拍出,“轟”地一下將四人震退五六步。

    那四人大駭,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小少年竟然如此厲害,大意之下結結實實地吃了個暗虧。

    我飛身踢開那幾個人,大喊道:“禦辭,快帶雲兒走。”

    其實哪裏還用我說,小禦辭早已拉上被嚇住的雲兒飛步到了窗邊。

    為首那黑衣人怒喝:“不可放走那兩個小娃子。”

    “是。”其餘八人一聲大吼,齊齊搶上,八道暗光往兩人身上刺去。

    猛地,斜地裏一把長劍挾帶淩厲劍氣刺來,嗆啷一聲架住八把兵器,長劍主人內力一吐,淩厲霸道的內力頓時通過長劍逼入那八人身體裏,那八人哪裏堪得住如此強猛的攻擊,一時間隻覺胸口劇痛,猶如鐵錘砸胸,全身經脈欲斷,劇痛不已。

    隻這眨眼間的功夫,雲兒和禦辭就已經翻窗而出。

    我退到窗邊,怒視著麵前九人,左手毫不客氣地凝聚了一個五級魔法砸了過去,右手一撐窗沿,飛快地去追小禦辭和雲兒了。

    這五級的魔法雖然對那幾人造不成實際的傷害,但拖延一下時間卻是綽綽有餘了。等那幾人手忙腳亂地應付完魔法後,還要再追,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為首的黑衣人看著我隱去的方向,冷哼一聲,從懷裏取出一支信號彈,直衝天際,轟然炸開。

    此時,客棧的另外一間大房內,六個屬下端坐在桌子旁,沈宇林站在窗邊,看著天空中的信號彈,嘴角噙了一絲微笑。

    他迴頭看看六個屬下,六人正望著他,他輕笑一聲:“都看著我幹什麽?”

    其中一個屬下看看窗外漸漸模糊的信號彈,道:“少主,你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沈宇林挑挑眉毛,迴頭望向窗外,嘴邊的笑容加大,手搭在窗沿上,一個用力,翻身而出,長笑一聲道:“走吧,一起去瞧瞧。”

    眾下屬看著翻窗飄然而去的少主,麵麵相覷,待到反應過來,他們那偉大的少主已經不見了人影,隻好匆匆忙忙地越窗跟去。

    (某雪:這翻窗果然是夠方便的哈……= =)

    青州城郊——

    我和小禦辭一人一邊拉著雲兒飛奔。前麵便是一片樹林,三人飛奔到林邊,正要進入林子。突然,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襲上我的心頭,一驚之下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小禦辭看我:“怎麽了?”

    我皺著眉頭,看著黑漆漆的林內,道:“不知道,我總感覺這林子處處透著危險,我們還是繞道走為妙。”

    小禦辭還沒說話,林中突然一聲尖嘯響起,數十道白光勁急破空往我們三人打來。

    長劍出鞘,劍花飛舞,冰色身影動若驚風,靈逸飄飛,刹那間將數十暗器全部擊下。

    林中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數十黑衣人從林子中飛竄而出,一時間刀光劍影將我們重重包圍。

    三人大驚,我隻來得及喊一聲“禦辭,小心”,就不得不專於防守了。

    這次祭月閣派來的人,人人武功高超,下手狠辣,想必是想一次得手,不留後患了。

    麵對多出我們二三十倍的人數,無論功力再怎麽高超也是顧此失彼,片刻功夫境況就已經險象環生。而小禦辭還要護著雲兒,顧不得自己,頃刻間身上就已經中了數劍。

    雲兒哭喊道:“哥哥,你不要管我了,當心啊——”眼見小禦辭身上又添新傷,雲兒心裏又痛又急,大喊:“小風姐姐,你快帶哥哥走啊——”

    身上的冰衣血紅點點,猶如雪地裏的怒綻梅花,我架開數把彎刀的進攻,聽見雲兒淒厲的哭喊,急忙往小禦辭那邊一看,這一看之下,心頓時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痛徹心扉。

    那冷冽的身影左支右絀,身上的白衣已經全部染紅,天燼雪亮的劍頁上滿是鮮血,每一劍揮出,每一次兵器相碰,都會有血珠飛濺,他便在那一蓬蓬的血雨當中廝殺著,血霧之中,他牢牢牽著雲兒,一心隻想護得妹妹的安全,全不管自己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我倒吸一口涼氣,心靈被狠狠地撞擊了。

    這一下,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叱一聲,擲出手中長劍,劍如流星一般直刺入一個圍攻禦辭的黑衣人的體內,去勢不衰,又再釘入第二個人的身體裏。

    心念轉間,手腕上的靈犀鐲靈光一閃,靈犀長劍宛若秋水閃亮刺眼,靈力爆發,狂風暴雨般的招式應聲而起。

    夜色之中,冰衣翩然流逸,雪鋒寒光,孤傲入衝天之鶴,靈犀白光傾瀉如煉,風浩蕩,欲飛舉,身影飄隱之間,劍吟風鳴,端是世間驚姿奇景。風塵漫漫,恍若夢境,彈指間紅塵如迷霧,血花飛濺。

    滿天的劍光,漫天的劍影,人再也分不出那個是冰影,哪個是劍影,冰影的速度快到了極致,一時間數十黑衣人竟然好像看到了無數道冰影在眼前晃動。

    ——這便是禦蝶穀“菡蝶飛仙劍”身法篇中傲視天下的絕頂輕功“九疊重影”。

    局勢一下子倒了過來,少女以一敵數十,竟似已立於不敗之地。但是我心裏明白,這一下爆發力雖然強,但剛猛不可久,這一下耗費的功力極大,打退敵人尚可,但若是要全部殲滅,卻是萬萬辦不到了。

    想到這裏,我反手一劍刺入一個黑衣人的身體,身形急退,左手拉住小禦辭的胳膊,喝道:“走!”

    小禦辭牢牢地抓住雲兒,聞言勉強一提氣,三人猶如展翅大鵬般往遠處山林而去。

    一個黑衣人怒喝:“追!今夜必定要斬草除根。”

    “是!”

    青州城與遠處山巒之間的平原上,兩隊人一前一後追逐著。

    我的內力消耗太大,小禦辭身上負傷太多,縱躍間血珠一滴滴地往下滴,血跡延了一路,他的腳步已經有些遲緩,隻是全憑堅強的意誌支撐著而已。

    我心裏焦急不已,這樣遲早會給追上,但是如今我們這個狀況,又怎麽可能與他們相抗?

    突然,小禦辭腳步一個踉蹌,跌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我急忙停下,雲兒掙開我的手,驚慌地搖著小禦辭,哭道:“哥哥,哥哥,你怎麽了,哥哥……”

    我把小禦辭半扶起來,搖著他,心下驚惶,急道:“禦辭,禦辭,你……”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手觸摸出濕熱一片,心猛地一沉,視線從他的臉上往下調,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眼望去,駭得幾乎停止了心跳,小禦辭的腰間一個驚心動魄的傷口正汩汩地流著血,衣服早已被染成完全的鮮紅色,正往下滴血。

    我幾乎就要暈了過去,心一陣劇烈揪痛,連怎麽唿吸都快忘了,他這個傻瓜,傷得那麽重竟然也不說,一直撐到現在,他想死嗎?

    遠遠地,已經隱隱聽到了喊殺聲,祭月閣的人就快要追上來了,我又是心痛又是焦急又是絕望,難道今夜當真難逃大劫?

    此時此刻,我第一次嚐到了身陷困境,孤苦無助的那種幾乎令人崩潰的絕望感覺。

    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刻,七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在我們的前麵。

    我一驚望去,手一下握緊了靈犀。

    隻見那七人站在離我們不遠處,為首一人冷眼望向祭月閣眾殺手追來的身影,對另外六人喝道:“去,把那幾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給收拾了。”

    六人應道:“是。”

    就隻見六道身影如流星一般闖入祭月閣眾殺手中,廝殺開來。敵我人數懸殊,但那六人竟然個個都是一流高手,直殺得祭月閣的人人仰馬翻。

    下令那人往我這邊走來,仔細看去,來人身穿白衣,上以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白牡丹,一雙袖子是合肘的箭袖,配了一條月白綢子淡綠絲絛的腰帶,上繡銀龍爭日圖。長相俊美非凡,眉宇間一股不羈灑脫的的氣勢流露出來,雙眸神采奕奕。

    這分明便是白日酒樓所遇的沈宇林。

    沈宇林見我戒備地看著他,衝我微微一笑:“姑娘莫怕,沈某並無加害之意。”說著,他的視線落在了小禦辭的身上,笑容僵住了,驚道:“這位小兄弟怎麽傷得如此嚴重?”說罷,幾步搶上來,半蹲下來,手抓住小禦辭的手腕診脈。

    我一手扶著小禦辭,一手按在他的腰間傷口處,手上微微泛起白光,靈力消耗太大,高級的法術施展不出來,小型的法術卻又無用,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慌意亂起來。

    沈宇林神色凝重,抬手迅疾地點了小禦辭身上的幾個穴道,腰間傷口處的血流頓時緩了很多。他看了看不遠正在廝殺的人群,迴頭對我說:“這位小兄弟傷得太重了,得要找個地方好好地給他療傷。我們這就迴青州城去。”

    我一驚:“青州城?”

    沈宇林點點頭:“不錯。跟我來吧。”說罷,他微微斜身,將小禦辭背了起來,展開身法,往青州城內疾馳而去。

    我和雲兒對視一眼,事到如今,隻好跟著去。

    我拉上雲兒,展開輕功,跟在他的後麵。

    至於沈宇林那六個屬下,見到少主迴城,互視一下,極有默契地繼續拖住敵人,不讓人追上去。

    ※   ※   ※   ※

    青州城某藥鋪後院屋子內——

    小禦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我站在床邊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焦急地看著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靜靜地診脈。沈宇林坐在椅子上,有意無意地玩著茶杯。雲兒被老者的徒弟帶下去沐浴更衣,此時還沒有迴來。

    過了好一會兒,老者才站起來,緩緩地舒出一口氣,站了起來。

    我急忙問道:“大夫,他怎麽樣?”

    老者看了我一眼,緩緩道:“這位小兄弟身中數刀,最嚴重的便是腰間那一處,受傷後不及時醫治,又劇烈運動,失血過多,情況不容樂觀……”

    我一聽,心裏翻江倒海,五味陳雜,又是心痛又是憐惜,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白了。

    老者察言觀色,將我的表情變化一一看在眼裏,開口道:“不過……”

    “不過什麽?”我立即追問,“大夫,你是不是有辦法救他?”

    “這……”老者遲疑著不說。

    我一下急了,手一抬,靈犀劍架在了他的脖子旁,怒道:“這什麽這,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老者怔了怔,看著頸邊的劍,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個個都那麽衝動。”

    沈宇林放下杯子,轉身對我道:“姑娘不必動怒,神醫前輩妙手迴春,小兄弟必定不會有事,沈某以性命擔保。姑娘還請放心。前輩,你就別吊人家胃口了,一個老人家欺負一個小姑娘,傳出去不好聽。”

    神醫?

    我愣了愣,靈犀劍不由得收了迴來。

    那老者瞪了沈宇林一眼,叫屈道:“沈小子,你哪個眼睛看見我老人家欺負她了,分明是這衝動的小女娃子把劍架在我脖子上好不好?”

    聽那口氣,兩人竟然是舊識。

    沈宇林深知那老者的脾氣,這老頭偶爾也會有點為老不尊,因此聽他的叫屈,也不反駁,隻是一笑置之。

    我正想開口,門被推開了,一個眉目清秀美麗的小女孩帶著雲兒進來了。她手裏還拿著一個烏玉雕花瓶子,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雲兒一進門,就撲了過來,看著床上的小禦辭,拉著我的手焦急地問:“小風姐姐,哥哥怎麽樣了?”

    我摸摸她的頭:“放心。”說著,視線落在了那個漂亮的小女孩身上,總覺得她有點麵熟,心下暗訝,莫非又是一個熟識的人?

    果然,那老者向小女孩招手道:“瀠影,把天香續命露給小兄弟喝下。”

    我差點沒給口水嗆到,瀠,瀠影?

    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出那個千嬌百媚卻又以惡作劇著稱的楓溟第一神醫瀠影來。這個,這個小女孩就是十年前的她?

    = =

    這麽說來,眼前這位老者就是瀠影的師父兼爺爺,十年後那個沒人知道叫什麽名字早已退隱江湖不知道在哪個深山裏挖草藥的隱世神醫?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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