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珣是公主,也就是聖人可汗、楊廣的女兒,她還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死於江都兵變的那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魯妙子的臉變得陰沉無比,他用低沉的聲音問道:“這個秘密,除了你和徐子陵之外,還有誰知?”看到他的臉色,石青衣知道不把石青衣說明白,自己休想來開,其實說起保密,事實上無論是魯妙子還是石青衣都認為,在沒有人會比徐子陵更為保險的人了,然而魯妙子必須得知道,石青衣又是從哪裏得到這個秘密的。


    “就算邪王曾與那人有過交情,但是這件事是他的私事,邪王不會知曉。”魯妙子看向石青衣,“確實如此!”石青衣微笑,然後如實相告:“因為這個秘密,就是我從當事人的口中才得知的。況且在不久之前,我還見過他,並且親自的送了他一程!”“楊廣的性子,怎麽會隨便的將這件事告訴一個外人。”“我不是外人!”石青衣笑了起來,然後開始掏兜,不一會取出了一對精致的碧玉耳環:“這是那天我聽了他的一段故事之後,他送給我的。”那對耳環質地上乘,做工精美,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寶物,然而在見多識廣的魯妙子的眼中,它還蘊含著一些其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這,是!”即便是魯妙子也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耳環:“沒想到居然是它!”魯妙子歎了一口氣:“楊麗華的耳環,想不到現在會到了你的手裏。”


    “楊麗華的耳環?”石青衣先是重複了一遍魯妙子的話,隨即才道:“的確。那人說過這是他姐姐的遺物,並且我還曾經見到過同與它一套的手鐲與簪子。”現在我可以走了麽?


    然而魯妙子卻並未鬆口,他低聲說道:“應該就是這樣,它們本就是獨孤信送給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的們的嫁妝,後來楊堅取代北周,將北周的皇族殺的一幹二淨,敬明皇後的簪子要不就是被獨孤伽羅拿走。要不就是落在了她們的姐妹:李閥的四姑娘手中。你能見到並不奇怪,其實令人奇怪的反而是,身為身為李家上下最為寵愛的孫兒李世民的媳婦的你,居然沒有得到其中的一份。”石青衣搖頭,心裏卻是一聲苦笑。原本確實是得到了那隻手鐲的,隻是現在……


    有耳環為證,魯妙子對於石青衣的警惕也隨之消散,至於石青衣並未透露出任何的信息,魯妙子卻反而能夠理解,無論如何。上一代人的恩怨,都已經隨著那個人的死亡而煙消雲散,但是他卻還是對著石青衣說道:“你就不打算在呆那麽一會。聽一聽這些首飾的來曆麽?”


    石青衣則是有些詫異:“魯老見到過這些首飾並不稀奇,隻是難道魯老會知道他們的來曆麽?”魯妙子便笑:“因為當年,正是老夫為獨孤信認定的這套首飾,你說我會不知道它們的來曆麽……”


    “當年獨孤信刨的那座古墓。就是一座蠻荒格局的古墓,本來這樣的古墓,墓中的陪葬也不會太過豐厚,隻是令他沒有想到,在墓主人的懷中,會抱著一支極為精美的紫金鳳紋匣子,獨孤信拿走匣子打開之後。才發現了匣子中是四件翡翠首飾,簪子、耳環、手鐲以及戒指,每一件都精美絕倫,並且在冥冥之中,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威嚴,而從墓主人雙手緊緊抱住匣子的動作來看,她並非這件匣子的真正主人,而隻是這些首飾的守護者而已。”


    “河南的才子、關西的將,關中隻能埋帝王!”石青衣突然想到了一句話,順口就把它說了出來,魯妙子聽了居然點點頭,沉吟說道:“的確,自秦統一六國以來直至現世,中華墓葬便逐漸形成了這一格局,然而在先秦以前,諸國林立,在彼此之間的相互攻伐戰鬥之中,各個邦國曆經興盛衰亡,其所處的地理位置以及占據的國土麵積也在不斷的發生著極大的變化。自先秦以後,關中一代的墓穴便非富即貴,多為帝王貴族的沉眠之地,然而在秦以前,在這片廣袤的關中大地之上的居民卻並非華夏子民,而是被稱為荒蠻的蠻族各部。”


    “那麽這套首飾,又是哪個蠻荒部落的遺物呢?”石青衣笑問道,魯妙子卻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語氣低沉的說:“不是蠻荒,而是華夏——天生玄鳥,降而生商!”


    騙人吧!石青衣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她曾經看過古時商王朝的地圖,他的西麵最多到達中原,還沒有擴展到後來的關中大地。然而魯妙子卻十分的肯定:“這是不會有錯的,因為在那隻匣子上麵的鳳紋圖形,正是玄鳥無疑。”所謂玄鳥就是鳳凰,同時也是商王朝所特有的圖騰,魯妙子絕不會認錯,隻是,商王朝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關中?況且它並不是一件普通的東西,分明隻有高高在上的王權女性才能使用?”


    “並不僅僅如此!”魯妙子對石青衣說:“商王朝之時,諸子百家尚未降世,那時的社會正處於一種文明與蒙昧並存的狀態,所謂飾物,除美觀之外,更為重要的還具備作為祭祀的重要禮器之用。能夠擁有並佩戴這些禮器的主人絕非一般的貴族女性,而必須是執掌世俗權利的女諸侯,或者執掌祭禮的祭司……你聽說過婦好麽?”婦好?!石青衣當然聽說過:“商王武丁的王後,同時,也是一位威名赫赫的無敵統帥。”石青衣沉吟了一會才道:“婦好執掌軍權,當然是有資格擁有這些禮器的人,而她南征北戰,自然也有可能將這些禮器帶到當時遙遠的關中一代。隻是同樣的,婦好在世之時,四麵用兵,怎麽可能怎麽巧就會將它們留在關中!並且還落魄的埋藏於一個蠻荒形式的墓葬之中?”也許它的主人也並不一定就是婦好。但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依照魯妙子所說,那座古墓修建簡陋,又怎麽能配得上這套禮器的價值?


    “我隻是說它們可能是婦好的,但卻並沒有說是婦好將他們帶到關中的。”魯妙子說道:“秦人的先祖的來曆,你也不會不知曉吧!”“當然,牧野大戰。紂王*於朝歌城中,商王朝於是滅亡,而當時正在北方與遊牧民族作戰的商朝軍隊則拚死從犬戎與周朝聯軍之中突圍,突圍之後又拚命向西方逃竄。直到一百多年以後,他們與西方蠻族的後裔才再次迴到東方。並且以承認周朝天子為宗主國的代價,得以留在關中大地上麵。”石青衣說道:“隻是史書所載,並非絕對正確,所謂當年突圍出去的商軍後裔,或許隻是秦人在為自己的臉上貼金偽造。”


    “不過至少,當年可以知道。當年商朝的軍旅,的確是向著西方逃竄的。”魯妙子說道:“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年商王朝滅亡之後。殘存的軍隊將它帶到這裏來的。”


    魯妙子的推斷倒是很符合實際,商朝是一個以戰興起的軍事帝國,以婦好為例,女性在帝國之中也占據著重要的地位。所以才能統帥千軍,與四麵之敵拚殺死戰,而當這個興盛一時的國度瞬間滅亡的時候,殘存的幸存者們為了躲避追兵而一路逃亡,在這之中,他們拋棄了所有的東西,在饑寒交迫之中。人們不斷的死去,而最後的景象,則是剩餘的人們將死去的守護者與她所守護的東西按照當地的風俗埋葬起來,然後在近乎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向著遠方那唯一的希望光芒繼續前行……


    “真是一個傷感的故事!”石青衣對魯妙子說道:“不過楊麗華是皇後,獨孤皇後也是皇後,敬明皇後自不必說,就是李家過世的兩位,自然也會成為皇後,太後。這算不算是命運的屎然呢?”魯妙子卻說道:“那麽你的未來,必然也是皇後!”石青衣聞言笑了起來:“那麽按照你所說,反過來推理的話,擁有著那最後一枚指戒的人,定然會是當今的蕭皇後!哈哈哈!”魯妙子點了點頭,卻沒有出聲,於是石青衣的笑聲,也變得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之後的幾天,他們還是這樣的不時會麵,然而當所有的計劃都已經十分嚴密的時候,閑談秘聞卻成了兩個人打發時間的樂趣。就這樣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直到四大寇敵襲的來臨,雖然早有準備,然而麵對這次事件,石青衣還是清閑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魯妙子的計算加上打手雙龍的強悍,讓石青衣第一次的除了之前準備工作之外,再也不需要做什麽了,就這樣,牧場大獲全勝。而想要渾水摸魚的瓦崗軍李天凡沈落雁一夥也沒有討到便宜,被寇仲識破陰謀便偷襲為強攻,再在石青衣無聊之下出手砍了幾個好手之後便一路潰敗,最後倉皇逃離。就這樣牧場轉危為安,李秀寧的出使雖然不能說盡善盡美,但是通過她與石青衣的雙重身份,拉近了牧場與李閥的距離,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李秀寧想要與石青衣一同返迴關中,不過,卻被她拒絕了。


    “我要去洛陽找你二哥,所以不能和你一起迴關中。”石青衣對李秀寧說道。


    “可是二嫂,當年你不辭而別,雖是事出有因,不過多年未歸,即便是父親也會有所怨恨,如今嫂子立下了出使的功勞,正是可以返迴關中的好時候,不然等到時間久了,父親發怒,二哥也會很難辦的!”李秀寧說道,語氣有些急切,倒是真心實意,對此,石青衣隻是微微笑著,注視著李秀寧的眼睛:“要對你的二哥有信心,不管什麽難事,他總會有辦法的!”


    於是很快,原李閥人馬在李秀寧的帶領下沿原路返迴,石青衣卻留了下來,又沒過幾天,因為飛馬牧場的盟友竟陵告急,商秀珣帶著雙龍等一班牧場好手也先後離開牧場奔竟陵而去。各個重量級人物都先後離去,整個牧場之中也因此而蕭索了許多,對於石青衣,牧場中剩下的人是敬而遠之,因此雖然自由自然,但是也沒有人敢於上前和她說話。


    到了第七天,石青衣也要離開了。收拾了自己原本不多的行李,石青衣在離開之前再一次的踏足魯妙子的安樂窩,這裏此時已經人去樓空,沒有了主人的打理,這裏很快就會被厚厚的灰塵所覆蓋,後山精巧自然的園林景色也會很快的不複存在。


    冬之夏,夏之冬,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夏,夏之冬,百歲之後,歸於其穴。逝者逝矣,安息吧!石青衣雙手合十,心中默念隨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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