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珍從學校迴來,就悶坐在自己的寢室裏。

    這就引起了媽媽的狐疑。平日裏活潑開朗,很愛搶著別人說話的女兒,怎麽近二十來天,像這個樣子。於是開飯的時候,就連續去叫了三遍。和女兒一樣,媽媽身材高大,雖然是奔五的人了,但看起來健康和善,也特別珍愛這唯一的孩子。原來想是‘會生兒子先生女’的,那裏知道居委會說,如果不去作結紮手術,連城鎮戶口也要丟掉的,所以多少有點覺得對不住自己的丈夫,如果頭一胎就是兒子,那嗎,香火的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前兩遍去叫的時候,女兒怔怔的出神,不知是不耐煩答複,還是心不在焉。於是又叫:小珍呀,吃飯了,我們等你啦。這時,才聽見女兒懶懶的迴答:你們吃吧,我不餓。

    於是,趙師傅就用老爸和家長的雙重身份來叫了。也是過五十歲的樣子趙師傅,看起來要衰老一點,背也有一點駝,不過,麵孔清秀,衣著整齊,特別是一雙又大又白的手,不但靈巧,而且是一副十指尖尖的樣子。他說:珍娃子,乖,開飯了。多少都要吃一點。你們不是在月考嗎,用腦筋的時候,不但該吃,還要吃多點,吃好點。報上、書上、廣告上都是這麽說的,你媽還給你買了魚呢,快點。

    想到自己還有大事央求媽媽、爸爸,如果不順從一點,兩人聯合起來反對,事情就搞不成了。於是站起來說:好,媽做的魚肯定味道好極了。

    爺兒倆就一道去了那個廚房兼食堂,舊式房子,窗子不大,顯得有點悶熱。為了討好女兒,才坐定,媽媽就把那小型的電風扇對著女兒,而且,把魚腹上的少刺的地方,撥在女兒的碗裏。趙師傅也才高高興興的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風扇嘩嘩的搖轉著,衣服就緊緊的貼在女兒的身上,把她胸部勾勒得十分清楚。於是媽媽就覺得這個十八九歲的女兒,實在是充分成熟了,所以一定會有心事了,自己這個年齡,不是一天就急於在小趙的鋪麵前轉來轉去,無話找話說嗎。想到這裏,她一麵不停的端詳看女兒,媽媽就想,怎麽不知不覺之中,小珍就長大了。她記得十六歲之前,她還是一個幹瘦的黃毛丫頭,到了十六足歲,初潮才來,怎麽兩三年就這麽豐滿光鮮了。而且,五官是出奇的端正,飛向鬢角的柳葉眉,像杏仁一樣的眼睛,睫毛也長,鼻子端正而高,嘴唇稍厚一點,張嘴一笑的時候,整齊的白牙就露了出來。個兒高,腿腳也不粗。她想,幸好她不愛打扮,不然,怕會惹出一些事端來。所以,看得有點呆了,就不斷的用筷子在菜碗裏翻來翻去,惹得趙師傅說:她媽,你在翻啥子名堂。

    小珍覺得這二十多天來,接二連三的事情,確實是使自己心裏煩透了。就說已經考試的化學與生物,大家都說題目不深,但是化學計算題,幾乎一道也未作對,應該用‘差量法’解決的,卻走了‘守恆法’的途徑,路都錯了;填空題也是張冠李戴。生物學的細胞類的題目,也是答得一塌糊塗,看來及格也成問題。不要說下午的英文呢。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進高一的時候,分數是不低的,隻是近年來,聽課老是專不下心來,總是有點東想西想的。就說這是一次終期前的月考吧,還是很重要的,對於平日還是相當勤勉的不學生,她應該有一個好的成績,不然多沒麵子。不過,這一點也不是特別緊要,因為很多同學都有一個共識,這兒的教學質量就是這個水平,怎麽也不能與那些市裏、省裏的重點學校比較的。就算是考起大學了,有沒有錢讀,讀不讀得畢業,就有問題。就算畢業了,如今,連殯儀館招人也要大學本科畢業的,所以,不讀也罷,於是考得不好,並不是真的原因。

    主要的是,不知是什麽原因,每個月的月亮開始殘缺的十九、二十,她總是會收到大誌的信,這一次,第二個月的月牙都要變圓了,還沒有信,這原本是雷打不動的事情,怎麽突然發生了變化。而今天收到的信,居然不是大誌而是大芬寫來的,大芬與大誌原來就是同時去南方的,而且,據說又同在一個叫什麽美發館工作。自己和大芬之間,從來也沒有通過信的。

    大芬在信上說,老板很在意大誌,說是為了要參加一個什麽大賽,已經把大誌送去培訓去了。地方是外地,時間很緊迫,所以,就由自己代寫一封信的。

    小珍想,原來就講過,通信的事情和時間,是雷打不動的,為何連寄信的時間也沒有。而且,不寫也就罷了,我與你大誌之間的悄悄約定,為什麽會讓大芬知道,而來代筆。真是奇了怪了。她想,大芬也是一個漂亮女人,而且,又正當年的,他們會不會發生……她覺得想也不敢想了。

    有這點顧慮,就去問了一個要好的同學小舒。當然不敢明說,她問:兩個同姓的男女,如果年齡相當,會不會發生什麽事?

    小舒說:什麽事?

    小珍說:男女之間的事嘛。

    小舒說:你是不是看上高三的趙帥哥了?

    小珍說:你胡說什麽,你隻說可能不可能吧。

    小舒說:這點都不明白,先要看是五服之內,還是五服之外。

    小珍說:我不懂什麽五服六服的。

    小舒說:你不懂了吧,我問,這兩個人之間,是否是同一個曾祖父母或者祖父母的。小珍說:不是。

    小舒說,我這樣給你說吧,你和高三的趙帥哥,隻是同姓而已,沒有一點血緣關係。連八杆子都打不著。那麽,你可以追求他。

    小珍說:你想他了罷,老扯著我說,我隻想知道為什麽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

    小舒說:你不知道我們鄉壩裏的一句俗話,叫做“同姓不同宗,架起毛卵衝”,你如果想趙帥哥了,你可以和他做愛的。

    於是小珍就紅著臉要去打小舒。

    最後小舒告饒說: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受罰,有空,我和你去我家去看一個片子,有趣的。

    當天,她就在小舒的家裏看了一個叫做《做頭》的蝶子。說的故事並不特別,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畫麵,隻是講的一個男美發師和一名女顧客,不知什麽在經常“做頭”的過程中,關係就不正常了起來。

    這也增加了小珍一份心事,原來這生活的道路上,到處都設立著陷阱。

    大誌會不會和大芬有這末一腿了呢。兩人處久了,在一個店,說不準就會做出超越規矩的事情來。也許不會吧。那嗎,大誌是個聰明漂亮的男人,會不會有什麽顧客去勾引他,從“做頭”變化為“做事”呢。

    她煩,就是為這一擋子事情煩躁。

    她想向爸要求:也就是在今年暑期天,要到南方去旅遊一下,其實就是去探望一下唐大誌,看那兒有沒有什麽問題。因為如果太遲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自己怎麽辦,到那個時間,一切都晚了,一盤黃花菜都涼了,怎麽了得。於是,她下了決心,一定要提出這個要求。

    所以,飯後,她隱隱約約的,吞吞吐吐的說到了她很羨慕那些利用假期出去旅遊的同學。又編起謊話,說是同班有幾個好朋友也要準備去見一下世麵的。不是有句歌裏唱的,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嗎?

    趙師傅想了一下說,時間還早呢,你好好考試吧。書上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隻要條件合適,是可以的。反正用不了太多的錢,問題不大。

    於是小珍就很懂事的什麽也不說,而且,吃完飯後,又拿起湯勺來添了點湯在碗裏,說好喝,使得媽媽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小珍心裏想,老爸老媽,如果有需要,一切順利,為了大誌,我這次要把身份都變了,隻是不能夠先給你們透露,條件合適,那我要由學生妺變成打工妺呢,對不起了,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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