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琛走出來的時候,醫院門口已經十分清冷了。絲絲細雨撲在臉上,冷得沁人,他一低頭,看見車座和絨毯上全是斑斑血跡,淡淡地開口:“明天這輛車好好送去洗洗。”


    司機答應了一聲,又問:“文先生,去哪裏?”


    這個問題卻讓他想了很久,似是很難迴答:“先開著吧。”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扶著手機光滑的邊緣,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暗夜之中,他忽然有些懊悔剛才的衝動,甚至理不清那一瞬間……他為什麽要走過去抱起她。他望著窗外夜雨,心頭卻莫名地焦躁起來。


    不知在路上開了多久了,迴過神來時,想起文亦可可能還在文家院子,於是就吩咐司機朝那邊開去,到的時候,剛好看見肖誌平陪同胡佳琳上車離開。他走進大廳,文亦可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有些無聊地擺弄著手機。


    “為什麽不讓司機送你迴家?”文亦琛走了過去,輕皺著眉問。


    文亦可聞聲抬頭,看見是他後就有些驚喜,站了起來:“二哥,你迴來了?她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已經通知了她的家人陪她了。”文亦琛淡淡地說。


    “二哥,我今晚不想迴去,能不能去你的公寓住一晚?”文亦可有些期待地看著他,苦哈哈地說:“我不想迴去後,奶奶又追著問我為什麽肖誌平沒有送我迴來啊......之類的,明天正好我要迴學校,可以從你那裏直接走。”


    文亦琛本能地想拒絕,但是看見她那雙清澈的雙眼,又想起今晚肖誌平對她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然一軟,就點了點頭。


    “耶。”見他同意,文亦可不由開心地笑了起來,於是跟著他一道離開了。


    迴到公寓時已經近淩晨一點了,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走進廚房倒水,路過客廳時,文亦琛有些意外地發現文亦可還在沙發上坐著。


    他隨手將毛巾扔在一邊,挑了挑眉梢問:“怎麽還不睡覺?”


    文亦可整個人蜷在沙發裏的一堆靠枕中間,手裏端著一杯紅酒,無奈地笑了笑,“睡不著。”


    文亦琛皺著眉打量她,隔了一會,淡淡地問:“因為肖誌平?”


    “可能我真的不是他喜歡的那一款,”文亦可自嘲地開口,“今天他走的時候,連問也沒問過要不要送我迴家,就那樣和胡佳琳走了。”


    “你喜歡他?”文亦琛走到廚房,從冰箱拿出兩瓶水,遞了一瓶給她,“我本來以為隻是奶奶的一廂情願而已。”


    “我記得小時候過生日的時候就許過願,想長大以後嫁給他,”昏暗的燈光下,文亦可的眼睛卻亮得發光,“所以當奶奶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訂婚時,我都快高興地跳起來了,有種美夢成真的柑橘。”


    文亦琛愣了愣,有些沉默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想說他並不喜歡我,我們倆沒什麽希望。”文亦可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隻是想著無論如何,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試試,試過了,才知道結果是怎麽樣的。”


    她說著就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我基本也知道結果了,這樣也好,可以安心了,不需要再去期待什麽了。”


    文亦琛看了她一會兒,並不想擅加評論什麽,就點點頭,隨意地說:“你想清楚了就好,很晚了,去睡了吧,我還要看點資料。”


    文亦可卻沒走,起身後站在客廳中央看著他,突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二哥,你今天怎麽了?魂兒不在身上。”


    他淡淡抬起眉眼,不動聲色說:“你在說什麽?”


    “你的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她一一點給他看,“全是血跡,都沒洗幹淨。”


    文亦琛怔了怔,低頭去查看自己的手肘,然後一言不發。


    “二哥,其實我覺得她人挺好的,你當初……”文亦可有些小心翼翼地說。


    “早點睡了,明天自己去學校,我還有事,就不送你了。”文亦琛打斷了她的話,轉身就朝臥室走去。


    文亦可定定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欲言又止,到最後也隻是悵然歎了口氣。


    早晨,潤生有些虛弱地站在醫院門口,正準備打車迴家,就看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地停在了自己麵前,後座搖下了車窗,肖誌平正笑嘻嘻地看著她:“沒事兒了?”


    潤生笑了笑:“沒什麽了。”


    在醫院做的止血手術算是極小的手術,本來還要觀察兩天的,但是她實在受不了醫院那股消毒水味道,主要是生樂樂那次手術,給她留下了極大的陰影,於是她就堅持出院了。


    “上車吧,我送你迴家。”肖誌平推開車門,一臉善意地開口。


    潤生眯眼看了看他,忽然一笑,也就大方地坐了上去。


    “潤生,你和亦琛很熟嗎?”剛上車不久,肖誌平就忍不住開口問。


    她也不避諱,極自然地說:“算是熟吧。”


    肖誌平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來。


    潤生索性大方地說:“我們很早就認識,原來是高中同學而已,在加上他和我妹妹定了婚,應該算是熟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潤生一點都不心虛,麵不改色心不跳:“你不會信了那些緋聞吧?”


    “我當然信你啊,不然怎麽會把那麽大一筆錢交給你打理呢。”肖誌平笑得一臉真誠,“潤生,現在科技革新日新月異,有些格局是早就該有所改變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吧?”


    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翩翩貴公子樣子,臉上永遠都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潤生很清楚地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那種上位者才有的威嚴和霸道,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容忍他人來幹涉自己的事情呢?所以這次文家還真的是打錯算盤了。


    隻是可惜文亦可那個小姑娘了,她有些遺憾地想著,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她看著肖誌平時,那種嬌羞的眼神。


    車在別墅區門口就停了下來,潤生下車後就緩緩朝裏麵走進去。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了一串電話,還有是否要接聽的顯示。號碼太熟悉了,兩年前她幾乎天天都會撥打這個號碼,所以雖然沒有儲存,她都能知道是誰。


    迴頭看了一眼肖誌平的車已經離開後,她才劃開接聽鍵:“有什麽事嗎?”


    “我很意外你對昨晚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這樣的態度。”電話那端傳來文亦琛低沉的聲音。


    “謝謝你了,文先生,還有事情嗎?”潤生冷漠地開口。


    “你還迴來做什麽?攀上了肖誌平,所以還想著把兩年前失去的找迴來?”他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潤生譏笑著開口:“我還真是佩服你居然有臉提起之前的事情。”


    “那是你欠我的,我討迴來,這並不過分。”文亦琛聲音倏然沉了下去,手指在桌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潤生,別太高估了自己,也別太低估了別人。”


    “文亦琛,你認為經過兩年前的事情後,我還會犯這種錯誤嗎?”潤生冷冷地笑著,“謝謝你的好心提醒,這次我迴來,你們可以拭目以待,我究竟是不是高估了自己,你們想的也沒有錯,我就是要報複,拿迴本該就屬於我的一切,不過同於你的陰險和背後放冷箭,我要做的一切,都會正大光明,我會讓你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是怎麽樣變得一無所有的。”


    對方沉默了下來。


    潤生無聲地浮起一絲笑,將電話掛了,頭也不迴地朝自己的別墅走了過去。


    文亦琛靠迴椅背,順手拉開了手邊的抽屜。裏邊空空蕩蕩的,隻放著一個倒扣著的相框。高樓窗外,雨聲涼涼,光線靡暗。他不知專注地在想些什麽,其實自己心裏很明白,不該打剛剛那個電話,卻不知為何,在醫院門口碰見她上了肖誌平的車後,就忍不住打了這個電話。


    他伸出手去,手指在相框的原木邊緣輕柔地摩挲,卻始終不曾將它翻轉過來。


    這時辦公室響了兩下,助理輕輕推開門後說:“文先生,林楊來了。”


    “讓他進來。”


    十五分鍾後,林楊言簡意賅地將項目匯報完畢,總結說:“大致就是這樣了。本來項目不是不能上馬,隻是技術上的難關沒有那麽快能攻克,成本控製會比預計的難度要大,所以我建議,這個我們先放一放,目前首要的是對一些新興的科技公司的並購。”


    文亦琛雙手交疊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很久,才慢慢的說:“林楊,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有些東西……你就是難以放手的,哪怕會讓你付出很大的代價。”


    林楊皺眉,莫名的覺得他是意有所指,於是遲疑開口:“文先生,我們不能操之過急了,目前公司沒有足夠的技術團隊來支撐,完全新招的話,成本太高了。”


    文亦琛淡淡地笑了笑:“放手去做吧,需要什麽支持都可以給我提。”


    林楊離開後,文亦琛揉了揉眉心,剛靠迴椅背,就看見助理快步走了進來,輕聲匯報:“文先生,西恩科技那邊有消息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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