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城站在白石橋頭,一個勁兒地說;司馬彤蹲在欄杆下,一個勁兒地哭。末了,司馬彤哭著說:“我要是覺得活著沒了希望,我會自殺!”直把李思城嚇得渾身直冒冷汗。他掏紙巾遞給司馬彤,說:“小彤,別哭了。我們好好地做兄妹,好不好?”司馬彤擦幹了淚,說:“不好。我要嫁給你!我才不管你怎麽樣呢,我早就決定了。晚上做夢,老見著孫姐,孫姐一見我就讓我嫁給你。孫姐的魂附在我身上了。我要不聽她的,她會要了我的命!”見她的眼神直直的,李思城心下發寒。想起孫虹,不覺心亂如麻。

    司馬彤說:“我跟你明說了吧。我媽要把我嫁給蔣姨的兒子。我爸和我媽都偷偷地商量了好久了,還安排我們見了麵。其實,我小時候就認識他,他比我大整整十一歲,離婚了,帶一女孩,差不多都有我那麽高了。”

    李思城忍不住問:“你蔣姨是幹什麽的?莫不是蔣介石的遠房侄女吧?”司馬彤說:“差不多吧。她們家整個一個大院子。蔣姨的老公,是國民黨投降過來的將領,是將軍,蔣姨小他三十多歲呢!她老跟我媽講,男的越大越般配!你知道他兒子是幹什麽的?是一集團公司的老總,光奔馳600型轎車就三部。我爸曾給老頭當過警衛員,調北京也是老頭一手辦的。我爸老覺得欠人家什麽似的,所以,就想把我嫁過去。你老問我怎麽辦,現在,我也問你怎麽辦?”

    李思城突然有一種揪心的難過。他早就知道司馬彤的父母均身居要職,所以每次跟她交往都格外小心,免得出了差錯。自己倒無所謂,害了善良的小彤可不好。可今天,他聽司馬彤講完,腦子裏“嗡”的一聲。這種事古來有之,像戲台上的戲一樣一遍一遍地演,想不到到了這個開放的年代,此種悲劇仍然沒搬下社會舞台。李思城突然說:“隻要你不願意,就可以不嫁!”司馬彤破涕為笑,說:“沒那麽嚴重,還沒定哩!其實這是我父母和蔣姨們私下安排的,人家當老總的未必會答應。反正不管怎麽樣,隻要得到你的支持,我們就會勝利的。”李思城連忙看表,說:“都快11點了。走吧,我送你到家門口。”

    司馬彤終於從那門樓高大的單元房裏進去了。李思城狠敲了一下腦袋,覺得頭疼欲裂。忽然,唿機響了。是林如鳳。

    李思城找個公用電話迴了。林如鳳在電話那頭說:“思城,你要抓緊啊!你知道今年你多大了嗎?”

    李思城沒有迴答,說:“你真的準備出國?”

    林如鳳說:“大概明年下半年吧。我的事你別擔心。我好輕鬆。真的,有時候,我總是自怨自艾,實際上沒什麽大不了的。離了,對我對他都是件好事。婚姻有時是一個了鐐銬,一旦打開,就輕鬆得想飛。”

    李思城澀聲道:“如果真是那樣,我祝福你。但是,有鐐銬帶著的時候,是很沉重,卻有一種依賴;鐐銬一旦打開,是輕鬆了,但心裏卻空空的,是吧?”

    林如鳳居然笑了,說:“思城,你真的成熟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迴來的路上,我在書報亭買了本雜誌。你那個中篇小說《陌生的城市》發表了,寫得非常好。喂,你還不知道吧?”

    李思城說:“一篇稿子嘛。到時候稿費來了,請你吃飯。”

    二人說了幾句互相安慰的話,便掛了。

    李思城徘徊於大街。九月的星空,本是繁星璀璨。而京城的上空,卻灰蒙蒙的,連月亮的臉都像戴上了一層麵具。

    街頭飲食夜市賣得正火。老北京們三五個人撮成一堆。羊肉串、炒田螺、煮花生、醬雞脖,沿小飯館前擺成一條長龍。前麵的人行道上,撐起了陽傘,傘下置一塑料圓桌,放幾把椅子,老少爺們便斜坐在裏麵,邊吃小菜邊飲紮啤,主要是侃老婆下崗、孩子入學、歌星走穴、足球進網等,唾沫星子直飛到別人的杯子裏去。但也沒人在意,端起大杯,狠碰,咕咚一口,半紮啤酒就進了肉鼓鼓的肚子裏。有老兄便迴頭叫道:“小姐,來紮啤,六紮。”

    李思城揀個偏僻的位子坐下。

    他知道,今夜又要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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