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算去,眾人也隻能打定主意往江西方向逃去,等理王一家千辛萬苦到了江西婺源縣,沒想到一進縣城找了家客棧歇腳,裏頭的夥計就在談論裕王之事。


    小二一見他們來,忙笑臉招唿,理王便說:“要兩間上房,預備酒菜。”


    小二邊答應邊問:“客官是打哪裏來?”


    理王道:“我們從浙江地麵上來,說是南邊不太平,你們這裏可好麽?”


    小二忙說:“別提了,聽人說宜春城已經被裕王打下來啦,我們這裏也人心惶惶的呢!客官看那街上比起往日可是人少多了,哪裏都這樣。”


    琴袖一聽急道:“那你們打算怎麽辦呢?”


    小二笑道:“能怎麽辦,掌櫃的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哪天正打過來了,趕緊逃了唄!”


    琴袖便問:“你可知福建那邊也在鬧事?”


    小二道:“姑奶奶也聽說了?福建那邊這幾日也有不少人流竄過來,正好啪啪算盤一撥銀子響。我們做生意的,不比客官這樣品性高貴,先得想著錢的事兒,再想著命的事兒……”


    話雖輕巧,可理王在他眼中也看出幾分可怕來,待安頓好了家人,理王便在房中問琴袖:“為今之計我們往哪裏去呢?”


    “裕王打過來還得要些時日,況且要到這裏先得打下南昌。南昌是大城不容易攻下,我們且等一等消息,若是南昌失守我們再往別處逃去。”


    理王愁得直歎氣:“我手上已沒有多少銀子了,再這樣坐吃山空恐怕撐不了多久。我來時看見一路上流民要飯,叫苦連天的十分於心不忍,但也咬了咬牙沒給他們錢。”


    琴袖說:“一旦遭變,百姓總是頭一遭受難,屆時無處生理,隻能出為流寇盜賊,國家就亂了。”


    理王忽然靈機一動說:“誒,你說我去勸勸裕王怎麽樣呢?說不定把裕王給勸走了,皇上也對我消了氣,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麽?”


    琴袖搖頭道:“王爺萬勿這樣想,皇上聖意難測,屆時暴露了身份反而倒黴。”琴袖話音才落,外頭響起一陣篤篤的敲門聲,理王才問:“是誰?”


    小二在外笑道:“是我,小二,送吃的。”


    “進來吧。”理王說了一句,小二就推門而入,送了幾樣小菜之後,貓著身子出了門,琴袖看他動作有些不對勁,正在疑心,但雨生忽然哭鬧起來又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想到小二一出房門就躡手躡腳跑到掌櫃跟前說道。


    “掌櫃的,我方才去給他們送飯的時候,聽見幾句奇怪的話。”


    掌櫃的啐道:“客人說什麽,你怎麽能去偷聽?規矩都沒有了?”


    小二笑嘻嘻地說:“掌櫃的也不是不知道,我打小耳朵尖,旁人說什麽總會多聽幾句。”


    掌櫃的笑罵:“那你倒說說看聽到了什麽?”


    小二道:“我就聽他們說王爺啊,皇上啊,暴露身份什麽的,若是尋常人怎麽會去這種話呢?”


    掌櫃的聽後不答,嘴裏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音:“我記得朝廷有個王爺失蹤了,一直在找什麽的,是叫啥來著?”


    小二道:“似乎是理王吧,他已廢了庶人,也不該叫他王爺了。”


    “若是抓到了,賞銀多少?”


    小二眼珠子一轉:“聽說是……一千兩。”


    掌櫃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悄聲說:“你悄悄地往縣衙裏去,把這事兒一五一十告訴縣老太爺,發財的日子就到了。快去!”


    小二忙“哎”了一聲,一拍屁股就往衙門裏趕,掌櫃卻命廚子預備好一桌好菜,叫他們一行慢慢吃。


    不一會兒菜備好了,另一個小廝給他們送了去說:“掌櫃的今日請客,送客官一桌菜吃。”


    陳氏一聽,高興地站了起來謝過,又給那小廝六個錢打賞,小廝告謝欲走,琴袖卻覺得不對勁,拉住他問:“好端端的,送這麽多的菜做什麽?我們也沒要這些東西。”


    小廝答不出,支支吾吾的更令人可疑。


    陳氏卻笑說:“哎~蕭妹子也太要強了,他們來送是他們的好意,看我們舟車勞頓,現在還不吃頓好的?方才才喝了幾口粥,沒吃什麽菜呢,現在正好了。”


    琴袖忙說:“姐姐,都說無功不受祿,我們又沒有錢要這麽好的菜做什麽呢?”


    陳氏隻怪琴袖多心,琴袖因她在上,終究不敢置喙,加上一行人也確實餓了許久,所以就任他們吃起來了。


    黃乘一看有好菜,急忙要了一瓶酒想要好好地喝上一壺,正當眾人吃得高興的時候,就聽見樓下一陣急促的蹬樓梯的聲音,琴袖還想開門去看,就看見門被“砰”得一聲推開,一群官兵湧了進來,小二進來一指:“就是他們!”


    官兵中的頭目拿著一張畫像對照著看了看,道:“來人哪,把他們都抓起來!”


    “是!”


    陳氏尖叫道:“你們是做什麽的!憑什麽抓……”話沒說完全就被人用布堵住嘴巴綁著帶下了樓,琴袖來不及抱住雨生就被人抓走了,留著孩子在地上大哭。黃乘和花霰聞訊趕來,還沒開口就聽頭目問道:“哪兒來的孩子?”


    小二說:“是這個女人帶來的。”


    頭目冷笑一聲道:“想是廢庶人的孽種,一並帶走!”


    官兵們一把抓住雨生,哪裏知道小雨生也不甘示弱,一口壓住了官兵的手指頭,把他咬得大叫:“哇!疼!這小畜生竟敢咬人!”


    雨生叫道:“娘、爹!救命!”


    理王掙脫官兵就要去抱雨生,又被眾人按倒在地,理王吐了布團說道:“我是你們要抓的人,這是我兒子,並不在通緝令上,你們若害了他就是錯抓了人,難道朝廷會不管嗎?”


    那些官兵想想也有道理,便將小孩子放了,理王邊教人推著下樓邊迴頭看著孩子說:“黃乘!花霰!孩子托付給你們了,孤若死了,好生照看著!”


    黃乘和花霰頓時淚下,大喊著衝下樓道:“王爺!我們來救你!”


    不想官兵一把大刀挺在前麵,唬得二人動都不敢動。理王朝他們喊道:“迴去!照顧好孩子!”


    琴袖雖嘴被塞住,見此一幕也已經泣不成聲。


    客棧門口早已嘰嘰喳喳擠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對著理王、陳氏、琴袖他們指指點點,官兵看見他們就嗬斥道:“看什麽看!都滾迴去!”


    因被他們一嚇,人好不容易散開了一些,琴袖這才看見人堆後麵有三輛小小的囚車。


    琴袖被這群官兵粗暴地取下口中布團,上了枷鎖推上了車。還沒等她坐穩,馬夫就開始下鞭子趕路,一路上周圍百姓不明就裏,都以為他們是什麽壞人,紛紛把破菜葉扔向囚車,朝他們三人大唿小喝叫罵不息。


    陳氏被砸了一臉菜葉,委屈得大哭起來,理王和琴袖低頭流淚,默不作聲。


    出了城門,縣裏來了人給了簽書文告,押解犯人往南昌府去。原來不用這麽著急的,但因眼下局勢不穩,縣官也不敢擅自怠慢貽誤,所以不分青紅皂白先把理王送到南昌再說。


    雖然縣令催促快走,可是一場大雨又誤了行程,眾人走了三日剛剛到了萬年縣。押解他們的兵丁都已很疲累,還沒到驛站就在一處野地休息了一陣。


    其中為首的兵丁看理王他們被枷鎖扣著,蔫了的葉一般沒了精神,便訕笑道:“這是你們自己造的孽,得罪了皇上還想有好果子吃?”


    一句話下去理王仍然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兵丁就罵道:“怎麽?啞巴了?爺跟你走了一路,你們倒坐車這樣舒服!逗你玩一下子,你就說,爺我知錯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若不肯說,你人沒到南昌,我先讓你死!”


    理王斜眄了一眼,幹哼了一聲更沒一句話。


    這下這兵丁就火了,大喊道:“來人!將囚車打開,爺好好教訓教訓這孫子!”


    於是一群人鬧哄哄把理王往車下拽,琴袖叫道:“你們不許無禮!他雖已是庶人,也曾是王爺!”


    兵丁好笑起來說:“曾經是王爺,現在便不是王爺了,任我們怎麽,他也不能還手!”說著一個人解下褲子來,掏出鳥朝著理王大笑,理王怒目圓瞪,兩眼血紅地看著他,無奈身被枷鎖,又叫三四個人按著,根本動彈不得。


    那兵丁一看理王敢怒不敢言,更是得意,“咻”得撒出一泡黃色的尿來澆在理王的頭頂上,琴袖和陳氏一看,用枷鎖狠狠裝著囚車叫罵道:“畜生!你們竟敢如此羞辱王爺!”


    一泡尿畢,兵丁斜眼打量起琴袖來,淫笑道:“喲!都說理王爺有個美嬌娘,竟在我們眼皮底下呢,可惜,氣壞了就不漂亮了,這幾日想來你沒人‘照顧’十分難過,我們哥幾個給你補一補好不好?”


    一聽這話,理王雙手氣得發顫,正看見一個兵士走向琴袖的囚車,理王大怒起身,說時遲那時快,理王抬起綁著鐵鏈的腿,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掃把那人絆倒在地,再用身上枷鎖狠狠朝那人腦門砸去,那兵丁頭上頓時朱紅迸濺、鮮血如注。


    幾個人一看此狀,大唿小叫起來,一麵看那人的傷勢,一麵掏出鞭子用盡全身力氣“啪”得一聲往理王身上抽了一鞭罵道:“混賬東西!竟敢打我們爺!”


    還在混叫之時,忽然聽見周圍轟轟一陣車馬之聲,也不知怎麽的,就抬眼往前頭看去。忽然看見前麵旌旗招展,大驚道:“裕王軍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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