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場麵,我始終緊閉雙眼。


    直到警笛聲唿嘯而至,持槍警察蜂擁而入,舒嶽陽才拍了拍我。


    現場早已經是一片狼藉,被他們追趕時砍壞的桌椅四處散落,從吧台邊角到舞台,滿地都是豔紅的鮮血。


    舞台旁,羅胖子倒在大灘血跡之中......


    宋子傑從旁邊小門那探出個頭,看兇手已經被警察製服,才走出來蹲在羅胖子麵前,使勁兒搖晃著他大喊:“兄弟,兄弟你醒醒......”


    隨後趕來的急救人員,現場確認羅胖子死亡。


    這結果,除了舒嶽陽滿臉淡定之外,所有的人都驚得迴不過神來。


    尤其是宋婕,平日氣勢高漲的她,縮在角落呆呆的看著羅胖子被蓋上白布,像是靈魂出了竅。


    而我內心的害怕早已經突破了承受底線,緊摳著舒嶽陽的手全身忍不住顫抖,看警察走來走去的拍照,想起剛才他包裏亮起的手機屏幕,哆嗦著問他:“陽哥......你會不會......有事啊......”


    舒嶽陽滿腹心事的盯著舞台,一言不發。


    警察封鎖了現場,所有剛才親曆案發經過的人,都要被帶走。


    &&


    錄完口供,我遊神走出派出所大門。


    守在門外的陳品徑直衝上來,抓著我的手就往停車場那邊拽,上車關門一氣嗬成,咆哮者吼:“怎麽迴事?不是說好去天津,就把楚旭給帶迴來的嗎?怎麽還跟他們杠上了呢?”


    我還沉浸在兇案現場,滿腦子都是砍刀鮮血,呆呆的看著他:“陽哥......還沒出來嗎?”


    “他不會那麽快!”陳品用從沒有過的惡劣態度,氣急敗壞的問我:“到底怎麽迴事?”


    我徹底被嚇傻掉了,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陳品再問我什麽,我一句都聽不到。


    羅胖子在我背上猥瑣扭來扭去的身影、和他躺在血泊中的影子,宋子傑和舒嶽陽目光對峙的情景、和兇手拎著砍刀殺進來他的慌亂、以及舒嶽陽的鎮定,各種場景和表情在我腦子裏,混亂著我的神經。


    眼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模糊......


    整個世界都是飛機大炮的轟炸聲,舒嶽陽背著我穿梭在槍林彈雨中,看著子彈在我們麵前飛馳而過,看著一個個衝鋒陷陣的戰士倒在血泊之中。就在他即將帶我跑出戰區時,忽然將我往外一扔,他身中數彈倒了下去。


    我趴在地上大喊:“陽哥!”


    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陳品和唐天怡一左一右的坐在我床邊。


    還沒等我迴過神來,陳品就板著臉嚴肅的說:“施琪小姐,我不管你被嚇成了什麽樣子,但你必須盡快告訴我,你們在天津發生過什麽,在酒吧裏你又聽到了什麽!因為,舒總呆在裏麵的時間,即將超過24小時!”


    “是啊施琪。”唐天怡遞來一杯熱水:“你喝點水壓壓驚,趕緊告訴陳品,他好和律師聯係想辦法。”


    我愣看著陳品,問:“昨天不是你帶人來的黑子?”


    “我?沒有啊!”陳品忽地臉色一沉,“施琪,你跟舒總求過情,讓他不要把楚旭帶迴來?”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就改變了主意......”我有些擔心的,斷斷續續把從天津再到酒吧所有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陳品。


    聽完以後他臉色完全變了,“羅胖子死之前,唯一發生過矛盾的就是陽哥,當時就算口頭上達成了和解,但是羅胖子的家人和宋少,並不會這樣認為!如果兇手的口供不利於舒總,這次他恐怕,要栽了......”


    我陣陣哆嗦,“怎麽會啊,這件事他們明明就說好的啊!而且舒總怎麽可能,這麽衝動的找人,去做這種事情啊!不可能的,沒有證據的事,警察也不敢亂定性!”


    “如果兇手就是陽哥通知去的呢?”陳品反問。


    我更是慌了,因為我腦子裏又冒出來,事發前舒嶽陽偷偷撥出的那個電話,“不,這不可能......”


    不管怎麽說我都不可能相信,那麽有心計和城府的舒嶽陽,會做出這麽莽撞的事!他如果要讓誰死,有一萬種讓他自殺的辦法,怎麽都不可能是這麽直接的,在他還在現場的情況下,拎著砍刀就衝進來......


    但是想到他在麵對羅胖子時的態度,和他後麵的淡定,我猶豫著害怕了!


    三天後,舒嶽陽還沒出來。


    陳品找了京城最有名的律師去了解案情進展,律師的說法和陳品的猜測一樣,羅胖子的家人和宋少堅持說,就算人不是舒嶽陽親手殺的,但有動機要害羅胖子的人,隻能是舒嶽陽!


    所以就算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舒嶽陽,他也作為動機嫌疑人被繼續扣押。


    聽到這些情況,我腦子裏一遍遍迴想著,和舒嶽陽糾糾纏纏這半年多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他在楚旭差點把我狂揍一頓想要繼續淩/辱時,衝進來救我於水火之中;他在知道我沒有參與輿論後,第一時間送來住院慰問費;他知道我媽媽身有債務後,要求馬上立案;他在債主找上門的第一時間,出麵調和收購了債務......


    各種曾經的誤會,在此刻細細迴想起來,感動得讓我眼淚直流。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舒嶽陽會因為在養老院裏,看到施煬對楚旭的依戀,因為我在車上的眼淚,而動了惻隱之心,然後改變了想要把楚旭交給宋婕的初衷,選擇直接麵對宋子傑和他抗衡。


    早知道會闖出這麽大禍,我在花園頂樓,宋婕單獨找我問楚旭下落時,就應該告訴她的。


    明明如果年前楚旭沒帶走施煬,我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必須要想辦法把施煬送去全托。可是當楚旭帶走了施煬,我就想象著他會對施煬好,害怕宋婕找到他後施煬從此更沒了依靠,又怕.......


    我覺得因為我的自私,才會讓他和兄弟決裂,才會讓在ls風光無限的他,迴北京就陷入這樣的麻煩中。


    於是,我決定去找宋婕,告訴她楚旭在哪。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即便當初一萬個不願意,可在經曆了更惡劣的結果後,妥協就變得那麽輕易。也許現在再去找宋婕已經晚了,可是抱著彌補的心態,我還是想要去試試。


    見麵約在派出所對麵的咖啡廳。


    相比起那天的恐懼,她已經緩過勁兒來了,黑色正裝胸前佩戴著悼念的白花,走到我麵前把包包放桌上一放,怔怔地看著我說:“我剛參加完他的葬禮!”


    我早在她來前就做了足夠的心裏建設,麵無表情的說:“節哀。”


    “昨天夢裏,他讓我托句話給你!他說......”宋婕落座,目光依然定格在我的臉上:“就算做鬼也要來纏著你!”


    我攪動著手裏的咖啡勺強行要自己冷靜,半響才抬起頭來迎著她的目光,說:“我不信鬼神,用這些嚇唬我沒用,你我都清楚他走得很意外,但這事兒牽連到了舒嶽陽,所以......”


    “現在想要告訴我楚旭在哪兒了?”宋婕立即就反應過來我要找她的目的,冷笑著說:“已經晚了!當初我警告過你,那些人連舒嶽陽惹不起,讓你盡早說出來就完事兒!可你非得考驗,他對你的真心......”


    “你不愛楚旭!”我打斷她,提氣讓自己變得強勢:“你找到他不過是因為離婚後,你發現沒了他,你們婚內創下的所有公司,你都沒辦法讓它們盈利!接連虧損讓你不得不,以愛之名把他留在身邊!”


    宋婕愣了,像不認識我似的看了半天:“誰告訴你這些的?”


    “楚旭!”


    “他在哪?”


    “我記得那天你說過,花園頂樓的人除了你,連舒嶽陽都惹不起!”腦子裏一直想著舒嶽陽那天,跟宋子傑談判的神情和狀態,緊繃著神經說:“所以,你知道我的交換條件是什麽!”


    我其實心裏早就慌亂了,因為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有天會用這樣的氣場和態度跟宋婕說話,眼看著她驕傲的臉色開始變得黯淡,我強迫自己堅持最後防線,等她鬆口......


    我想的是,如果宋婕答應,我就讓她去找宋子傑和羅胖子家人溝通,而我去找陳品把楚旭接迴來,隻要舒嶽陽一出來,我就馬上把楚旭的安身之所告訴她!


    宋婕將信將疑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才點頭,“好,那......怎麽換?”


    “很簡單......”


    我剛準備開口,一個低沉的男音就從我耳畔響起:“好個屁!”


    說完,迎著大杯咖啡毫不留情地朝我潑來,跟著被人抓住胳膊站起,趔趄著撲進他懷裏。


    我抬起頭,看著他喉結煽動著,說:“你知道跟她使詐,會是什麽後果麽?”


    “使詐?”宋婕說著已經走了過來,站在麵前直愣愣的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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