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局追加了農村電話的放號計劃,要求鬆河局在年底之前新增兩萬戶農話,並從建設資金上給予傾斜,每增加一戶補貼兩千元。史群非常重視,和巴立卓等人細細地算了一筆賬,如果如數完成任務,不僅有四千萬元裝備投入到本地網中來,而且對於拉動業務收入增長百利無弊。但是農村地廣人稀,線路覆蓋很成問題,有沒有這麽大的需求也很難說。更為重要的是,墊付的資金額度存在缺口,需要貸款一部分資金。

    三個縣局報上來的普查報告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不過是原有待裝用戶的數目合計,這個數字遠遠低於兩萬戶的目標。大家都被突如其來的任務嚇破了膽,口口聲聲說窮山僻壤沒有多少人用得起電話。許維新私下裏嘀咕說,大把大把的銀子撒到山溝裏去,還不如丟井裏去呢,好歹還能聽個動靜。眼下農話裝機還要收八百元的初裝費,八百元錢對市民來說不是很大數目,可是對土裏刨食的農民來說可是不小的負擔。牢騷歸牢騷,許維新還是很顧全大局的,緊跟中心工作的,所以起草了業務發展方案,然後來市局陳述縣情鄉情風土民情,核心目的是請求減免任務指數。許維新說即便設備支撐有保證,至多也就能放二千號而已。

    史群很不高興,“照你這麽說,三個縣也就裝個六七千部電話了?我就幹瞪眼,等著省局來打我的板子?”

    許維新說:“我們是半山區,九溝十八岔的村屯,沿路沿河而居,家家戶戶相隔一裏二裏的,就像羊糞蛋似的灑了一路,這線路的工程量也太大了。”

    史群說:“那我不管,我隻要結果不要過程,你們縣鐵定要完成八千戶。”

    許維新心有不甘,“交換機怎麽辦?最遠端的村屯離鄉鎮有二十多公裏,超遠的距離使得電路衰耗接近於絕緣體了。”

    史群指了指巴立卓,說:“你們好好研究研究,天威和龍興新推出的接入網都很不錯。”

    巴立卓連連稱是,國產傳輸交換設備越來越便宜,也越來越漂亮了,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接入網就是全新的概念,相當於把交換機搬到最前端去。許維新說縣局學習的機會少,眼界不寬如井底之蛙,不如組織我們外出看看。

    史群說,“這算什麽,我什麽時候反對你們好學上進了?”

    巴立卓說:“長三角地區的農話發展得特別快,我們幾個去看看?”

    史群同意,“你們打好腹稿,帶著問題去考察,快去快迴。”

    巴立卓一行從沈陽直飛上海,剛剛步出接站口,就被兩家公司的人馬給堵住了,一撥帥哥一撥美女。男孩這邊使勁地揮動手臂,女孩這邊高舉著接站牌子。

    天威科技的小張先行飛抵上海,已恭候多時了,他身後是兩個英姿勃發的大男孩。小張笑嘻嘻地和巴立卓握手,接過他的行李就往停車場走。不想被兩個女孩擋住了去路,她們是龍興公司的。其中一個紮馬尾巴的女孩上來問候,聲音很悅耳:“巴局長,一路辛苦了?”

    巴立卓接過名片,心裏好生奇怪,對方怎麽會認識他。另一個女孩開口了,她笑起來臉上掛著淺淺的酒窩。 “巴局長,我為你們預定了客房,請跟我們走好嗎?”

    許維新插話說:“多謝了,我們巴局長已有安排了。”

    馬尾巴女孩嫣然一笑,“我們東北片區的經理想今晚宴請你們,不知能賞光否?”

    巴立卓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張,說:“我們臨出發時,已經通過電話了。”

    酒窩女孩顯得格外開心,拖起許維新的皮箱就走。小張飛快地跑了過來,萬分難過地叫了一聲巴局長。在同樣比火都要熱情的盛邀之下,巴立卓感到十分為難。他不走,許維新等人也不走,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動等著巴立卓。

    那兩個女孩又折迴身來了,青春逼人的麵孔上掛著怒意,馬尾巴白了小張一眼,說:“講點道德好不好?這是我們的客人,你們搶什麽搶?”

    小張臉紅了,麵對漂亮的女孩他顯然很缺乏經驗,聲音不太理直氣壯:“本來是我們的客戶。”

    酒窩女孩搶白道:“有點風度好不好?不要打攪我們公司的客人。”

    巴立卓說:“這是何苦呢?天威和龍興都是我們的朋友,都是民族工業的驕傲,為了我們幾個人撕破臉皮很不該吧?”

    小張說:“巴局長,我要是沒把你接來,我們辦事處主任非批評我不可。”

    馬尾巴女孩說:“我們要是完不成任務,領導也非罵我們不可。”

    巴立卓歎了口氣,做出了決定:“這樣吧,我們去住天威預定的賓館,晚上出席龍興的酒會,如何?”

    一連數日雨意瀟瀟,讓人感覺晴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巴立卓等人分別看了兩家公司的接入網試驗局,一個在上海郊縣一個在浙江台州。由於迴去要製定網絡改造方案,巴立卓特意帶上了計劃建設部的小盧。小盧頭一次和領導出差,興奮異常也殷勤備至。在天威和龍興兩家公司超乎預想的熱情接待下,許維新感慨頗多,“競爭是好啊,咱們鄉巴佬倒成了香餑餑。”

    巴立卓說:“競爭是美,但競爭也真殘酷真無情。帥哥美女見麵,不是眉來眼去的一見鍾情,反倒像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令人扼腕歎息。”

    許維新說:“這兩家的人員素質都棒,個個高校畢業,全都頂呱呱的。”

    巴立卓說:“別看他們有求於我們,可人家都是金領,都靠高薪養勤啊。”

    許維新說:“挺好的兩家公司非得像鬥牛似的,拚來殺去的,可怕。”

    巴立卓說:“那天我在飛機上看報紙,有一篇散文叫《感謝你敵人》,說的是動物因為天敵的存在而變得機敏強健,倘若缺少了天敵就會養尊處優,漸漸地變得不堪一擊。”

    許維新似有同感,“你不是說我們郵電行業吧?獨家經營,沒有競爭?”

    巴立卓指了指車窗外的景色,外麵正在下雨。“刮風下雨的日子當然令人沮喪,可是雨中的浪漫、雨中的神奇值得喜悅;雨過天晴的清新,也值得期待。換一種思路去看世界,心胸就會豁然開朗。”

    許維新笑了,“你是拐彎抹角地批評我們縣局了,你說我們目光短淺保守狹隘,是吧?”

    巴立卓並不否認,“省局大手筆投向農村是戰略眼光,對我們則是不小的機遇。史局長心裏的一本賬很清楚,政策傾斜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啊。全地區換迴四千萬,論到你們縣也有上千萬的資金,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許維新說:“我不是傻子,別看我提意見,該幹還得幹,迴去我就向史局長檢討,先跑線路設計,預埋杆路,等到莊稼一收就大幹。”

    “從珠三角、長三角等地的經驗來看,隻有超前建設才有大發展。”

    巴立卓說:“咱東北的節氣不饒人,秋收之後的外線施工期頂多隻有兩個月,所以各環節都要謀劃好。迴去加緊完成組網方案,早點報省局會審批複,早點進行設備選型招投標。”

    小盧插嘴說:“六十八個支局的接入網組網方案也有了大體輪廓。”

    巴立卓說:“雖然我們現在壟斷經營,其實也有天敵——時間。抓不住發展的機會,可就過這村沒這店了,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許維新等人本想放鬆放鬆的,一聽巴立卓這樣說,都打消了遊山玩水的念頭。

    星期五晚上,巴立卓趕迴了鬆河。家裏黑著燈,孔蕭竹和兒子都不在。巴立卓就給孔蕭竹打了個電話。孔蕭竹出差在外,她還在鬧情緒,態度很不友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麽想起來惦記我們娘倆了?”

    巴立卓不想和女人吵架,就問:“巴奢在哪裏?不是放暑假了嗎?”

    孔蕭竹問:“你是真關心,還是假惺惺?”

    巴立卓沒有把持住,“孔蕭竹!你這話什麽意思?”

    孔蕭竹淡淡地說:“沒什麽意思,孩子叫給霍芳帶幾天。”

    巴立卓不想廢話,啪地一聲擱下了電話。看看表已是九點半了,翻了一通號碼簿,找到了王二美家的號碼,打過去,是霍芳接的電話。

    巴立卓說:“辛苦你了,我去接巴奢吧?”

    霍芳說:“算了,都什麽時候了,孩子早就睡了,別再折騰感冒了。”

    巴立卓一想也是,就想收拾收拾休息。電話響了,霍芳說:“巴哥,你要教育教育二美了,他賭癮又犯了,現在成天連夜地打麻將,而且輸多贏少。我找他根本就不迴話,這日子沒法過了……”

    巴立卓本不想管這些閑事兒,可是人家霍芳替自己照顧孩子,他也就不好迴絕。王二美的手機關了,巴立卓改為漢顯傳唿,囑咐尋唿小姐連傳三遍。王二美終於迴話了,問:“巴哥,你找我有急事兒?”

    話筒裏傳來了清晰的麻將聲,嘩嘩嘩的突然又停下來。巴立卓說:“別玩了,趕緊迴家!”

    王二美不敢公然頂撞領導,含含糊糊地說打完這圈就走。巴立卓忽然改變主意了,說:“你嫂子出差了,你來我家陪陪我。”

    隔了很長時間,王二美才來。他進門就找吃的,看來是餓得不行了,還得勞駕巴立卓燒水煮方便麵。

    巴立卓開始旁敲側擊:“你以前不是象棋高手嗎?”

    王二美說:“象棋太費腦子了,沒勁。”

    “你今天又輸了吧?”巴立卓點題了。

    王二美說:“本利平。沒輸也沒贏。”

    巴立卓哼了一聲,“看來是輸了,不見你興高采烈的樣子。”

    王二美嘟囔了一句:“你們怎麽總尋思我輸呢,我啥時候輸過啊?”

    巴立卓說:“就是一天贏一萬也別玩了,聽說因為這個問題你和霍芳老是吵架?現在你選個時間吧?什麽時候戒掉?明天還是明年?”

    王二美不太情願,嘀咕:“今天不是周末嗎?現在休大禮拜天了,不玩玩幹啥去?”

    巴立卓說:“一年當中有三分之一的休息日,你準備都用來耍錢?”

    王二美避其鋒芒,說:“是不是霍芳那娘們兒告狀了?”

    巴立卓道:“消遣娛樂也該有個度,適可而止吧。如果你實在不想戒的話,我提醒你隻和本局職工玩玩,不許到外麵去。”

    王二美點頭表示同意,其實他頂不樂意和本單位的人打麻將了,一方麵嫌不保密,另一方麵嫌碼小,五塊八塊的幹磨手指頭不夠刺激,即使贏了也沒成就感。

    巴立卓了解王二美,知道他肚子裏的蛔蛔蟲,就說:“今年的農話任務特別重,工程要忙不過來了,所以我想把你抽調出來,也好叫你賺點兒錢。”

    王二美的眼珠轉了轉,說:“幹工程可以,我要挑頭當隊長。”

    巴立卓笑,“想不到二美兄弟不僅麻將上癮,官癮也很大啊。”

    王二美說:“不為別的,就瞅霍芳那得意勁兒,我都得當個隊長,好殺殺這娘們兒的威風!”

    巴立卓打了個哈欠,說:“你就在我這裏住吧,別迴去和老婆口角了。”

    王二美連連擺手,“那可不行,你家收拾得這麽幹淨,我不敢住。”

    巴立卓一想也是,自從母親被氣走之後,家裏好幾年沒外人留宿了。孔蕭竹很愛幹淨,要是知道有別人呆過,肯定會把全家的被褥都拆洗了。巴立卓就不勉強,目送王二美高大的身軀晃出門外。

    第二天早上,巴立卓去霍芳那裏接兒子。巴立卓發現巴奢的眼角處結者血痂,但他沒吭聲,直到下了樓後,才問兒子是怎麽迴事?

    巴奢說:“叫陳可給打的,他把我摔倒了。”

    “多玄啊,離眼睛這麽近。” 巴立卓摸摸巴奢的頭,“我可不想有個獨眼龍的兒子。”

    巴奢傲然道:“我把他打哭了,可我沒哭。”巴奢雖然掛彩了,但對同學哭鼻子這一事實很滿意。

    父子倆慢慢地走著,晨陽把他們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巴立卓問:“那個叫什麽可的為啥打你啊?”

    巴奢很雄赳赳地說:“我踹了他兩腳。”

    巴立卓皺了皺眉頭,“你都四年級的小學生了,怎麽還這麽暴力?不會有話好好說嗎?”

    巴奢昂然作答:“他欺負姍姍,所以我才踢他。”

    巴立卓糊塗了,“姍姍是女生吧,和你有什麽關係?”

    “你不懂,當然和我有關係了,他欺負我的人我就要管!” 巴奢很有拔刀相助英雄救美的氣概。

    巴立卓忍俊不禁,“你的人?你的什麽人?”

    巴奢毫不隱瞞:“我喜歡的人唄。”

    巴立卓一陣大笑:“你屁大的毛孩子,就有喜歡的人了?還有對手了?”

    巴奢揮了揮小拳頭,說:“陳可讓我不爽,我就要和他決戰!”

    巴立卓聯想到,連兒子這般小小的年紀也有了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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