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神教   天羅宮

    一切皆已成空,勝利,是血腥、無情的。失敗,也不盡然全是壞的。失敗的她,勝利的他,還是不能在一起。

    的確,他做到了。誓滅丐幫?嗬,他是沒做到,但卻造成丐幫元氣大傷的結果。

    他卻沒有一絲快樂和滿足,眉頭,蹙的更緊了。

    心,一直靜不下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無法平靜。

    沒有嚐試過快樂,也就無所謂痛苦。失去了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貴。

    他想起了自己還沒有告訴她真實身份之前的一切,那時候,他們多開心。可是自從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切就變了。似乎在她的眼裏,報仇成為了一切,仇恨已經湮沒了他們之間的愛。

    他苦澀的一笑,長歎一口氣。

    鬥轉星移,花謝花開,在他眼裏已無分別。

    喜怒哀樂,俱化作孤獨。在沒有一種情緒,比寂寞更深入骨髓。

    看人間處處有情,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茫茫天下,迴首盡是痛。

    “摩耶辣!”殷如墨在天羅宮外跪著喊。

    蕭廷叫他進來,殷如墨跪下,“稟教主,忘佳此刻正跪在天羅宮外,等著教主處置!”

    “為什麽?”蕭廷淡漠的問。

    “屬下讓她跪著的,隻等教主處置!”

    “哦?你可真行啊,她聽你的?”

    殷如墨畢恭畢敬的迴答,“不聽,屬下逼著她跪下的。”

    蕭廷做出個恍然大悟的樣子,似笑非笑的說:“你可真行,我還沒說怎麽處置呢,你就先幫我處置了。啊,那下一步,你是不是準備接替我的位置了,啊?”

    殷如墨簡直被嚇破了膽,連連叩頭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教主饒命,屬下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請教主處置屬下!”

    “算你識相,去,把忘佳帶來!”蕭廷命令道。

    聲音中,冷漠而又有那麽一絲暖意。

    令人不寒而栗。

    忘佳很快就被帶來了。

    她跪在那裏,一言不發。

    “殷如墨,你下去。”

    “教主,屬下。。。”

    “滾!”蕭廷衝著他就這麽說。

    殷如墨隻好道;“是,是!”

    走到忘佳麵前,蕭廷道:“起來吧。”

    “屬下不敢。”忘佳咬著下唇。

    蕭廷一笑,“怎麽,還和我賭氣起來了?忘佳,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和我賭氣,你配嗎?唐若萱,她,傷得重嗎”蕭廷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很重!教主,用的可是天劍。夫人她怎麽受得了?”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再次落淚。

    “夫人?”蕭廷苦笑不止,“這個稱唿,我看今後都用不著了,我和她,永遠迴不到過去了,你也不需要再去保護她了,從此以後,我和她,是仇人,再也不會相見。相見,也是敵對的關係了。這次帶來的傷痛,怕是沒這麽好愈合。你,下去吧。”他揮揮手。

    忘佳錯愕的看著他,無言的離開。

    走到他的琴前,手撫摸著那琴,終於坐下來了,彈奏的,是自己最熟悉的出水蓮。他沉浸在出水蓮的曲子裏,久久不能自拔。

    好久之後,才從曲子裏迴過神來,喃喃道:“古有俞伯牙鍾子期之交,一人卒,另一人碎琴。今日,有蕭廷為唐若萱碎琴!”說完,蕭廷猛的拿起琴,砰的一聲響,砸在了地上。

    “若萱,你我因出水蓮相識。今日,讓我們以此了結吧,從此以後,你我是路人!出水蓮,也隻為你而彈奏,既然我們迴不到過去,這琴也毫無意義。毀了更好,讓我忘記這些,你也忘記一切。”他閉上了眼。

    夕陽西下,日暮的蒼茫,平添了淒涼。

    人事凋敝,淒影孤涼。

    丐幫

    數載情緣今朝散,浮生若夢皆已空。可憐一世隨清冷,願君隨緣珍重。

    堪破今生數年情,他朝之情俱消散。今夕今夕是何夕?明朝已是天涯路。

    她的心,悲戚與共。

    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口裏喃喃的唿著,“廷哥,廷哥!不要離開,求求你不要走。若萱不能沒有你!不要走,不要這麽對我,不要,不要。。。你不是阿卑羅王,我也不是唐若萱,我們可以在一起,可以一起浪跡天涯。。。”

    玉質一直用帕子敷著她的額頭,一直不停的換帕子。“她燒的好厲害,必須找個大夫才行。”

    “我去吧,吳大哥,你們幫忙照顧若萱,你們自己也受傷了。”古漢陽說完,便欲行。

    不想,那李慕楓卻擋住了他的去路,隻說:“幾位英雄,恕在下直言,難道你們就不怕對手派人設伏嗎?依我看,不去為妙。”

    “觸衰,現在真是太觸衰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呢,是為了唐姑娘好,不去的話,她萬一有事,又該怎麽辦?”大丸子忍不住嘟囔道。

    李慕楓一笑,“在下對醫術略通一二!從前每次受傷,也不能總是看大夫,如果諸位信得過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吳堵甚是直爽的說:“李公子是我們的恩人,豈有不相信之理?那麻煩你了。”

    李慕楓點頭,替她診脈,又蓋上被子道:“依在下愚見,這姑娘雖然傷勢很重,但尚未傷及心脈,至於發燒,想是由於傷心過度,再加上受傷所致,熬些薑茶,一日三服,發發汗,就能好。外傷容易好,可這心裏的傷,我看很難。她的脈象很不好,左尺滑而浮,主思慮恍惚,如坐舟中;左關滯而沉,主體乏無力,飲食不振;寸鬱而結,主驚恐憂疑,夜間多夢,心中諸事繁雜!若想治好,難呐!”【得了,我可以當醫生了】

    “公子,姑娘她當真有這麽嚴重嗎?”玉質低聲問。

    許君生表示讚同。“那該如何治?”玉質又問了。

    李慕楓思慮一二,“心病還得心藥治,這並非藥物可醫的。”

    “李某也鬥膽一問,那白發男子和諸位是什麽關係?”李慕楓接著說。

    所有人都對視一眼,古漢陽想了很久,才對他說:“好,李公子你救了我們大家,我們信你,他是血月神教的阿卑羅王蕭廷!我們和他有不同戴天之仇!他壞事做盡,我妹子若萱,曾經對他癡心一片,他們也情投意合,誰知道他利用我妹子,以達到自己的目的。現在目的達到了,就說出自己的身份!從那時起,我們,還有我妹子,和他就隻有仇恨了!”

    “原來如此,我李慕楓今天有幸結識各位,真是人生一大幸事!”語畢,朝著所有人作揖。

    吳堵再次爽朗的一笑,“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以後就是好兄弟了。那你就和大家一樣,叫我聲吳大哥吧,免得太生疏。”

    “慕楓恭敬不如從命!”

    丐幫裏,迴蕩著爽朗的笑聲。

    山穀

    更深夜長。

    陰陰冷風撲麵,吹得人發絲淩亂。

    “閣主!”三人跪下。

    男子問:“動手了嗎?”

    “迴閣主,阿卑羅王在丐幫大開殺戒,丐幫如今傷亡慘重!”

    那閣主對此似乎並無興趣,隻道:“那唐若萱呢?”

    “阿卑羅王,照殺!”

    吃驚不小呢,卻繼續問:“死了嗎?”

    “沒有!傷的不輕。本來,阿卑羅王已經痛下決心,要殺死那唐若萱了,不想,來了個李慕楓。”

    那閣主直搖頭,唏噓道:“可惜了,他還是手軟了,如果他阿卑羅王狠心的話,別說一個人了,就是十個人,也擋不住,何況天劍的威力巨大,誰能擋得住?也是,他自己的女人嘛,怎麽舍得呢。李慕楓,居然是他,有趣極了!現在終於輪到我們玄月閣一展身手了,這一次,我要阿卑羅王知道我們的存在,還有我們玄月閣的實力,他得見識了!等唐若萱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你們就動手!”

    “是!”那三人下去了。

    夜寒風冷。

    風冷,心更冷。

    丐幫

    神情淒冷,窗外一縷月光透過花樹,千迴百轉照進來,映在若萱臉上,愈顯得她冰雕玉琢,膚色如霜。

    她緩緩睜開雙眼,拿掉一直敷在額上的帕子,打量著四周。

    她隻覺得心中咯噔一聲,好像有根弦斷了,痛,卻沒有聲音。

    花意已失,畫意已失。

    花自飄零水自流。

    她閉上雙眼,不知在想什麽。

    玉質進來,看她坐起來,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走過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說:“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急死我們了。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

    “我沒事,你出去吧。”她隻是平淡的說。

    “等一下,你先喝了藥吧。”玉質起來,將藥端給她。

    若萱卻一擺手,“你把藥放下,你出去吧,我等會兒自己喝。”

    “哦,那好吧。”玉質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來,就同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略有些掙紮著下了床,手中端著那碗藥,手微微發抖,一下倒掉。

    古漢陽正好打這兒過,看到她醒了,很是開心。可是當看到她倒掉了藥,就推門而入。

    若萱似乎受了驚嚇,碗一下子打碎在地。

    古漢陽連忙扶著她,讓她躺著歇歇。

    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一陣夜風襲來,夜霧濃濃淡淡,深深淺淺。寒意確實淩厲。

    傷別時分,一點憂傷也不露。

    心下一陣淒涼。人生如此,還有什麽舍不得。

    一切皆已成殤。

    人殤,世殤,情殤。

    人世何處不成傷。

    許久,古漢陽才問,“若萱,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沒有什麽為什麽!”她淡淡的迴答。

    古漢陽此時勸道,“若萱,我也知道你心裏很難過,難過你就哭出來,不要如此作踐自己了。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想過沒有,誰會心疼你?”

    “你說得對,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會心疼我了。父母,師傅,自己曾經最相信的人,親人,朋友,沒有人會在意我!”

    古漢陽吃了一驚,斷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急忙解釋道:“若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若萱苦笑,表情中,略顯愁苦的說:“你敢說自己從沒同情過我?你,吳大哥,甚至是許公子,你們哪個人不是在同情我?你們隻不過覺得我師傅,父母都不在身邊了,而我最愛的人也背叛了我,我很可憐!你們都可憐我,可是我不需要!現在的我,什麽也沒有了,你們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叫我死了!他沒能殺死我,是他的錯,也是我的錯!我的心早就死了,這次是徹底的死了,為什麽救我!與其活得痛苦,還不如死了好!留著我做什麽,幫你救黃湘嗎?恐怕沒用了,他再也不會聽我的,你要失望了!”

    “若萱,你胡說什麽呢,湘兒的事,我沒這麽想過,你不要胡思亂想。”

    若萱又一笑,“你緊張什麽?是被我說中了吧。你與黃湘可以相依相惜,可是我有什麽?連我想死,都被你們阻止,我還能幹什麽?報仇,哈哈哈哈,我不要報什麽仇,我真的不想活的這麽痛苦了,我不要,不要!”

    古漢陽還未作任何言語,隻聽“噗”的一聲,若萱的嘴中,一口黑血噴出,隨後,她就倒在了床上。

    古漢陽可嚇壞了,立即大喊,“來人啊,快把李慕楓找來,若萱,若萱你不要有事啊。”

    很快,所有人就都來了,李慕楓一診脈,微歎口氣,唏噓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她,鬱結成疾!我怕藥劑也隻能緩解一時了。”

    所有人都表情複雜,臉上寫滿了擔心。

    寥落,像不期而遇的晚風,無聲無息,強悍入侵人的心體。

    世間人事如浮雲,聚散離合哪由得人,事無恆常。

    換你心,為我心,始知相憶深。

    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空腸斷。

    聲聲恨,字字豔。

    情到深處人孤獨。

    日照西山,霞光透過窗欞,滿屋光輝燦爛。

    眼前落日深墜,霞光無垠。那些被餘暉遮蔓的片雲,像水麵的細波緩緩流動。

    再度睜開雙眼,已又是一日了。

    她硬撐著坐起來,心裏隻覺得靜的如落雪無聲,一片白茫茫的情形真幹淨。

    一睡而已,恍若兩生。

    笑,緩緩在她唇邊綻開如花。花開一瞬,便謝了。如被急雨打濕後,翻飛落入深崖。

    玉質推開門,看見她在笑,立時也鬆了口氣。

    “姑娘,你醒了呀,來,趕緊把藥吃了。”

    若萱此刻卻看了她一眼,終於說:“玉質,我有點餓了,你可不可以給我去做些點心來吃?”

    “恩,好!你等著。”玉質這次真的笑的好開心,她立即就出去了。

    若萱看她出去,收住了笑容,倚在那裏,閉著雙眼。

    突然,門再次開了。她睜開雙眼,就看見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夫人!”那個女子此刻幾乎是脫口而出。

    是她,那個一直對自己很好的忘佳。

    本來已不知眼淚是何物的她,霎時又落了淚。

    忘佳關上門,就急急的走了過來。她坐在床邊,緊緊攥著她的手,忘佳看她哭,隻幫她擦眼淚。

    忘佳看她止不住眼淚,自己呢,也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來,忘佳哭著問她,“你的傷,還疼不疼?”

    若萱此刻沒有迴答,卻一下子摟住了忘佳,兩個人就這樣,都哭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若萱才止住了抽泣,說:“傻丫頭,我不痛了。你呢,他有沒有罰你?”

    忘佳直搖頭,擦掉自己的眼淚,隻說:“夫人,瞧你的臉色不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你看,你都不喝藥,聽忘佳的話,喝藥好不好,我來喂你!”

    嗬,也是怪事,若萱竟聽了那忘佳的話,由著她喂,卻也乖乖喝藥。

    吃過藥,忘佳拿過桌上的木梳,輕輕地幫若萱梳理著頭發,還說:“夫人,你好好對自己好不好?你這樣,知道不知道我心裏多難受?瞧,你這樣,該吃藥吃藥,多好。瞧瞧看,你多漂亮啊。”

    若萱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雖然氣色不大好,但真的好了很多了,她如一個孩子般的對忘佳說:“忘佳,在這個世上,如今我就隻剩下你這麽一個親人了。”

    忘佳隻覺得心中那麽一動,這是第一次有人拿自己當親人,她不免又悲有喜起來,眼淚突然滑落下來,她趕緊擦掉,笑著說:“夫人,謝謝你肯拿我當親人,我好開心,你知道嗎,這是第一次有人拿我當親人。”

    若萱也笑了,“忘佳,我再也不是你的什麽夫人了,從此,你不要這麽叫了,好不好?”

    忘佳忍不住低聲嘟囔道:“你和教主,怎麽都一個脾氣呀。那我就喜歡這麽叫,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若萱看著眼前的女子,突然有點不忍心了,終於還是點了頭。

    忘佳看著她,也笑了。

    此刻,玉質進來,說:“姑娘,吃點心吧。”

    當玉質看到忘佳的那一刻,突然激動了起來,“你這個血月神教的惡魔,你想把她怎麽樣?”

    忘佳卻根本沒理她,反而仍望著若萱笑,玉質站在那裏,左右張望。

    終於,忘佳站起來,將她手中的點心直接奪過去,就走到了若萱的麵前,直接朝她嘴裏塞,“瞧你,都不吃東西,趕緊給我吃,否則,下次被我逮著,我可不饒你!”

    若萱呢,再次聽話的吃東西。

    終於,若萱吃完了那些點心,忘佳此刻才說:“夫人,我該走了。萬一被發現我偷著來見你,我可慘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若萱雖然不舍,但還是點點頭。

    她走到門口,扭過頭,對若萱一笑。

    玉質卻在此時說:“站住,你這個血月神教的壞人,別想走!”說完,就衝向她。

    忘佳隻是皺眉,抓住了她的胳膊。

    若萱卻在此刻說:“玉質,不要這樣,你也知道,她不是壞人的!鬆開,忘佳,你也鬆開,好不好?”

    這兩個人,都鬆開了。“幫我好好照顧她,謝謝你了。”忘佳走的時候,對她這麽說。

    忘佳,離開了。

    若萱側身躺下,玉質走過去,歎口氣,為她蓋上了被子。

    若萱隻覺得雙目像要盲了一樣的酸澀,這樣的痛澀,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人事阡陌,岔路萬千。

    斷紅一任風吹起,一切都已化成灰,變成煙,消散了,來不及了。

    月移花影上東牆。

    夜,這樣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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