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教室裏,我發現能安心的坐在這裏是多麽的不容易。

    腦子裏總有天使和惡魔在激烈的爭辯著。

    天使說:“去吧,那是你的愛情,為了你們的將來,去吧!要是來不及我把翅膀借給你。”

    惡魔聽完惱羞成怒,惡狠狠的推了一下天使,指著我的鼻子說:“為了將來?哼,她的將來會是你麽,你去幹什麽,破壞人家的愛情麽?”

    天使被惡魔推到了懸崖邊上,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撲騰了兩下翅膀又飛了上來,光著身子懸在半空中,兩手叉著腰,說:“那本來就是你的愛情,米蘭本來就屬於你,你為什麽不去爭取呢?”

    “放屁,可惡的天使!你再放屁我把你衣服全扒光了,把你的翅膀折下來當扇子!”惡魔腦袋上騰騰的往外冒著火花,鼻子裏冒著煙,看起來它很生氣。

    惡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它突然一把抓著我的衣領把我扔下了懸崖,狠狠地墜落到穀底。

    我摸了摸嘴角的哈喇子,原來又做了個夢。

    課堂上老師還在重複著一年前我就聽過的知識,對於我來說,這不過是在冷飯熱炒,可是這位老師炒得不怎麽樣,顯然鹽擱少了,有點淡。

    我自然無心去聽課,兩隻眼像賊一樣掃視著整個班級,沒有一張我認識的麵孔,不過看的出來,大家都沒心思去聽這堂數學課,這方麵我跟他們相當有共同點。

    十點了,教室正上方的石英鍾明明確確的指向十點。

    “十點了,不行我得走了。”我自言自語的說。

    “哪去啊?我操,還是你牛叉,說走就走!”鄰桌的一個猥瑣男湊過來,笑嘻嘻的對我說。

    “關你屁事!”

    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指著石英鍾慢吞吞的說:“什麽十點,那鍾至少慢半小時,現在十點半了!”說完倒在桌上繼續睡起來。

    聽完他的話,我迅速做出了反應,幾乎是貼著地匍匐著從後門溜了出去。這這時候出去應該還來得及吧?米蘭應該還在候車大廳裏等車進站,陪在她身邊的會是誰呢?父母、同學,朋友,還是……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向門外衝去,跑到門口我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因為三中正好處於小城的北三環,昨天剛剪彩通的車,門口根本沒有出租車或是公交。

    我站在大門外,眼睜睜看著幾輛運土的大卡車從我身邊絕塵而去。頓時感覺自己是多麽的渺小。

    我絕望的轉過身,心灰意冷,想繼續迴到教室上課去,卻發現思雨騎著一輛電動車早已停在我的身後。

    “思雨?”我有點感到不可思議。

    “上來吧,還來得及。”思雨微笑著看著我。

    “啊!”我尖叫著,興奮的對思雨說:“思雨,你就是我的貴人。”說完捧著思雨的臉龐,在上麵親了一口。

    “討厭!”思雨摸著被我親過的半邊臉,假裝生氣,然後看看手中的電子表,對我說:“快點,別磨磨蹭蹭的了。”

    “嗯,思雨,謝謝你!”我坐到電動車的後座上。

    思雨開動了車,我們向車站駛去……

    在路上,一滴水滴到我手上,我以為下雨了,讓思雨趕緊全速前進,到了車站我發現思雨的眼睛紅通通的,她一定哭過,我猜測。

    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我心生一縷情愫,是一種讓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情愫,但我還是迅速下了車往候車室跑去。

    “上午十一點開往徐州方向的汽車已經進站,請旅客到十號檢票口檢票。”候車大廳的廣播裏傳出播報員那不緊不慢的聲音。

    頓時,十號檢票口開始攢動。

    我睜大了眼睛努力尋找著,希望能在人群中發現米蘭的身影。並用手撥開人群,拚命往裏擠,無奈,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愣是紋絲不動。檢票口的鐵門還沒開,前買你的人還沒出去,後麵的人像潮水一樣死命的往前湧,我被卡在中間,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很長一段時間幾乎無法挪動身子。

    忽然前麵的鐵門被打開了一道口子,一群人像瘋了一樣望門口猛擠,有的人便擠還邊喊著號子。

    我被一陣強烈的氣流衝了出去,在原地轉了個圈之後,我定下神,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車站外麵,一排排蓄勢待發的汽車整齊的排列在我身後。

    米蘭,我真的看見她了,我剛剛站穩腳跟,她的身影從我麵前一閃而過,之後我的視線就被一輛進站的汽車擋住了。我興衝衝往那方向跑去,試圖能夠再看見她。

    這輛大型客車終於像頭笨重的大象一樣緩緩的從我麵前駛過。

    我沒有繼續往前跑,因為我看見米蘭在和劉飛在擁抱,他們站在我正前方的月台上,肆無忌憚的擁抱著,近乎讓我發狂的擁抱著。

    我收起急切的腳步,絕望的停了下來,熾熱的陽光烤在我身上,讓我恍惚間產生了一陣陣的眩暈,我感到非常的渴,嗓子裏幹得似乎要冒出火來,可眼睛卻特別的濕。

    我倚在滾燙的欄杆上,看著他們分開,看著劉飛幫米蘭把行李抬上車,看著米蘭站在汽車的台階上和劉飛揮手告別,看著米蘭轉身走上車,看著劉飛依依不舍的離開,看著汽車慢慢的發動。

    三個月的時間,讓我儼然成為了一個看客,三分鍾的時間,讓我成為了愛的絕望者。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我和米蘭成了這樣,本來今天送她的人應該是我,本來和她相擁的人應該是我,本來……

    另一個男人替我完成了這些應該是我做的事,他完全替代了我。

    開往徐州的車在車站裏緩緩地轉著彎,馬達的轟鳴聲像是我和米蘭戀情終結的哀鳴,讓我聽得潸然淚下。我開始不顧一切的哭泣,不受控製的落淚,可淚水剛剛湧出就被烈日曬幹,像我那被曬幹的愛。

    汽車從我身邊駛過,像是在嘲笑我,笑我是個無用的男人。

    忽然我聽到車上傳來拍窗戶的聲音,我抬起頭,發現是米蘭,她站起身,朝我這裏張望,焦急的拍著麵前全封閉的窗戶。

    “米蘭!米蘭!米蘭!”我瘋狂的跟著汽車後麵跑著,邊跑邊喊,我使勁拍著車身,把它拍得“嘭嘭”作響。

    可汽車是沒有感情的,它將要生生的把我最愛的人帶到遙遠的北方。

    米蘭也哭了。

    她把手停在窗戶上,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湧下。

    我清晰的看見,她頭上夾著去年過生日的時候我送她的那個發夾。蝴蝶狀的,跟她送我的那些情書一模一樣。

    汽車越開越快,眼看就要把我甩開,我立即停下腳步,伸出右手對米蘭做了個“愛”的手勢,然後輕聲的說:“米蘭,我愛你!”

    米蘭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含著淚,輕輕的搖頭,嘴角蠕動著,好像在說:“不,不,不!”

    我站在原地,看著車子駛出了車站,直到它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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