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管陽光如何明媚,天鷹堡庭院之內總是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冷冰氣,壓抑了一整天的白倩倩,想趁著夜深人靜時,捕捉幾縷皎潔的月光來洗滌一下鬱悶的心情。

    剛推開窗戶,就見步家閣內閃出一個黑影,白倩倩忙朝窗角側了個身,心想:藍紫蓮一身夜行衣,她這是要去哪裏?想做什麽?

    帶著種種疑問,白倩倩躡手躡腳地尾隨著她,可她根本趕不上藍紫蓮的“踏雪無痕”,片刻之後就失去了她的蹤影,不過按方可以斷定,她是朝天鷹堡禁地飄身而去。

    白倩倩猜得沒錯,半盞茶的時間,藍紫蓮便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鷹堡禁地之外,潛伏在樹幹之上的身影,連蚊蟲都沒有察覺。

    禁地周圍,天鷹七煞領著天鷹堡弟子孜孜不倦地穿梭巡視。藍紫蓮靜觀甚久,默數著他們那看似不規則,其實又規則的來迴間隔。

    胸有成竹的藍紫蓮這才輕踮腳尖,身形輕鬆自如地穿行在天鷹堡弟子之中,那一分每一秒都恰到好處,她的身形剛走,他們的腳步緊跟而至。

    避過所有的人群,藍紫蓮已然身處禁地叢林這中。叢林裏雖然機關密布,不過步家的輕功自稱“踏雪無痕”真是當之無愧,藍紫蓮的身影像風中的鵝毛,不著地,不沾邊,讓那些經過精心策劃的機關永遠沉死在叢林之中。

    石洞的門是開著的,地上有明顯的腳印,藍紫蓮暗道:有人來過?

    順路而下,石洞內的響聲由小到大,越漸清晰,哐哐的鐵鏈之聲尤為刺耳。

    路的盡頭有一個大圓盤,大圓盤上坐著一個被十幾條鐵鏈鎖身的中年男人,他披散的頭發遮去了整張臉,此時身邊還遊動著一個身影,那個見不得天日的天鷹堡堡主。

    天鷹堡堡主蹲到中年男人跟前,惡狠狠盯著他,說道:“再過一個時辰,你體內的毒又要開始發作了,不想受折磨就快點說出魔音手的心經?”

    中年男人朝他“呸”了一聲,斬釘截鐵地說道:“休想。”

    天鷹堡堡主怒不可遏地甩了他一巴掌,道:“嘴硬是吧,好,我看你能撐多久?”

    中年男人不在乎地用鼻孔冷冷地哼笑了幾聲。

    天鷹堡堡主很自信地再道:“總有一天,你會跪著來求我。”

    中年男人忽然將頭發往後一甩,露出那張被摧殘得麵目全非的臉龐,不過從眼中射出的目光,十分有力,他道:“你這見不得人的卑鄙小人,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天鷹堡堡主起身仰天大笑,道:“等你有辦法活著走出這個石洞,再誇海口吧,哈哈。”天鷹堡堡主看似要離開,藍紫蓮疾步閃到石洞外。

    隨後不久,天鷹堡堡主走出洞來,將鑲在石壁左邊上十顆排成葉狀的小圓石逐一放到右側同樣排成葉狀的十個窟窿內,石門立即自動關閉。

    待天鷹堡堡主離開後,藍紫蓮照葫蘆畫瓢,將右側上的小圓石放到左側的窟窿內,石門自動開啟。

    一個陌生人的忽然造訪,讓中年男子大為吃驚,他被關在這石洞之內已有十年之久,除了天鷹堡堡主,從未有人能避過重重機關,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這裏。

    中年男人道:“你是誰?”

    藍紫蓮不答,反問道:“你便是當年毒魔宮宮主,宋傑生?”

    中年男人更加錯愕,他道:“你怎麽會知道?”

    藍紫蓮道:“我剛才偷聽到你們講話,天鷹堡堡主既然向你要魔音手的心經,你自然就是當年毒魔宮的教主了。”

    中年男人輕笑了一聲,道:“天鷹堡盜走了我毒魔宮絕技魔音手,妄想稱霸武林,可他做夢都沒想到毒魔宮的心經從來都是曆代教主口述相傳,得不到心經,魔音手也隻是有形無實罷了,哈哈。”

    藍紫蓮心中悄生一惑,道:“當年毒魔宮不是被八大門派圍剿,前輩怎麽會被天鷹堡的人關在這石洞之內?”

    宋傑生忽然輕輕啜起泣來,他更像是自言自語道:“是我宋傑生無能,是我宋傑生無能,時至今日也隻都領悟幾層,如果當年我能修成魔音手,毒魔宮也不至於慘遭滅門之災,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血債血還。”

    宋傑生一激動,聲音越漸宏亮,藍紫蓮忙捂住他的嘴,道:“小聲點。”

    宋傑生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緩緩再道:“當年我被斜柳莊柳一忠、少林空相、武當於純子、丐幫華嘯翁聯手打昏後,他們誤以為我死了,便率眾退去,原想命大逃過一劫,誰知八大門派前腳剛走,天鷹堡這群狗東西接踵而至,擄我至此,還偷搶走魔宮毒庫中的所有毒藥。”

    藍紫蓮又道:“那麽也就是說前輩也未曾見過天鷹堡主的真正麵目?”

    宋傑生氣又來了,憤道:“他既然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有朝一日我宋傑生索性就撕毀他的臉孔。”

    藍紫蓮避過他的怨恨,再生疑惑道:“前輩既然被囚十年之久,為何近幾月才夜夜聽聞揪心痛囈?”

    宋傑生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道:“天鷹堡那個狗東西修練了十年的魔音手未成,幾個月前他忽然悟到少了心經,我不肯告訴他,他便給我服下毒藥。”

    藍紫蓮接道:“化骨散?”宋傑生一愣,好不驚訝地問道:“姑娘怎麽知道我中了化骨散?”

    藍紫蓮猶豫了一下,道:“不瞞你說,我就是當年江湖上人稱妙手迴春藍神醫的女兒藍紫蓮。”

    宋傑生瞪著雙眼,道:“什麽?你是藍神醫的女兒?”

    藍紫蓮道:“不錯,當年你們毒魔宮最想殺的人就是我爹。”

    宋傑生氣道:“是,他縷縷破壞我們的好事,雖然毒魔宮習慣下毒,但那些都是十惡不赦之人,而你爹呢?信什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結果被他救活之人,殺的人更多,那些冤死的生命,都是拜你爹所賜。”

    提及往事,藍紫蓮雙麵眨起淚光,道:“別說了,我爹就是因為內疚,才飲恨自刎,你就別再怪他了。”

    宋傑生片刻的傻愣之後,道:“什麽?藍神醫他自刎了?”

    藍紫蓮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不想繼續追憶令人傷痛的往事,便扯開話題道:“這數月來,小女認真分辯前輩的痛囈聲,發作的時辰及時間的長短等,確定前輩中的應該是化骨散,今日見到前輩腳趾已經開始腐爛,證實了小女所猜不錯。”

    宋傑生這才確信道:“果真是藍家後裔,就靠聽聞便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藍紫蓮道:“想請教前輩一件事,不知可否?”

    宋傑生道:“說來聽聽。”

    藍紫蓮道:“毒魔宮的解藥都在天鷹堡主手中,如果想要解去前輩體內的化骨散必須要找到七葉草,小女想問七葉草生於何處?”

    宋傑生佩服地點點頭,道:“七葉草隻生於毒魔宮的蝕骨江畔。”

    藍紫蓮迅速接道:“那麽九蕊花也隻生於毒魔宮的蝕骨江畔了?”

    宋傑生本能地立即應道:“是。”

    話已出口,無法收迴,宋傑生冷冷地自嘲道:“姑娘好生聰明,老夫竟上了你的道,原來你真正想知道的是九蕊花所長之處。”

    藍紫蓮道:“前輩放心,我找到九蕊花後,一定會為前輩帶迴七葉草。”

    宋傑生問道:“是誰中了索命丸?”

    藍紫蓮道:“天鷹堡後庭內所有的老弱婦孺。”

    宋傑生罵道:“這個狗東西如此心狠手辣?”

    話剛說完,宋傑生覺得腳底開始隱隱作痛,忙道:“姑娘速速離去,老夫體內的毒性要開始發作了,嚇著或傷著姑娘就不好了。”

    藍紫蓮早有所備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道:“不礙事,我給前輩帶了一瓶清心露,隻要聞一聞,全身痛癢便無知覺,至少可以減少前輩的痛苦,不過前輩要像以往一樣,照樣在時辰到來之際痛苦嚎叫。”

    宋傑生明白藍紫蓮的意思,點了點頭。

    聞過藍紫蓮遞到他鼻下從小瓶內散發出的氣體後,宋傑生剛起的疼痛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後藍紫蓮塞上瓶塞,放到宋傑生腳下,邊拉過他的褲腳蓋住,邊道:“今後前輩隻要在毒發之前府身咬開瓶塞,聞上一聞即可。”

    宋傑生感激地說道:“多謝姑娘。”

    藍紫蓮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小女該走了,前輩多保重,待小女拿到七葉草後再來看望前輩。”

    宋傑生點點頭,藍紫蓮還沒走出兩步,又被宋傑生叫住道:“姑娘,老夫有一事不明白。”

    藍紫蓮迴過身來,道:“什麽?”

    宋傑生道:“老夫不是懷疑姑娘的身份,隻是姑娘如何來去自如,而且無聲無息?放眼天下,除了步家‘踏雪無痕’的獨門絕技外,老夫還自恃百尺之內的聲響還逃得過老夫的朽耳。剛才姑娘說偷聽了天鷹堡那個狗東西和老夫的談話,老夫都未能察覺,莫非姑娘拜過步家門下?”

    藍紫蓮蒙著麵紗,宋傑生看不到她宛爾的微笑,隻聽她柔聲說道:“步家公子步英正乃小女夫婿。”

    宋生“啊”了一聲,隨後難得展開十年來第一個微笑,道:“哈哈,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藍紫蓮鞠了個禮,道:“前輩多多保重,小女告退了。”

    藍紫蓮剛剛走出石洞就聽到宋傑生傳來痛苦的嘶叫,裝得惟妙惟肖,除了她,想必沒有第二個人會懷疑這痛苦竟是裝出來的。

    藍紫蓮好不容易離開禁地巡察範圍,想鬆一口氣,不料,身形剛剛立定,卻闖出一個女人,擋住她的去路,橫劍一指,道:“什麽人?”

    藍紫蓮定睛一看,卻是白倩倩,她不知,白倩倩在她走出步家閣時就發現了她,隻是沒能趕上,在此守株待兔而已。

    藍紫蓮哪知白倩倩是在佯裝不知,為了不暴露身份,急忙探手奪劍。

    白倩倩倒轉劍柄,讓藍紫蓮抓了空。

    白倩倩好歹曾經是八大門派之聖女宮宮主,論武功自然在藍紫蓮之上,她根本沒想傷藍紫蓮,隻是嬉戲一番而已。

    還沒半夥功武夫,竟然橫空又闖出了一個身影,架住了白倩倩手中的劍。

    他,土煞!白倩倩和藍紫蓮慌了,這不是暴露了身份?她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將掌、劍齊心攻向土煞。

    土煞來不及質問,隻能先拆招避閃。

    白倩倩牽住藍紫蓮的手,低聲道:“跟我走,不要使出你的‘踏雪無痕’,就是要引他離開此處,免得驚動不遠處的其餘六煞。”

    藍紫蓮吃驚地望了白倩倩一眼,原來她早已識破自己的身份。

    你逃我追,土煞被引入後庭院中的一處假山。

    土煞指著蒙麵的白倩倩道:“白姑娘,她是什麽人?”

    白倩倩道:“讓閻王爺告訴你。”

    音落,白倩倩的劍花便密密麻麻地挑來,土煞急忙使出笨拙的昆侖劍法左閃右擋。

    昆侖劍法在昆侖掌教鍾萬裏手中都耐何白倩倩不得,更別說在學藝未精的土煞手中,簡直不堪一擊,就在他後悔不該一時衝動,單槍匹馬追趕他們之時,白倩倩已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土煞算得上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他並沒有因架在脖子上的劍而跪地求饒,卻異常平靜說道:“真不愧為聖女宮宮主,是我低估了你們。你們想怎樣?”

    白倩倩道:“殺人滅口。”

    土煞不再多語,閉上雙目,好一個視死如歸。

    白倩倩狠狠心,正想動手,劍身卻被藍紫蓮抓住,她道:“別殺他。”

    白倩倩驚愕地望著藍紫蓮,藍紫蓮索性摘去麵紗道:“他為堡主賣命也是迫於無耐。”

    白倩倩還是不鬆手,她道:“放了他,死的就是你。”

    藍紫蓮道:“生死由命吧,殺了他,天鷹堡堡主肯定不會善罷幹休,到時為了查明真相,天鷹堡勢必雞犬不寧,不知道又要枉死多少人。”

    聽藍紫蓮這麽一說,白倩倩隻能慢慢放下手中的長劍,道:“你走吧。”

    土煞卻沒有急著離開,轉向藍紫蓮道:“你進過石洞?”

    藍紫蓮吃驚地望著他,她以為沒有人發現。

    土煞繼續說道:“我也是碰巧才發現,畢竟你的‘踏雪無痕’比起步英正還是略遜一籌。”

    藍紫蓮道:“你既然獨身前來,就是沒有驚動其它任何人?”

    土煞不答反道:“為什麽想要闖入石洞?”

    藍紫蓮直言道:“步英正告訴我石洞中困著就是當年毒魔宮的教主宋傑生,要解索命丸之毒就必需要找到九蕊花,九芯花生於何處,隻有毒魔宮的人知道。”

    土煞半喜半驚:“你要研製索命丸的解藥?”

    藍紫蓮道:“是的,我要摧毀毒魔宮,隻有將後庭中所有天鷹堡弟子家眷的毒解了,他們才會放心地群起反之。”

    土煞道:“你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

    藍紫蓮漂亮的臉上閃出了一絲不和諧的慍怒,她狠狠地說道:“就在天鷹堡主將索命丸塞入我女兒口中開始,我就想殺了他。”土煞理解一個母親對兒女的愛護,便點了點頭,爾後又搖搖頭道:“你困在天鷹堡,就算知道九蕊花長於何處又能如何?”

    藍紫蓮大膽地迴道:“我想你幫我將這個信息傳給步正英。”

    土煞搖搖頭道:“談何容易?”

    白倩倩冷笑道:“姐姐,他可是天鷹堡的爪牙,他不告發你就算你命大了,還奢望他會幫你?”

    土煞迴望了一眼白倩倩,像有了什麽計謀,略帶興奮地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但需要白姑娘幫忙。”

    白倩倩和藍紫蓮對望了一眼,喜上眉稍,白倩倩急道:“快說。”

    星月均退迴雲層,暗下天地,好讓他們的計謀無人可以窺視。

    密謀好一切後,土煞匆匆離去,白倩倩望著他的背影道:“姐姐為何信得此人?”

    藍紫蓮吐了口氣道:“我也是放手一搏,不過記得妹妹第一天到天鷹堡來時,是他讓我給你送的飯,那時我就感覺此人心存善良,剛才他發現我的行蹤沒有鋪張聲勢,更說明了這一點。當然,天鷹堡裏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他們是迫於無耐才做了有悖良心之事。”

    第二天,天鷹堡大堂之上,天鷹堡堡主端坐堂中,天鷹七煞分列兩側,其它弟子按層按次地守在堂門之外。

    天鷹堡堡主道:“還沒有步英正的消息嗎?”

    日煞小聲道:“還沒有。”

    月煞接道:“會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天鷹堡堡主沉思了片刻,道:“仙獸島弟子非等閑之輩,想完成任務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再等些時日吧。”

    就在這時,有天鷹堡弟子急急來報。

    天鷹堡堡主不悅道:“發生什麽事,這麽慌張?”

    天鷹堡弟子道:“稟報堡主,不知誰闖入鴿場,嚇得信鴿滿天亂飛。”

    天鷹堡堡主怒道:“有這種事?”

    在天鷹堡堡主帶著眾人趕到鴿場,看見白倩倩在那裏手舞足踏,將信鴿一隻一隻地趕上天空。

    天鷹堡堡主沉著聲音問道:“白姑娘,你這是在幹什麽?”

    白倩倩轉過身,若無其事地看了天鷹堡堡主一眼,行了個禮道:“參見堡主!小女整日困在房裏悶得慌,所以出來走動走動。路過這裏,看見鴿子可愛,就和它們玩了玩。”

    天鷹堡堡主轉向日煞,微怒道:“你還沒有把天鷹堡的規矩和白姑娘說說?”

    日煞顫抖著聲音迴道:“堡主恕罪,弟子失職。”

    天鷹堡堡主忍了忍,對白倩倩道:“白姑娘,老夫帶你迴去吧,你傷勢剛好,不宜亂動,順便讓我的狗奴才跟你說說這天鷹堡裏的一些規矩。”

    白倩倩裝著不情願的樣子,“噢”了一聲,然後微微抬頭望了一眼空中的信鴿,當看見一隻信鴿越飛越遠時,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天鷹堡堡主再厲聲道:“月煞,速速喚迴信鴿。”

    月煞立即迴道:“是!”

    就這樣,有那麽一隻不屬於天鷹堡的信鴿不知不覺中飛出了天鷹堡這個銅牆鐵壁,載著藍紫蓮對步英正的思念,也載著白倩倩對燭無雙的愛戀,還載著天鷹堡後庭老弱婦孺及毒魔宮教主宋傑生等人的生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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