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菡輕笑起來, 因為此刻,沈綏麵色漲的通紅, 神情糾結掙紮, 顯得十分可愛。她沒有張口催促,也不打算代替沈綏做決定, 是她要吻自己的, 最終到底吻還是不吻,都由她。因此她依舊勾著她的脖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絞著她的發絲,低垂著眉眼溫柔地望著她。


    沈綏無奈地苦笑, 歎息一聲,將張若菡放下,沒有再繼續。方才那股強烈的旖念早已被攪黃了,她決定以後要找個絕無人打擾的時刻與場合, 再好好與她親昵。


    兩人開始整理衣衫, 沈綏方才解開了單衣,現下上半身隻有裹胸布遮羞。她穿好單衣, 匆匆係好衣帶,探手一勾衣架上的外袍套上,取了發帶, 簡單將長發束成馬尾,終於走去開門。其間張若菡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而藍鴝已經在外催了兩次了。


    沈綏拉開了門,藍鴝隻覺撲麵一股寒涼森冷之氣, 使她打了個寒顫。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大郎,見向來愛笑的大郎麵上沒有絲毫表情,正靜默地看著自己,似是有怨責之氣,登時惶恐起來,拚命迴憶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


    當她踏進房門,看到立在不遠處的張若菡時,她好像恍然間明白了自己犯了什麽錯。


    “大郎,我過會兒再來。”藍鴝匆匆丟下一句話,就要落荒而逃。


    “迴來。”沈綏淡淡開口,藍鴝頓住腳步,冷汗流了下來,隻聽沈綏道,“琴奴讓你來理衣箱,你怎能就此走了呢。趕緊的,幹活去。”


    藍鴝心想:大郎您這第一次用主人家的口氣訓斥我,我好慌。


    於是藍鴝戰戰兢兢地去理衣箱,沈綏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了張若菡的身上,見她低下頭來,麵上有抑製不住的笑容,沈綏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蓮婢,來,過來坐。”沈綏走上了客房筵榻,招手讓張若菡過來。張若菡從善如流,除履上筵,扶裙跽坐而下,姿態優雅端謹,不見一絲病態。沈綏盤膝坐於她身側,在她腰後墊了些軟墊,又擱了憑幾在側,讓她倚著。伸手附在她額上,仔細測了測溫度,一雙劍眉不由蹙了起來。


    “藍鴝,理好衣箱,去找刺史府管事,抓一副傷寒藥煎好送來,用顰娘上次開給琴奴的方子。”


    “大郎,您怎麽了?病了嗎?”藍鴝一邊忙著手裏的活,一邊問。


    “不是我病了,總之你照辦。”


    藍鴝應了一聲諾。


    沈綏很無奈,藍鴝這孩子就是太耿直,有些方麵缺乏眼力見,太單純,都是被她和琴奴寵的。在她當著張若菡的麵直接唿出“琴奴”這個乳名的時候,藍鴝就該有所察覺了。但她至今沒有反應過來。


    張若菡不說話,靜靜地閉著眼休憩。


    沈綏也不說話了,伸手到案上,煮水烹茶。


    茶香緩緩揚起,清心芬芳。沈綏斟茶,遞給張若菡,張若菡接過,捧在手中緩緩飲下。長睫輕顫,歪著身子,斜斜望著沈綏,深潭般的眸中漾著動人的漣漪。沈綏對她笑,拿過她飲盡的茶盞,再斟滿。


    藍鴝拿著幾件衣衫出來了,走到沈綏與張若菡近前,瞧見她倆神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坐得位置雖不近,謹守禮節,可這姿態神情,卻說不出的親昵。她心中古怪的感覺更甚。她明白大郎與三娘是結義兄妹,大郎還鍾情於張三娘子。但這似乎有些親過頭了,她印象中,兩人一直都十分克製。特別是張三娘子,並不知曉大郎身份,始終若即若離。可如今……這又算是怎麽迴事?


    今次她來,是專門掐好了大郎沐浴結束的時間的。卻不曾想張三娘子也在,實在是驚了她一跳。之前她叩門許久,大郎才來開門,她實在疑惑門內究竟發生了何事。直到大郎開門後,這一係列她所目睹的情狀,給了她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她本以為兩人在談什麽要事,她來的不是時候。可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大郎和張三娘子到底在房內作甚?瞧著真是曖昧極了。莫非……


    她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於是及時製止了。


    “大郎,這兩件衣裳您還要嗎?”她舉起了手中拎著的衣衫。


    沈綏打眼去看,發現正是那日張若菡墮崖時,她所穿著的衣衫。衣衫上已經劃破了好幾道口子,灰撲撲髒兮兮的。本來還有一件中衣的,當時直接扔在了鎮上的醫館中,為了給張若菡遮羞,其上染了血跡。外袍和內單衣,她換下來後,沒來及的處理,隻記得自己匆忙將衣物團了團,塞進了衣箱旮旯之中,之後就被她忘卻了,現在被藍鴝拾掇了出來。


    “不要了,拿去扔了罷。”她淡淡道。


    “欸。”藍鴝應了一聲,“那您要是沒別的吩咐,仆這就去了。”


    沈綏道:


    “還有,你看看琴奴在作甚,若是有空,帶著她過來一趟,我有事找她談。”


    “喏。”藍鴝應著,轉身欲走。


    沈綏忽的喊住了她:


    “且慢!”


    藍鴝驚了一下,疑惑地望向沈綏。


    “你把手裏那件內單衣遞給我瞧瞧。”


    藍鴝依言,將沈綏那天穿著的內單衣遞了過去,沈綏接過,翻開衣襟部位仔細端詳,發現自己剛才果然沒看錯,衣襟之上染著一片薄薄的金粉,若是不仔細看,還真就忽略了。她將那衣襟部位舉起,湊到鼻端仔細嗅了嗅,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張若菡注意到她神情不對,半闔著的眼眸緩緩睜大了。


    “這內單衣暫時留我這,你去吧。”沈綏對藍鴝道。


    藍鴝再度施禮,終於告退。


    出了門,藍鴝大鬆一口氣,心忖今日大郎怎生如此可怕,真是讓她大氣也不敢喘,就連“仆”這種好久都沒用過的自稱,她都不自覺地用上了。


    悶頭向前走了好幾步,她忽的頓住腳步,猛然抬起頭來,眼眸中閃爍出奇異的光輝。


    不對啊!大郎怎會當著張三娘子的麵直唿二郎的乳名“琴奴”,這可是犯忌諱的啊。琴奴這個乳名伴隨著二郎從出生一直到現在,熟悉過去的人,必然對此名極為敏感,因而外人麵前,大郎從不稱二郎乳名。她們也萬分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言語上的疏漏,早已習慣了。今次在這樣的情況下聽見此名,她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藍鴝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下,麵上揚起興奮迫切之意,撒腿就往沈縉的房間跑,仿佛一隻被老鷹追趕的兔子。


    與此同時,沈綏屋內,張若菡輕聲問她:


    “怎麽迴事?”


    “蓮婢,被困懸棺那晚,你可是將頭臉埋在我懷裏許久過。”沈綏忽的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張若菡白了她一眼,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很多餘也很古怪。


    “你看,這個地方,是不是你口鼻擦過的地方。”沈綏將衣衫前襟那塊布料繃緊了,遞到張若菡眼前。


    張若菡蹙起了眉,仔細端詳了一下那塊布料,又抬眸望向沈綏。她一時不大理解沈綏到底要表達些什麽。


    沈綏收迴衣衫,看著她,認真道:


    “蓮婢,你仔細迴想一下,你被周三擄走時,他們是不是用了什麽迷藥。”


    張若菡不假思索地點頭,道:


    “肯定是用了迷藥的,我被迷暈了,然後被帶下了水,我當時聞到了一股奇香。”


    “什麽奇香?”沈綏盯著她問。


    張若菡仔細迴憶,蹙著眉有些迷惑道:


    “很難去形容的氣味,總之非常香,香到異常衝腦,使人瞬間迷失心智清明。”


    沈綏沉默了片刻道:


    “蓮婢,你可知她們將你迷暈用的藥是一種叫做金醉坊的香料。”


    張若菡眉頭蹙得更緊了,她記得這個香料的名稱,似乎在慈恩案中出現過。


    “這與慈恩案有何關聯?”她問,對於慈恩案一些始末細節,她目前還不清楚,因為沈綏從未與她說過,她能知道的與普通民眾差不了多少。但作為事件的親曆者,她大概能猜測到慈恩案的真相並非京兆府昭告天下的那般,或許是沈綏對案情的某些細節做了隱瞞。


    “慈恩案中的金醉坊,是塗抹在寄給方丈住持的一封告密信上的,方丈燒了這封信,直接導致被燃燒揮發出的金醉坊迷暈,後來被炭氣意外毒死。那封信的來源渠道我至今還沒查清楚,到底是誰寄給了方丈那封揭秘善因過往的信,非常值得深究。如今,這個金醉坊再一次出現在了周大的手中,這個案子中也有第三方出現,我不得不懷疑,是有人在引導我查案,查一些與當年那件事的後續相關的案子。”


    張若菡仔細迴憶了一下,道:


    “我記得我當時在舢板上,迷迷糊糊間,聽到過周大與周三談論起這個迷藥。周大說這個迷藥是所謂的‘聖女’給他的,是仙家之物,凡人必然無法抵抗,所以朱元茂和世伯就是如此中招的。他還讓周三盡快將塗抹著藥粉的布條扔掉,免得自己不小心吸入,迷暈了自己。”


    塗抹藥粉的布條,蒙在張若菡的口鼻之上,藥粉自然而然被她吸入,並且沾染在口鼻附近的皮膚之上。即便落入江中被水衝刷,也並未完全洗淨。後來,殘留在麵上的藥粉被張若菡擦在了沈綏的衣襟之上,今日終於被沈綏發覺。


    “聖女……”沈綏咀嚼著這個稱謂。


    張若菡思忖片刻道:


    “如此一來,這兩起事件的性質就變了。案件發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有這個第三方在誘導、唆使案件中的要犯實施作案,且,這個人心思非常縝密,算到了你,甚至是我的頭上,在誘發案情之後,又引導你我去查案,以至於逐步地發現他的存在。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第三方的監視下。”說完這番話後,她的麵色白了幾分,她本以為某些事都是偶然,如今來看,竟成了必然。迴想起懸崖邊,那個掐著自己脖子的黑袍人,以及他麵上的修羅假麵,她不禁打心底泛起寒顫。


    沈綏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背,帶給她溫暖與安心。


    “別擔心,我已心中有數,千羽門的情報網不會放過這個人。”


    “隻怕,對方在暗,你在明處,防不勝防。”張若菡有些擔憂。


    沈綏未答話,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聲響,是沈縉輪椅邊緣掛著的鈴鐺聲。沈綏立刻起身去迎,不多時,就與藍鴝合力將沈縉的輪椅搬過門檻,推進房來。藍鴝進來後偷偷瞧了一眼沈綏與張若菡,又與沈縉對視一眼,便告退了。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忙,不能留下服侍。


    沈綏顯得很開心,笑著與沈縉重新介紹張若菡道:


    “琴奴,來,見過你未來的嫂子。”


    沈縉:【……】


    張若菡瞪著沈綏,麵頰逐漸泛起紅暈,目光警告中透著嗔意。


    沈綏有些慫,看著張若菡的眼色結巴改口道:


    “呃……姐夫?”


    沈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兩更,還有一章在晚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給百合小說多了一個“視角分類”的標簽,主t、主p視角,默認主p。個人覺得這個分類真的毫無意義,但既然出來了,我必須得把分類做好,否則就成了欺騙讀者了。隻可惜,《唐謎》最近在榜單上,不能修改分類。所以大家看到《唐謎》的視角分類是“主p”視角,但實際上我認為不是,沈綏身為第一女主角,她更傾向於是t,因為畢竟她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女伴男裝,必須肩負起一些對外的責任來。我想這或許是普遍的,對於t的認識和定義吧。


    兩位女主互攻難道不猴嗎?非得分這些做什麽。


    ps:感冒好多了,感謝大家的關心,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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