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樓外麵的天氣晴好,微風裏漂浮著暮春時節的那種輕柔與慵懶,會議室裏的氣氛卻恰恰相反,壓抑而沉重。紹勁光一字一句地念著省局轉發的信息產業部《關於組建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指導意見的通知》。史群不在座位上,而是來迴的踱步,直到傳達完了,他才停住了腳步, “都清楚了吧?”

    無人迴應,與會者都陷入了沉思,隻有中央空調發出絲絲絲的細微聲響。

    史群無限傷感,“中國電信馬上就要一分為三了,中國電信、中國移動和中國衛星通信三個公司,國信尋唿將成建製劃入中國聯通,也就是說將有四家公司逐鹿電信市場。”

    蔣對對的形容血淋淋的,“這不是五馬分屍,大卸八塊嗎?”

    巴立卓說:“長期以來,郵電局首先是對政府負責,然後才對市場負責。”

    史群說:“省市以下不涉及到衛星通信這一塊,去年先行剝離的國信尋唿也與我們無關,但是最痛苦的是中國電信從此失去了最賺錢最有前途的移動業務。還有我們目前高達百分之八十的負債率怎麽處理?”

    新任副局長許維新說,“既然是國家製定的改革方案,上邊總要有個明確的說法吧。”

    巴立卓沉吟:“曆史的感性一麵也許就在於此,它的變幻莫測從來難以預料。”

    史群停住腳步,“問題是我們怎麽辦?也就是說我們都要被迫做出選擇,要麽固定,要麽移動!”

    與往日沒完沒了的大尾巴會不同,這次會議純粹為了傳達而傳達,並沒有實質性的議題,史群揮揮手,會議也就散了。

    巴立卓夾著本子,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巴立卓的辦公室位居樞紐樓的第十八層,腳下的城市盡收眼底。那些積木式排列的樓群、樹叢和車流交織的街道,以及稍遠處的火車站還有穿城而過的河流,都一覽無餘地鋪展開來。如果把目光投放得更遠,山巒起伏雲朵悠然。由於隔著茶色的玻璃幕牆,外麵的景物都塗上了一層暈黃,總有一種沙塵天氣的感覺。巴立卓不喜歡新落成的樞紐樓,雖然看上去金碧輝煌很有鶴立雞群的氣派,但巍峨的建築披掛著金燦燦的玻璃幕牆,就仿佛渾身戴滿了假珠寶,俗媚得猶如站街女郎。

    巴立卓給省國信的劉總去了電話,對方沒工夫和他東拉西扯,而是說:“小巴,反正你要早早運作。”

    巴立卓並不掩飾,“好大哥,你幫我拿個主意,怎麽運作好?”

    劉總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怎麽糊塗起來了?趕緊去找巫老板!”

    事不宜遲,巴立卓決定連夜去省城。臨上車,他打消了自駕前往的想法,叫來了司機小龔。巴立卓考慮要是碰上酒局的話,自己開車是很麻煩的事情。雖然有跑官要官的嫌疑,但小龔是自己人,一直追隨自己到局辦開上了紅旗車。小龔應該感恩戴德,更應該發自肺腑的期待他升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古以來就是顛撲不破的官場法則。從這個角度出發,他和小龔是天然的搭檔是牢不可破的同謀。

    下了高速公路,巴立卓給柳鵬去了電話,以資深老部下的口吻說:“局長,我來了。”

    電話裏的背景聲很嘈雜,柳鵬好像邊往外走邊說, “這個時候,你跑出來幹什麽?”

    機不可失,巴立卓說,“局長,我要去移動那邊。”

    柳鵬並不意外,說:“我知道了,你最好找巫局長麵談。”

    巴立卓說,“我先和你麵談,局長。”

    “不行,我現在有個應酬。”柳鵬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巴立卓無奈,隻好尋了家不起眼的賓館悄悄住下。他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很有點兒做賊的感覺,還很擔心史群隨時找他。他想,如果明天去省局機關的話,沒把握見上巫奎,反而會見到許多熟人,消息會立即傳到史群的耳朵裏去。所以最好今晚就能聯係到巫奎局長,但他卻不知怎麽“運作”才好。直接打電話是很不禮貌的,像他這一層的副處級幹部全省電信係統有上百人之多,巫奎很難都叫得上名字。

    正在愁眉不展,小龔說他和巫局長的司機小嶽很熟,能不能問問他?

    巴立卓喜出望外,想通過小龔約巫局長的司機出來一聚。小龔捧著電話大唱讚歌:“嶽哥自打你當了一號水手之後,咋就不去鬆河了呢?怪想你的,給你準備的‘草料’都擱了半年多了……” 巴立卓知道叫做“草料”的東西其實是某種香煙。

    小嶽說巫局長正和省委的領導吃飯呢,不方便出來一聚。巴立卓對小嶽有些印象,人很年輕帥氣,怎麽看都是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小龔不敢勉強,就說,“嶽哥你是我們開車的都督,你指東我不敢打西,聽你的。我大哥巴局長很想見見巫老板的,你能不能給牽個線搭個橋?”

    小嶽客氣客氣地說,“好像聽巫局長提起過他。”

    話筒裏的聲音很清晰,巴立卓感到精神振奮。小嶽興高采烈地說著司機間的趣聞,小龔肩負重托,話題盡量往巴立卓這邊引,他說,“巴大哥就在我身邊,你們講兩句吧。”

    小嶽對巴立卓的渴望表示理解,他一再強調說,全省十二地市局二十多家直屬單位,有頭有臉的頭頭腦腦海了去,誰不想單獨親近咱巫局長?你就是到了省局機關,也難見巫局長一麵的。巴立卓對著手機頻頻點頭稱是,說原來全省五萬多郵電職工啊,現在電信這邊也有三萬多人,真夠咱巫局長操勞的,小嶽也跟著辛苦受累了。

    話說得投緣,小嶽願意幫忙,說明天巫局長去鹿鳴賓館開會,你應該如何如何……

    次日一大早,巫局長的專車果然準時停在預定的位置上,巴立卓迎上前問好。巫局長似有準備,笑眯眯地說:“小巴同誌啊,才聽小嶽說你要找我?”

    巴立卓:“不該給您添麻煩的,我想向您匯報思想。”

    巫奎急著赴會,接過公文包大步往賓館裏麵走,問:“是不是情緒波動了?”

    巴立卓單刀直入:“巫局長,我想去移動。”

    巫奎收住腳,迴頭:“為什麽要去移動?”

    大領導的話不在於多少,而在於份量。在巫奎的隨口一問麵前,巴立卓臉紅了,想了一晚上的話全都沒了用場。事實上巴立卓類似於靦腆的表現,更容易打動人。

    巫奎邊走邊說,“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年輕人嘛,要好好幹。”

    前麵有人在檢查代表證,巴立卓不能再跟隨了,怔怔地看巫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巴立卓想了又想,自我感覺還不算失敗,因為他知道,人都怕見麵是一條樸素的道理。對於一個善良的人而言,見了麵就意味著見了心,見了心就等於見到了真。而一旦見到了真,說了真話,局麵可就大不一樣。

    轉迴來,就見小嶽在笑:“巴哥,我在車上介紹你了,巫局長說你年輕有為,可堪一用。”

    巴立卓連連道謝,一瞬間感覺小嶽確實是真心朋友了,是親愛的小老弟。

    小龔如釋重負,哼著歌子驅車往鬆河趕路。巴立卓說:“頭一迴見你這麽開心。”

    “能不開心嗎,幹得多漂亮啊。”

    巴立卓學著剛才巫奎的口氣,反問:“為什麽漂亮?”

    小龔說,“當然漂亮,沒聽人說嘛,生命在於運動,當官在於活動。”

    巴立卓批評他,“你這小人精,搞得挺深奧的嘛。”

    小龔笑,“大哥發達了,我就沒白伺候你。”

    巴立卓也笑,就打開了手機。鈴聲馬上就響了,看看號碼是史群的來電。小龔有意放慢了車速,巴立卓左手向外撣撣,示意不必減速。史群的聲音很大,“為什麽不開機,為什麽不開機?”

    巴立卓:“呀局長,我的手機沒電了,才想起來換塊電池。”

    史群不滿:“你又跑哪兒去了,快迴來,有事找你!”

    “史局長,我在下麵看接入網呢,又有一個局向出故障了。”巴立卓撒謊如喝水般輕鬆自如,這樣的迴複既可以理解為他在市區,也代表他下鄉去了,左右逢源進退有餘。

    一把手也要顧及副手的情麵,都在一個班子共事,何況不用多久就要各奔東西了,所以史群的口氣緩和了許多,隻是說快點迴來。巴立卓放下手機說,兄弟你再快點。紅旗轎車微抖了一下,占據了超車道狂奔。剛進城,巴立卓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林紫葉。

    巴立卓假模假勢地問,“你好,哪位?”

    林紫葉一聽這腔調就知道他身邊有人,聲音低了下來:“說話方便嗎?”

    巴立卓平靜自若,“你說,沒關係。”

    林紫葉問:“你在車上?”

    “是。我下鄉了。”

    林紫葉長話短說:“我考慮去你們鬆河工作,行不行?”

    巴立卓一驚,“為什麽?你在移動不是挺好嗎?”

    電話裏沒有動靜,滿耳都是汽車的風噪聲。巴立卓道:“再不說話,我就撂了啊。”。

    林紫葉說:“我要離開平原市,去你們鬆河移動!”

    巴立卓迴答:“車上信號不好,迴頭再說吧。”

    好心情全被這個電話給攪了,怎麽迴複林紫葉才好呢?用什麽借口才能謝絕人家背井離鄉的來投靠他?萬一這女人大吵大鬧怎麽辦?巴立卓心裏亂成一團麻,他心懷鬼胎的走進樞紐樓,保安齊刷刷地立正敬禮,隨後小跑著去為他叫了電梯。

    史群的辦公室在十九樓,大概寓意十拿九穩。國有企業和黨政機關一樣,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官做得越大,辦公室越是在走廊的最深處。樞紐樓的走廊兩邊通透,一側是電梯一側是消防通道,史群的豪華辦公室就遠離電梯間。巴立卓整整衣服,敲開了史群的房門。

    “都等你一個小時了,”史群說。見巴立卓無精打采的樣子,就不再批評他了,溜到嘴邊上的責怪都咽了迴去。“你怎麽了?不舒服?”

    巴立卓搖頭,“昨晚沒休息好,心裏像一團亂草似的。”

    史群關心他:“你這個年齡段不該失眠的,不像我這把年紀,有心事沒心事都睡不塌實。”

    巴立卓笑了笑,起身去接涼水喝了,說:“局長說的是,有您掌舵呢,我不該犯愁的。”

    史群繞過寬大的老板台,走到巴立卓旁邊坐下說:“有件事情,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巴立卓點了點頭,靜待下文。史群說,省裏頭要咱們報送移動這次重組的領導小組,移動的籌備組也要成立,也好正式啟動這方麵的工作。”

    巴立卓心明眼亮,“史局長你怎麽安排,我怎麽去做。”

    史群拍拍他的手,繼續道:“按照省局的方案,移動組建要從五月份開始,第三季度結束。方式就是,先縣局再市局,最後到省局。我們先報籌備組名單,我想是不是你來擔任組長?”

    巴立卓知道,劃撥移動的人員比例原則上占現有職工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五,從局班子到中幹都是正職留在固定這邊,派副職去移動公司。問題是現有副局長三人,史群選中了他而不是蔣對對或許維新,說明待他不薄。心裏這樣想著,臉上卻顯出依依不舍的神情,“跟你跟得久了,我這心裏難過。”

    史群聽了很感動,更加堅定了選派巴立卓同誌去移動公司的信心。

    巴立卓覺得更有把握了,去移動那邊雖不是板上錠釘,也是八九不離十。興奮之餘,巴立卓特意視察了移動交換機房,巡視了市區內的若幹個基站。所到之處,機架排排,纜線簇簇,信號燈閃閃,他忍不住聯想到:密密麻麻的電波匯聚於此,交織著、纏繞著、簇擁著,唿朋喚友,相邀燈火酒綠;熙熙攘攘的電波又從這裏分手,飛翔著、穿梭著、追尋著,滿懷深情,奔向四麵八方。巴立卓笑了又笑,意念中的場景實在神奇美妙。

    既然去向已明,巴立卓需要正式地答複林紫葉了。他打電話說,“紫葉啊,你的想法我認真考慮了,覺得不妥。”

    林紫葉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會這麽說,你嫌我麻煩,對不對?”

    巴立卓沒有正麵迴答,“不要感情用事,看樣子,我要去移動公司了,我們兩個都在一個單位裏,尤其是小單位裏麵,很難避嫌的,是不是?”

    林紫葉不幹了,“那我就這麽不明不白陪著你瞎混?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神不知鬼不覺的?”

    巴立卓推開窗戶,向外眺望,連綿的山巒散發著幽藍的光澤,遮擋了他的視線。收迴目光,看得見老郵電局的樓頂,還看得見那株鬱鬱蔥蔥的鬆樹的樹冠。巴立卓承上啟下地嗯了一聲,托辭道:“這是現在進行時態,並不是將來時,以後有機會的。”

    林紫葉生氣了,“你總是這麽應付我,我的青春白白消磨掉了,你明說吧,我還有沒有指望?”

    女人的聲音很大,巴立卓小心地迴望下緊關著的房門,他真的無言以對。林紫葉說,“你太不真誠了,我看咱們就一刀兩斷算了,免得你久拖不決,痛苦萬狀。”

    巴立卓知道女人在說氣話,所以不怕她威脅,說,“我從來都讚成你去相親,支持你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林紫葉牙咬得咯咯直響,“那好,改日請你來吃喜糖!”

    巴立卓油腔滑調:“我真替你高興,全國人民都要好好謝謝人家呢。新郎一定是個好同誌,幫助祖國解決了一個老大難問題。”

    林紫葉氣壞了,恨不得順著電波飛過來和他拚命,“你,你,你,太壞了。”

    巴立卓趕緊哄她:“不過是開玩笑了,你別當真,我還是喜歡你的,是不是?”

    “去你的!”林紫葉一怒摔了電話。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巴立卓忙得不可開交,上班接待這個接待那個,下班手機被打得哇哇亂叫。人們找他幾乎都是一個內容,關於即將組建的移動公司,人們以種種理由表達兩種心願,去移動還是留在固定。財務上的問題也很麻煩,從資產、負債和所有者權益乃至鬆河電信局現有的多種經營項目,都要一一清點核對並獨立分賬。所以巴立卓無暇他顧,既沒心思去看孔蕭竹裝修房子,也沒心情和林紫葉聯係。巴立卓察覺到了林紫葉的冷淡,但懶得去解釋,如果真能一刀兩斷也好,起碼省去了許多擔憂。

    突然有一天,省局副局長魯敏和人力資源部主任喬月賢大駕光臨。而此時,巴立卓正在縣局查看賬目,聞訊後匆匆趕迴。就在半路上,巴立卓得知了一個令他瞠目結舌的消息,史群同誌光榮地離開領導崗位,接替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巴立卓。

    巴立卓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他懷疑這結果不真實。史群今年五十三周歲,距離二線還有一年多時間呢,省局領導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偏偏調整了他?幕後的真實意圖是什麽呢?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接任電信局一把手,就意味著不可能也沒必要去移動公司了。那麽下一步誰去移動公司呢?蔣對對還是許維新?

    在二十樓的小會議室裏,魯敏他們已經和史群談完了。巴立卓覺得自己有愧於史群,有些不敢和他對視。突如其來的免職,一下子擊垮了史群,他神情落寞整個人都顯得老態龍鍾。

    魯敏副局長和喬月賢兩人代表省局黨組和巴立卓談話,他們的表情是那樣的欣喜,就仿佛親手栽培下棟梁之材,就仿佛在萬馬齊喑中發現了千裏駒。喬月賢說,希望巴立卓同誌盡快勝任工作,組織好眼下的移動重組;魯敏則引用了孫中山的名言勉勵巴立卓:要為革命做大事,不為個人做大官。

    巴立卓不斷提醒自己鎮靜,可腦子亂成了粥,隻覺得不對勁兒,又不清楚哪個環節錯了。想了好久,才問移動籌備組誰來牽頭?喬主任看了看魯副局長,魯敏說建議由蔣敬同誌擔任。

    巴立卓心裏一陣酸澀,這哪裏是建議啊,省局領導的話就是聖旨呀。所謂建議隻是客氣的程序,誰出任移動公司的總經理已毫無懸念了。巴立卓終於想明白了,看似口無遮攔的蔣對對背後下了猛藥!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史群突遭變局,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巴立卓深深同情史群了,這個高瘦的小老頭,除了勤勉敬業之外沒別的毛病。看來做官和為人都一樣啊,老實就要吃虧。

    臨時召集的幹部大會,按既定程序進行。輪到老局長史群同誌發言時,他說了句天大的實話,“就不說什麽了,我說了也沒人聽。”

    省局一行人急著要走,巴立卓恭恭敬敬地一路送到了高速公路入口。巴立卓和史群都坐在奧迪轎車裏,他覺得這個時候,需要有人安慰他的前任,陪著說幾句話也好。迴來的路上,巴立卓用從前請示匯報的口吻提議,“史局長,你看晚上是不是聚一桌,叫郵政的人也過來?”

    “我太累了。”史群有氣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車隊先送史群迴家,在巴立卓的帶領下,蔣對對和許維新都跟著上了樓,一直把“前主要”交到老伴手裏。返迴單位,巴立卓揮揮手,眾人散去,而他迴了自己的辦公室。推開門,往日熟悉的氣息很親切地迎麵而來,就仿佛他離開這裏已經很久很久了。他想安靜一會兒,關掉了手機,坐進轉椅子裏去。厚厚的絨毛坐墊很不真實地簇擁著他,叫他百感交集。

    夜色籠罩,腳下的城市已是萬家燈火。巴立卓走出樞紐樓,驚愕地發現有兩輛車子在等他,一輛是史群的坐駕奧迪,另一輛是他的專車紅旗。

    在一疊煎餅式樣“中國電信”閃亮的彩標下,兩位司機以同樣渴求的目光在恭候他的抉擇。巴立卓緩緩步下台階,一聲不吭地步行迴家,兩輛轎車不棄不離地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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