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宮闈權謀之貴女(三十五)


    除夕年宴,命婦們早早的就進宮了給太後請安了。


    輔國公夫人鄭氏帶著兩個嫡親兒媳和孫女到的時候,太後的慈寧宮裏已經坐滿了後妃和誥命夫人。


    “臣婦見過太後娘娘,見過皇後娘娘,見過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鄭氏口中說出“皇貴妃”的時候,低垂的眸子裏露出陰毒之色。


    “免禮,平身。”太後麵上樂嗬嗬的道,眼裏卻有精光閃過。


    鄭氏周氏謝恩起身,視線微不可查的在後妃群裏逡巡,找了一個來迴,都未見到舒寶嫻,一顆心忍不住往下沉。轉眸間又看見端坐在太後近旁的舒寤,眸子裏的怨毒之色越發濃厚。


    “喲,舒大夫人這是在看什麽呢?”相比起老辣的鄭氏,周氏的眼神不知道明顯了多少,頓時就被恨毒了嫵美人舒寶嫻的傾昭儀逮住了,“窺視太後皇後可是不合規矩的!”


    周氏頓時被鬧了一個大紅臉,想她出生顯赫,又是輔國公家的大夫人,何曾受過這樣的擠兌,頓時心裏就恨上了傾昭儀,“臣婦一時失禮,還請各位娘娘見諒。皇貴妃乃是臣婦嫡親的侄女,許久未見,一時頗為想念,便難免多看了兩眼。”


    周氏這話信的人還真是不多。嫡親的女兒和侄女,想的是哪個還用說嗎?


    傾昭儀嗤笑一聲,“嗤,舒大夫人這話說的可還真是言不由衷呐!想看看嫵美人在不在場直說便是了,又何必拿皇貴妃做箋子呢?好歹皇貴妃還是你的侄女呢,竟然這般輕易的就拿出來搪塞人,舒大夫人這般未免對皇貴妃太不尊重了吧?”


    這話裏的挑撥之意隻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出來。


    周身咬牙,心滴血道,“傾昭儀所言臣婦不敢苟同。嫵美人身份低微,這等場合自然沒有她的一席之位。”言外之意就是,她早就知道了她的女兒不在場,所以看的人就隻能是身為皇貴妃的侄女了。


    聽著兩人的一來一往,舒寤並未說什麽,隻是輕輕看了傾昭儀一眼,頓時傾昭儀就覺得渾身一冷,隻是對著周氏輕哼一聲就呐呐的閉上了嘴。


    太後對於兩方的交手也是視若無睹,就當是沒有聽見。並未出言調和,甚至就連賜坐都沒有。


    而這時,殿外又有人通傳,輔國公府柳老夫人並臨安知府雲夫人到。


    太後的臉上浮現一點點的笑意,命人去請了進來。


    不過幾息的功夫,柳氏和明氏帶著舒寶凝和雲璃進了來,剛行完禮,太後便叫起了,“快快免禮賜坐。來人,端驅寒的薑茶上來。天寒地凍的,可別受了風寒。”


    這友善的態度跟對鄭氏一行人的態度相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側目。


    就連舒寤也是,不過雖然驚訝,但好歹是自己的親人受益。她當即就起身對著太後微微一福而後又坐下。雖然並未說什麽話,可是這表達的意思卻格外的叫人舒服。


    太後笑嗬嗬的指著她說道,“看看,這倒是個多禮的!”


    她之所以願意給柳氏和明氏這一份恩典,一來是因為皇貴妃幫著叫琳兒得了宮權,二來是因為柳氏的身份本就特殊,就連太上皇也要敬著一分,三來則是因為皇貴妃深得帝寵。


    雖然她跟皇帝在名義上不但是母子,還是姨侄,可是她跟先皇後並非一母同胞,而且關係也稱不上親近,跟皇帝的關係自然也就一般。然而,她沒有生育,一身榮寵幾乎盡數係於皇帝身上。尤其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並沒有什麽大本事,也得處處倚仗於皇帝。


    所以麵對皇帝最寵愛的皇貴妃,她就是不願意也得要給三分的薄麵。


    “臣婦多謝太後娘娘。”柳氏含笑謝恩,在一旁屬於一品誥命的位置上坐下,眼角的餘光瞥見不尷不尬的站著的鄭氏一群人,頓時長舒一口氣,覺得唿吸都順暢了不知道多少倍,好似這幾十年來受到的鬱氣委屈都隨著這一口氣一消而散了。


    再一看鄭氏身後跟著的舒家婦,腦子裏突然又浮現出了自己那早逝的可憐兒媳,心裏又湧上淡淡的傷感,可再轉眼看向坐在主位旁的孫女,那淡淡的傷感也頓時消散了。


    總歸,菩薩保佑,她找到了兒子兒媳留下的唯一骨血。


    兒子兒媳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朱賢妃瞅了一眼麵無表情、一直當個背景板的皇後,笑吟吟的接話道,“皇貴妃向來最是知禮懂禮,堪為六宮表率,昔日就連您和太上皇可都是誇讚過的。”


    “那倒是!皇貴妃確實是個好的。”太後又讚了一句。


    舒寤麵似不好意思的嗔視賢妃一眼,說道,“太後您謬讚了。要論知禮懂禮,滿宮裏少有人能比得過賢妃的。”


    太後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又有其他後妃對賢妃的恭維,一時之間氣氛很和洽。


    上麵後妃一團和樂,而殿下的鄭氏一群人頂著別人異樣的眼光卻隻覺得芒刺在背。


    尤其是鄭氏,她年少嫁為輔國公世子夫人,次年便誕下嫡長子,便是之後夫君娶了一個平妻柳氏,她也將柳氏死死的壓在身下幾十年,可如今,那被她打壓了幾十年的人竟然被人抬舉著淩駕於她之上,被當眾下了這麽大的一個麵子,她心裏的難堪和恥辱才是最盛的。


    過了好一會兒,太後又說道,“你們鮮少見到家人,今兒又是除夕,哀家就準你們帶著家人迴各自的宮殿敘敘話,待會兒晚宴的時候帶過來就是了。”


    當即一眾嬪妃誥命紛紛謝恩。


    皇後這時也是一喜,立刻就帶著劉家的家眷離開了。舒寤自然也帶著柳氏和明氏以及兩個妹妹迴長樂宮了。


    “半年不見,璃兒和凝兒長高了不少。”舒寤看著兩個妹妹,笑得開懷。


    “姐姐。”雲璃和舒寶凝雙眼微紅的看著她叫道。雲璃對舒寤,是真真的敬愛親昵,而舒寶凝卻是滿心的感激。


    舒寤張開雙手抱著兩人,戲謔道,“都是大姑娘,還哭鼻子呢?”


    兩人頓時頗不好意思的低頭。


    “哈哈~”一旁的明氏和柳氏頓時笑了出來,“這倆孩子是想念你了。前幾天得知今日能進宮時可高興壞了呢!”


    五人頓時又好一頓敘話家常。然後舒寤看著兩個妹妹說道,“知道你們倆今日能進宮來,姐姐給你們準備了好些東西,珠寶玉石,釵環首飾,綾羅綢緞,還有一些海外的稀有物件,要是沒有喜歡的,就再去姐姐的庫房裏選,姐姐讓人帶你們去看看可好?”


    雲璃和舒寶凝兩人知道這是自家姐姐跟娘親和祖母有話要說,當即便懂事的應了,“那可就是太好不過了!要是我和凝姐姐搬空了姐姐的庫房,姐姐可別心疼。”


    舒寤嗔視她一眼,“我何時心疼過?”說著就招來白茶叫她帶她們去旁邊的宮殿。


    兩人離開之後舒寤拿出兩個信封,一個給了柳氏一個給了明氏,麵色嚴肅的道,“祖母娘親,這信你們一定要貼身收好,迴去看了之後也不要留下。”


    明氏倒是沒有什麽過多的想法,可是柳氏不同,她早就猜到了舒寤的一些想法,一時心中很亂,又想著今日一見之後,怕是許久都不能再見了,那信中之事定然也沒有機會跟她商量。


    因此,當即就問道,“寤姐兒,你可是擬定對付輔國公府了?”


    舒寤看了一眼麵色沉重的劉氏和滿臉驚訝的明氏,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了,“祖母,我知道您的顧慮。可是自舒寶嫻進宮之後,舒家前前後後明裏暗裏拿捏了我許多次,小年夜時,還險些毀了我的容。”


    “舒家的存在,不但不能給我半分的助力,反而會成為我的追命索。祖母,您放心。這事咱們就是起個頭而已,後麵的事情自有滿朝文武呢!如今我得寵,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而這些人並不知道咱們與舒家的情況,隻會認為舒家就是我的後盾,隻要有機會,他們就一定會全力對付舒家,妄圖斷我一臂。”


    “那輔國公府您不曾在意,父親也不曾在意,我更是厭惡的很,左右咱們都不在意喜歡,那就毀了好了!”說到這裏,舒寤的眼睛一眯,“況且,有輔國公府在,五哥如何出頭?”


    “太上皇和皇上對勳貴人家可都存著打壓的心思呢!不過皇上的動作決不會太狠絕,應該會打一棒子給一個可棗,這棒子打到了輔國公府身上,棗會落到何處可就說不準了。畢竟如今輔國公府已經分家了,大房本身就是輔國公府。咱們剩下的幾房都有可能得到那顆棗。”


    “現在我得寵,皇上願意給我聖眷和體麵,所以屆時皇上很有可能會將哥哥推上去。我猜,一個世襲的爵位是跑不了的。祖母,我想要讓所有人知道,您和父母的尊貴榮耀跟輔國公府沒有任何關係。”


    柳氏頓時雙目濕潤,“祖母知道了,玖兒放手去做就是了!宮外的事情,祖母會安排好的。”


    沒錯,她們一家人的尊貴跟輔國公府從來都沒有關係!她得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旭哥兒十四歲棄文從武拚出了一條血路,為她掙迴了誥命。而後又救駕而亡,為了這份哀榮,那一群黑心肝的竟然買兇殺人,要了她那可憐兒媳和尚未出世的孫兒孫女的命。


    若非她和兒子的家安在輔國公府,那裏有他對兒子的所有迴憶,這些年她早就不想住在那腐朽肮髒的地方了。


    每每旁人見著她,第一反應是輔國公府的柳老夫人,可卻一點兒也不見得她是旭兒的生母,是功臣之後的母親。


    她的旭兒早已被人遺忘,她卻一點也不想他被人遺忘。


    她總得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尊貴跟輔國公府沒關係,隻是因為她的兒孫!


    而清浣閣裏,鄭氏和周氏看見舒寶嫻那滿臉尚未完全消散的密密麻麻紅印子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祖母,母親。”舒寶嫻此刻看見最疼愛的兩位長輩,委屈的淚水就怎麽也忍不住了。


    鄭氏周氏看她這模樣也是心疼的,當即就安慰道,“嫻姐兒不要難過了,再有幾天的功夫你的臉就會好的。”


    舒寶嫻聞言卻是哭得越發的狠了,她的委屈哪裏僅僅是毀容一項?她受到的那些委屈折辱,受的那些嘲諷輕蔑,還有那些白眼不平、打壓磋磨就是三天三夜也說不盡啊。


    鄭氏和周氏對視一眼,連忙又安慰道,“祖母和母親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可是嫻姐兒啊,這裏是皇貴,祖母和你母親便是想幫你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啊。你自己若是不立起來,如何保護自己?如何把你受到的委屈羞辱一一還給那些人?乖啊,別哭了,振作起來,咱們狠狠的報複迴去就是了。”


    大概是鄭氏的那句報複迴去觸動了舒寶嫻的心弦,於是她不再哭了。“祖母,您說的我都知道,而是我真是沒法了。皇上她根本就不喜歡我,甚至已經厭棄我了。還有舒寤那賤胚子,她那麽得寵,又百般的阻撓陷害我,我根本就寸步難行啊!您教教我,我該如何做?”


    鄭氏聞言,眼中的寒光不斷閃爍,“那小賤人有多得寵,前朝後宮就有多少人想她死。這殺人不沾血的法子可多了去了。嫻姐兒,你還記得祖母教給你的打壓人的學問嗎?”


    舒寶嫻微微一愣,滿臉陰狠毒辣的說道,“誇耀追捧、投其所好、使其狂妄、引其墮落、栽贓嫁禍、毀其名聲、趁虛而入、清查刺探、知其底細、剪其黨羽、毀其根基、最後釜底抽薪,殺之!”


    鄭氏滿意的點頭。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這是祖母給你帶進來的好東西。以祖母的嫻姐兒的聰慧,一定知道如何才能讓它們發揮最大的效用,幫你在宮中立足,獲得聖寵,誕育龍嗣,甚至是登上那個至高位。你放心,有祖母和你母親在,輔國公府一直都在你身後。”


    舒寶嫻手裏拿著這一個小玉瓶,一顆心頓時就有底了。祖母說的對,這滿宮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恨毒了舒寤那賤胚子,她不得寵沒關係,靠近不了那賤胚子也沒關係,總有人能替她弄死那賤胚子!


    借刀殺人,這太正常不過了。


    聖眷她也不需要,隻要有孩子……隻要有孩子……她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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