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那個曾經石青衣所寄居過的高士廉的家所在的縣城,此時已經是完全的廢墟了,無處不在的殘垣斷壁顯示了這裏空寂,在這個廢墟之中,什麽人也沒有。


    那一年亂軍殺進來的時候,縣城中的居民也遭到了洗劫,幾乎被殺的幹幹淨淨,剩下的幸存者也都紛紛的逃亡,最後不知所蹤,隻餘下了這座廢棄掉的城鎮,還能讓後來人知曉這裏也曾經有過許多的人家居住,也曾經充滿著喧囂卻安逸的雞鳴犬吠之聲。


    一個年幼的孤女獨自的在這片廢墟之中靜靜的行走著,輕盈的腳步卻因為四周的寂靜而顯得異常的響亮,麵對這死寂一片的環境,女孩卻沒有露出一絲的畏懼或是其他的表情,她隻是這樣的行走著,仿佛對身周的環境全然漠不關心。


    女孩,便是秦昭湘,因為本身的經曆而冷漠不似常人,石青衣發覺對比與寂靜的李家後院,這杳無人煙,經過一遍血洗殺戮的縣城廢墟更加的適於秦昭湘修煉,便將秦昭湘帶來了這裏,沒想到效果卻出奇的好,秦昭湘也幾乎是日日晝伏夜出,每日的黃昏都會離開李家飛奔於此,直到黎明才從此地離開,返迴李家繼續修煉。


    今天女孩照例來到了這裏,但是與平常不同的是,女孩並沒有立刻尋找一處可供自己修煉的地點,而是開始不停的沿著縣城廢棄的街道走著,仿佛是一頭正在巡視著自己領地的狼王。而在它異於往常的表象當中,隱約的折射出了這個冰心女童的內心的焦慮:風中帶來了不屬於這片空間的陌生氣息,是誰,侵入了自己的領地?


    秦昭湘一遍又一遍的圍繞著縣城轉著圈子,但是毫不疑問的,來人的潛伏是非常的高明的,而且極為敏銳,總是可以在毫厘之間避開秦昭湘的搜索,讓秦昭湘無功而返。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夜幕快速的降臨,很快的,整個廢墟之中就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常人雙眼無法視物。


    秦昭湘也靜止在了原地,雖然武者已經超越了凡人,即便是黑暗也無法阻擋武者的視線,但是毫無疑問的,漆黑的環境還是讓人的目力受到了影響,而在目力受到影響的情況下擅自行動,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因此,停在原地是最好的選擇,秦昭湘就這樣子得坐在了那裏,仿佛迴到了李家後院一般,毫不在意此時冬日季節的寒冷和刺骨的寒風。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陌生的來客卻一直沒有出現過,仿佛他與秦昭湘打的是同一般的主意,在廢墟中的某處靜靜的潛伏等待著。


    秦昭湘此時仿佛已經睡著了一樣,低垂著頭,眼睛也虛閉著,雙手更是環抱住了自己瘦小的軀體,仿佛不堪寒冷的侵襲,然而即便如此,她卻也沒有起身離開去尋找一處可以遮蔽寒風的處所,她一直的呆在路口的街道上,度過了幾乎整個長夜,直到東方升起了啟明星,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偷襲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起的,天明一陣黑,極端的黑暗之中,秦昭湘的視力更受影響,而且無論秦昭湘是睡著了還是一直都保持著清醒,此時的時機都是最完美的時刻——如果她睡著了,那麽即便醒來,意識不能夠立刻清醒,便很有可能臉一絲的抵抗都沒有便被斬殺,而堅持一夜未睡,哼哼,那麽她的精力也一定會被耗損的差不多了,強弩之末,又如何是偷襲者的對手。


    一把幽暗無光的長劍從黑暗中伸出,無聲無息的向秦昭湘的後心刺去,無論是從時機的選擇上還是這一偷襲的劍術角度上,偷襲者都選擇的恰到好處,可以在最大限度的保證不備對方所發覺,從而一擊斃命,十步……五步……一步,就在幽暗長劍即將刺入女孩身後的時刻,異變突生。


    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覺突然間出現在了偷襲者的心底,使得偷襲者完美無瑕的一劍瞬間緩了一緩,而在這一個瞬間之中,秦昭湘已經迅速的轉過身來,與偷襲者迎麵相對,一雙眼睛仿佛還未睡醒一般,微眯著,但是其中卻仿佛蘊含著無邊淩厲的殺氣。


    “想走麽?!”伸出雙手露出一對短小彎曲的細刃架住長劍,女孩的聲音仿佛就仿佛九幽冥域之中的罡風一般,冰冷,肅殺。偷襲者見一擊不成,立刻抽身後退,秦昭湘又怎麽能夠放任他離開:“既然侵入了死者樂園,那就留在這裏吧!”


    女孩說著,兩隻彎曲細刃脫手而出,直逼來人雙眼,趁著偷襲者急忙用長劍將其挑飛的空擋,飛撲向前,雙手現出一對中長的彎曲細刃,上攻頭頸,下取雙足,招式異常狠辣,卻被偷襲者接連擋住,黑暗之中隻能夠憑借著陰影大致的看到對方的身形,看不清對麵之人的臉孔,兩人皆不知對方的麵上會露出何種表情,卻見拚鬥之中,火星點點,夾雜著劍器碰撞而發出的“乒乓”之聲,偷襲者的長劍顯然不是凡品,而秦昭湘的細刃雖然造型古怪,攻擊的手段也十分的刁鑽難防,然而,因為是凡鐵所製,往往拚鬥不到數個迴合就會折斷一柄,如是再三,秦昭湘的戰鬥手段也漸漸的開始以遊鬥為主,盡量避免與敵人的寶劍碰觸。


    盡管如此,手中的奇門兵刃卻依然紛紛折斷,而且本身也漸漸的落入了下風,雖然如此,秦昭湘卻是戰意旺盛,依然緊緊的纏住對方不放,事實上,因為此刻信奉一擊不中隨即遠遁的信條,偷襲者本無意在正麵與秦昭湘生死搏殺,反而是秦昭湘死死的纏住對方,才讓對方不得不陷入了與秦昭湘正麵戰鬥的境地,但是現在看來,即將要被逼入絕境的,卻反而是秦昭湘自己,此刻的偷襲者顯然是已經漸漸的摸到了一些那種奇門細刃的用法,劍勢漸漸的大開大合卻又連綿不斷,不斷地破去秦昭湘突如其來的詭異刁鑽的細刃,反觀秦昭湘,卻已經是漸漸的攻少守多,被來人漸漸的壓製。


    在黑暗中,秦昭湘不知來人究竟是誰,也不清楚,對方為何要刺殺自己,女孩年幼的心靈中無法去想到太多的複雜的事情,而既然對方威脅到了自己,那就殺掉好了,心靈如此,她的動作自然也就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像雲一樣輕,像山一樣重,雖然漸漸的身處險境,卻往往能夠憑借著渾然天成的巧妙招數化險為夷,激鬥,仍在繼續。


    天邊突然露出了一絲光亮,天亮了,而因為臉正麵對著突然升起的朝陽,偷襲者的眼睛一陣刺痛,不得不放棄了繼續攻擊的招數,同時後退一步,用長劍護住了自身,而不出所料的,麵前的小女孩已經咆哮一聲,合身撲來,手中兩隻近乎三尺的細長彎刃狠狠的碰撞在自己的墨色長劍之上……


    伴隨著飛濺的火星,鐵器崩碎的聲響,女孩腳下發力,向上一躍而起,此時的女孩身在半空,背對朝陽,處於陰影下的瘦小身影與身後的明亮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卻又奇異的和諧,在空中,女孩不可思議的扭轉了身體,順勢的拔出一把黑色厚背砍刀,閃電般揮向敵人,讓對方幾乎沒有反應過來的機會,隻能勉力架起長劍格擋。


    “哢”墨色長劍斷作了兩截,秦昭湘的身上泛起了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仿佛地獄勾魂的使者,她的刀也有如同她的人一樣,散發著死亡的味道,即將收割麵前的來人的生命。


    長劍被毀,來襲的刺客依然非常平靜,因為天亮的緣故,秦昭湘終於看到了此時的對方麵貌,雖然蒙住了頭臉,但是那一雙眼睛,依然鎮定無比。


    在秦昭湘的最強一擊,技近於道的刀勢之下,來人的雙手似慢實快的結成了一個繁複的手印,迎上了那無堅不摧的刀勢,與此同時,一聲震耳欲聾的真言自來人的口中發出,響徹了整個縣城廢墟:“哄!!”卻正是西域密宗“俺把你來哄!”五大真言的最後一字,配合著真氣施展的威勢居然連秦昭湘無堅不摧的刀勢受到了影響,隨後,來人的手印覆蓋在了露出了一絲的破綻的黑色死亡刀鋒上麵,空間似乎掀起了一絲的波浪,隨後的一切便歸於了平靜。


    秦昭湘暈厥了過去,她本就年幼,習武的時間又隻有短暫的數月,體內的真氣也僅有少量的一絲,根本就不足以駕馭這恐怖的魔刀,以至於一擊不成立即反噬,陷入了重度的昏迷之中,此時此刻,秦昭湘已經再也沒有了一絲的反抗的能力,隻能任人宰割。


    秦昭湘的對手,神秘的蒙麵人卻並沒有在這個時候趁機對她下毒手,隻是歎了口氣,隨後摘下了自己的麵罩,露出了自己的麵容,這是一張秦昭湘所熟悉的麵孔,因為它的主人的名字,叫做石青衣。


    抱起了昏迷中的秦昭湘,此時的她因為昏睡的緣故,臉上的戾氣全無,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鄰家小妹妹形象,絲毫也不會被聯想到那個湘南的兇殘的迦樓羅軍獵殺者。


    石青衣再次的歎了一口氣,究竟是什麽樣的命運,才能讓這個小女孩變成如今的模樣呢?石青衣開始收拾戰場,將全部破碎的彎曲細刃與短劍碎片全部收起帶走,而為了防止女孩突然醒來做出無法預料的事情,石青衣點了女孩的幾處穴道,這才抱起了女孩,走出了廢墟,向洛陽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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