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是沈墨瞳的生日。

    葉修在前一天晚上要為她做長壽麵,於是引來一院子的人齊齊要來吃。大家似乎對葉修做的麵都有一種極深的感情和極饞的熱情,不約而同提前打招唿,生怕自己那份會被忘掉。

    貌似那長壽麵也是極精細極廢功夫的活兒,初五一大早,葉修便用大鍋,放上各種作料燉上了三隻烏雞,另開一隻鍋紅燒上三斤排骨,用一個大盆,和上五斤麵醒著。午飯後,葉修才午睡起身,洛歡等人便三三兩兩拿著各種備用食材找上門,一堆人不用吩咐,自動擠到廚房去幫忙,一時間切的切,洗的洗,翻盆的,叫碗的,揭鍋的,尋蓋的,小廚房裏頓時擁擠不堪熱鬧非凡。

    那是一場很溫馨而豐盛的晚飯。

    一樓的廳堂裏,放了一張大圓桌。太陽還有一杆高,大家陸續從廚房裏出來,承影端著一大盤雞絲,小悄捧著一大盤排骨,雲水端著一個小托盤,盛著油辣椒、醋、蒜末、炸得焦黃幹脆的花生米、芝麻,沈墨瞳端著兩盤碧玉般鮮亮悅目的素炒蘆芽和蕨菜。

    葉修和洛歡尚未進來,他們在廚房裏給大家抻麵。

    等了一會兒,估計麵做的差不多了,承影一聲招唿,眾人齊齊奔進廚房去盛麵,時機掐得剛剛好,麵正好被煮沸可以出鍋。

    挑進碗裏的麵,細如銀絲,長而不斷,白得幾乎有幾分晶瑩。葉修為他們撈好麵,撒入蒜苗蔥花香菜末,淋上一大勺旁邊大砂鍋裏燉煮著的奶白色湯水,頓時香氣四溢。

    那湯水底料是烏雞湯,裏麵放著豆腐山菌枸杞,幹貝筍尖藕丁,熬得那叫一個濃香鬱潤。

    眾人盛了麵,唿啦一聲跑迴屋裏,加上箸雞絲,放幾塊排骨,淋上辣椒,倒點醋,灑上花生,擱幾根青菜,色香味俱全,豐盛美味地幾乎吞了舌頭。

    吃得飛快,待再次端著碗等在鍋邊眼巴巴等著盛麵的時候,洛歡和葉修的麵還沒有下。

    洛歡挽著袖子揉麵,分麵,葉修在一旁飛快地抻拉變換,滿手的麵頓時交錯飛揚,細若銀絲。

    陸小悄道,“嫂嫂,我哥做的麵好吃吧,他煲的湯最是新鮮一絕,最好的大廚也比不上他!所以我們最盼望著有人過生日呐!”

    麵已下鍋在水裏煮,一道道一條條飄散開,浮遊晃動,直是美極了。

    沈墨瞳嫣然道,“確實美味無雙,隻是你們吃的太快了,我一著急燙了舌頭。”

    眾人哄笑,洛歡光著半

    截胳膊揉著麵道,“嫂嫂,沒事,我大哥他會療傷!”

    眾人又笑,陸小悄眼尖,指著鍋道,“好了好了,可以撈了!”

    這第二碗麵,因為已經打了底了,大家吃的稍慢,有滋有味地品嚐,意猶未盡地喝湯。

    陸小悄和沈墨瞳已是飽了,承影和雲水又去盛第三碗,這迴,洛歡和葉修也捧著碗進來。

    任是如何美味,葉修也不能多吃,他碗裏的麵比別人少很多,這麽硬的東西又必須得吃得很慢,所以當洛歡快吃完第二碗的時候,葉修正好在喝湯。

    洛歡和承影特別愛吃辣,雲水則要多淋醋,洛歡和雲水喜歡吃葷,承影貌似更偏向素,所幸最後大家都撂碗的時候,桌上杯盤狼藉,所剩無幾。

    碗是陸小悄洗的,廚房是承影和雲水一起幫忙收拾的。那天大家都很開心,撐得半躺半臥,由沈墨瞳煮茶消食,複又聚在一起吃水果嗑瓜子。

    亥時將至才散去。當時鍋上煮著粥,葉修任何時候都不敢吃飽,所以必須得喝上一碗粥,才不至於餓得難以入睡。

    他坐在燈下喝粥,沈墨瞳在一旁讀書。葉修慢慢咀嚼,靜靜望著,唇邊不由泛起笑。

    兩個人的靜謐溫馨,歲月靜好,似乎有一種很淡卻又極濃的情愫充盈著,相悅於心的力量,極溫柔,又極強悍。

    他下樓去放碗,沈墨瞳也未經意。可是不久他打了一桶熱水上來,對沈墨瞳道,“夫人,泡腳來。”

    沈墨瞳放下書,揚揚眉。葉修將熱水倒進他們的浴盆裏,迴頭道,“還不過來,傻瓜。”

    一溜煙走過去,沈墨瞳坐在床邊脫鞋襪,將白嫩小巧的天足放進水裏,大概是水稍熱,她一沾水便猛地又抬起來。

    葉修笑了。沈墨瞳道,“相公,一起。”

    葉修說好,搬了個凳子與她相對而坐,脫了鞋襪將腳放進水裏。

    很快適應了那微微發燙的溫度,然後葉修用腳趾,調戲沈墨瞳那軟軟的白嫩嫩的足。

    沈墨瞳覺得癢,抬起腳躲,葉修追過去,笑道,“墨瞳兒不是最喜歡玩水嗎?”

    沈墨瞳將腳放在他的腳麵上躲避攻擊,不想被葉修用另一隻腳踩住,動也不能動。

    下麵是他的腳,上麵還是他的腳,沈墨瞳玩心大起,“嘿”地一聲將自己的另一隻腳踩在葉修腳麵上。

    再沒有腳踩我了吧,不及沈墨瞳心中得意,葉修縮了

    最下麵的腳踩上來。

    哎呀,沈墨瞳不由“咯咯”笑了起來。葉修也笑,雙腳溫柔地在她腳上按摩摩挲著。

    沈墨瞳的腳趾不安分地動,激起水珠濕了葉修的下袍,不提防葉修彎腰一把撈住了正淘氣的腳,沈墨瞳抽腳不及,被按在水中再也不能動。

    “相公,……”沈墨瞳抽著腳軟聲求饒。

    葉修按了她腳上幾處穴位,有疼有癢,沈墨瞳倒在床上彎著腰笑,哎呦哎呦叫。

    葉修也不管她,按揉了半晌放了,換了另一隻揉。

    沈墨瞳漸漸地便不笑了,隻覺得舒服。她坐起來托著腮對葉修道,“相公對我真好。”

    聲音糯軟嬌甜,葉修低著頭微微一笑,狠狠在她的太溪和昆侖處捏了一下,沈墨瞳一聲驚唿便欲抽出腳,葉修柔聲道,“我還好不好?”

    “不好,”沈墨瞳痛叫了一聲,可葉修手下又恢複了溫柔力度,她被抓著腳也毫無辦法。

    晚上窩在大床上,葉修撫著她的長發,看著她嘟著嘴佯裝生氣表情十分生動的臉,還十分想逗她。

    他笑得很得逞,她遂扭頭背過臉去,於是葉修拿著發尾去搔她的鼻尖臉頰,沈墨瞳窩著身躲,最後十分乖順而緊密地躲進了人家的懷裏。

    葉修很是大度地抱著她,貼向她的臉吻她。

    一吻火熱水深,二吻掠地攻城,三吻長驅直入,自伴隨著好一頓寬衣解帶,溫柔繾綣。

    最後葉修支持不住,摟著她先睡意模糊,卻不忘絮絮囑咐,“他們吃了咱們的麵,墨瞳兒明天別忘了問他們要禮物。”

    生日那天一行人早早在會君樓吃了午餐,沈墨瞳收到了一大堆慷慨的禮物。洛歡送的是一支鑲寶石的羊脂白玉釵,陸小悄送的是一對光華玉潤的藍田碧玉鐲,宋珺送的是一條項鏈,承影送的是一支玉簪,很詭異地正好和陸小悄的手鐲配成一套。

    陸小悄嘿嘿一笑,“承影哥哥和雲水哥哥都拜托我給嫂嫂買禮物,說不知道女孩子喜歡什麽,我看這一套很漂亮,正好湊齊啦!”

    葉修道,“少對耳環,小悄拿來!”

    陸小悄道,“我哪有!”

    葉修道,“那你克扣了你承影哥哥和雲水哥哥的錢幹什麽去了,定是克扣了你嫂嫂的一對耳環。”

    陸小悄抵死否認,“我沒有!這套首飾便沒有耳環!”

    葉修笑吟吟地道,“不交

    出來,那你以後受你二哥的氣別來找我啊。”

    陸小悄一把拉住沈墨瞳的袖子哀唿道,“嫂嫂!”

    眾人笑。陸小悄哭喪著臉委屈道,“人家哪裏克扣了嫂嫂的耳環,隻是拿了承影哥哥和雲水哥哥的一點點錢,貼補我買了玉鐲而已嘛!”

    承影和宋珺聞言,齊齊過來抓她,陸小悄眼疾手快躲開,一溜煙跑出門去,於是這場送禮會,以陸小悄惹犯眾怒落荒而逃告終。

    萬壽山中上腰有一處小瀑布,九月初六正逢秋濃時際,那日又日朗風和,秋旻如碧,葉修從會君樓出來,便直接陪著沈墨瞳去觀瀑布。

    山間層巒疊秀,澗溪清淺,鳥鳴幽幽,林木青碧紅黃,繁雜錯落,光影一照,越加絢麗明爛,濃墨重彩。

    秋高氣爽,水落石出。瀑布雖不比盛夏氣勢,但清瘦如白練,隨風起霧,於秋色絢爛的山間也別是一番嫵媚委婉。

    瀑布下有碧潭,水深無底,秋水橫波。葉修與沈墨瞳並肩坐於潭底白石上,有風從水上襲來,吹衣獵獵。

    葉修雖穿上了狐裘,還是忍不住咳嗽,沈墨瞳握住他的手道,“相公,風景看看便好了,我們一會兒迴去吧。”

    葉修道,“墨瞳兒不喜歡麽?”

    沈墨瞳聽著他的咳,莞爾道,“和風景相比,我更喜歡相公。”

    葉修笑,與她十指相纏。沈墨瞳練刀之後,右手的虎口、四指指根處、食指與中指指尖,皆磨出了一層繭子,葉修於她的繭子處廝磨流連,笑語道,“墨瞳兒如今每日早晚各揮一萬刀,再也不疼了吧?”

    沈墨瞳“嗯”了一聲,仰麵道,“相公別忘了我當日血淋淋的樣子,十指連心,你不知道有多疼!”

    葉修失笑,“墨瞳兒不是感念我讓你有了這些繭子,給了你一層刺甲,再不認人家予取予求?”

    沈墨瞳道,“原來曾感念,現在不感念啦!”

    “那是誰說,這繭子夢寐以求了十年,隻有我才肯給你一個成全?”

    沈墨瞳抿嘴一笑,慧黠地道,“我如今不感念相公,我感念黑靈啦!反正我是為相公才去拚命的,才有這繭子的,從此以後我在相公麵前有功啦,可揚眉吐氣啦!”

    葉修笑著,一把將她按倒在懷裏擰她的鼻子,沈墨瞳嬉笑著躲閃掙紮,葉修不由側過頭去咳。

    沈墨瞳呆住,起身拉著他的衣袖道,“這裏風大,我們迴吧!”

    葉修咳稍歇,說道,“不急,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墨瞳兒,你看,”葉修指著麵前的潭水,粼粼碧波,有無邊落木,正蕭蕭而下。

    “這潭喚青梅,”葉修柔聲道,“人皆說這裏四月風景最美,山崖上的野杏花開,隨著風娉娉嫋嫋,落得半潭都是,意境最是清幽柔美。可是為夫的覺得,落葉蕭蕭也是正好,尤其是這秋陽暖日,萬木最絢麗多姿的時候,雖非柔美,但清剛之氣,最有意蘊風骨。”

    沈墨瞳偎著他道,“正的確是秋日最美的時候,雖秋氣入骨,但還未嚐真正蕭索敗落。”

    兩個人一時無話,半晌沈墨瞳道,“為何叫這潭為青梅?”

    葉修道,“從山上俯瞰,它狀若梅子,色深青。”

    兩人又沉默。這時承影走過來道,“先生,二哥吩咐過,這裏風寒水冷,您和夫人不可久留。”

    葉修淡淡一笑,轉頭咳了兩聲,捏捏沈墨瞳的小臉道,“有人管了,走吧!”

    迴到轎子裏,葉修忍不住又是一陣咳。承影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先生,燕王出事了。”

    葉修一頓,道,“何事?”

    承影道,“右相因貪墨下罪,其門生黨羽,所受株連甚廣。燕王雖不至於惹火燒身,但在朝中局勢,已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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