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步入小界之內,隻見東方晚晴已然立定正中,嚴陣以待。


    風青目光落定,正要說話。但是此身之氣機感應,卻察出一陣微妙。


    這五座小界中的第一座,神意感知,分明是空空蕩蕩,連一絲微塵也無,幾與真空無異;但是視線卻沒有那種“碧空萬裏坦蕩無垠”的疏宕空明;大約目力及至百餘丈外,這空間便似色澤染成淡綠,也不知是哪裏來的顏色。


    單單色相變化本不足道,隻是風青感應氣機,立刻發現了極關鍵一重微妙處——


    在這方空間之內,倍稱之力的手段雖能動用,但似隻局限在二倍上下;若要更多,這方空間便隨之瓦解。


    而瓦解的後果,和直接擊破這方空間是大致相似的——無非是龍鳳二族大陣,會迎來一絲動搖。


    這樣的風險,是決計無法承受的。


    有了這一個條件,彼此雙方的戰力陡然接近了。


    須知此時此刻,東方晚晴掌握能夠動用“倍稱之力”的異寶,已然不是秘密。經由和席樂榮蜻蜓點水的一戰,道境中人,人人皆知她掌握了類似的手段。


    妖族飛升聖祖和九宗天尊的較量,優勢本在“倍稱之力”這一道上。若是這一點的優勢被抹平,那麽龍雲風青等人勝在法力雄厚,預先準備的手段秘法更多;而九宗天尊勝在道術境界俱臻精微。


    認真研判,算是九宗天尊較為主動、勝算更高的局麵。反倒是妖族聖祖一方,須得動用長久壽元積累的經驗、多多施展變化之道,方能取得勝機。


    一語道破,反倒是飛升妖祖,成了需要出奇製勝的一方。


    但此時此刻,風青卻夷然不懼。


    因為以上局勢,是建立在假設二者在“倍稱之力”的手段上完全相等這一前提;但風青並不相信此事為真。


    並非破境上界之人,到底是如何掌握“倍稱之力”手段的,風青也略能猜出一二;他心中堅信,如此手段,似乎不能如自己這般,無限動用!


    正在他思量之際,東方晚晴已然言道:“風青道友何必逡巡遲疑?這一戰早些開始,早些結束,似乎更合道理。”


    風青眉頭一皺。


    按理說東方晚晴這一句話平平淡淡,也挑不出什麽毛病;說不上是托大,亦說不上是疏離;隻是風青莫名感受道似有一種“看到結果”、“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正是這種感覺,令他不適。


    目光一定,風青言道:“如此甚好。”


    他也是極利落之人,話音一落,立刻就出手。


    隨著他掌心輕輕向前一托,此身似乎微微搖曳,仿佛一瞬之間裂成兩個虛影,然後雙影又重合為一。掌心推出之後,又以一種極恆定的速度收縮握拳。


    而一道奇妙的力量,便從他的五指縫隙之中溢出,頃刻間就形成了彎弓搭箭的排遝之勢,正是“倍稱之力”的手段。


    這一擊的動作,和當初武鳴等人立定根腳再施展的倍稱之力破陣手段固然迥異;就是和風青自己十餘年前、此戰肇始之時和歸無咎出手的氣象,也截然不同。可見曾經飛升大能,在此道的運用上,委實有著非凡造詣。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所謂氣象迥異,指的是風青的動作姿態;至於這一擊擊出之後,卻是空空蕩蕩,為道境以下所不能見。


    風青一擊之下,並未止步觀望——


    觀其動用,掌心凝實之後恰好到了終點;見其一收,周而複始,五指亦隨之開合。未明虛實之人望之,隻覺極類似擠麵團或拉風箱的動作。


    這一串次序,似慢實快,其實刹那功夫,便是一十二疊,等若是十二道“二倍之力”藕斷絲連、乍分乍合的連續攻擊。說不上是疊擊猛攻,還是陣戰牽製。


    其實論手段之深密緊湊,已遠遠勝過了當年第一次麵臨九宗真君時的交手。


    因為入陣之後,觀摩形勢,風青也快速做出了判斷。


    雖然他自信自己依舊處於優勢,但有一點不得不提——那就是這導致雙方戰力大大接近、小界內僅能容二倍之力的特性,他在外時並未甄別出來。風青自然不認為這是東方晚晴碰運氣趕上了,遇到如此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若是其謀算已定,那顯然說明這所布之陣,對手較自己領會更深。


    故而一出手便需加強壓力,將對方的手段試了出來。


    麵對如此攻勢,東方晚晴隻把手一抬。


    其右臂似有莫名顏色一動,旋即又如水落池中,終於無形。


    旋即環繞東方晚晴周圍,似乎傳來莫名的竹葉震動之聲,撲朔迷離,清響錚錚。


    和風青所施手段不同,東方晚晴的迴擊之力,卻是七彩繽紛——七種顏色的氣機猶如利劍,以直破曲,當麵而來。


    風青神情微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東方晚晴麵對倍稱之力的手段,應對法門無非二道:其一是如當年薑成鹿之示範,二身解對,正反交征。以九宗更高的道術層次,實際法力消耗並非增長一倍,而隻是較施展倍稱之力者略多而已。


    這一法門,當年薑成鹿便可支持甚久時間;如今若是經曆長久完善經營,有可能威力更進一層。


    至於另一種手段,便是以倍稱之力對上倍稱之力了。


    在風青的道判斷中,東方晚晴采用第二種手段的概率不高。


    當年諸位道境挑戰化名“左一”的席樂榮之時,東方晚晴這一戰算是淺藏輒止,草草收場,和事先的精密布置不符。風青觀辨之下,大致猜測是東方晚晴本來掌握“倍稱之力”法門欲以此決勝,但是臨場發現縱然盡情施展也未必能夠的手,所以斷然放棄。


    如此推斷,似乎其掌握的“倍稱之力”打法所用此術必然不多;再考慮到紫薇大世界寶材落實為法寶的承受能力,前後百餘擊,大約是一個合理的數字。


    可是東方晚晴卻偏偏采用了第二種手段——以倍稱之力對倍稱之力!


    風青雙眸一凝,當機立斷。


    若是因為對手出招超出自己判斷,他就疑神疑鬼、逡巡不敢出手,他也就枉為不知修持多少萬年的妖族飛升聖祖了。


    風青左右雙手齊推。


    依舊是方才的那道法門,此時雙手齊施,威力立刻增加了一倍。


    其中奧妙還不至於此——


    風青對於自己方才那“二倍之力”的運用,已然迥異於當年攻伐九宗之時。雖然每一招都是獨立的,難以複合更多的花樣;但是二十四招聯合,卻是又一種可進可退、可虛可實的味道;在一鼓作氣強攻和若即若離、絲線纏繞二者之間進退自如。


    而此時力量增加一倍,這已然不是“選擇”,而是“兼得”!


    對手選擇了正麵對抗便沒有退路;若不能抵擋,立刻就會被蓄勢待發連綿無盡的外力絞殺纏繞。


    在東方晚晴舍不得動用“倍稱之力”、意欲以其餘法門化解的一瞬,本身法力的一絲真空一旦被捕捉到,單那一瞬,就足以奠定勝局。


    這原本是風青駕馭“倍稱之力”最精微的三種法門之一,原本是鬥到酣處方才動用;但是應對上東方晚晴的戰法,風青卻立刻使了出來。


    東方晚晴神色不變,隨之變著——


    那七彩絲線,化為上下兩層,赫然是正反一十四道,全然不避。


    如此沒有一絲遊鬥,全然是正麵硬拚,雙方消耗的速度自是極快。隻是短短十餘息之後,東方晚晴便動用了完整的數十次“倍稱之力”手段,全然沒有將此物當做她“最終底蘊”的意思。


    又過十息。


    風青雙眸之中,猛然精光綻放!


    這其中有一樁隱秘。


    道境大能,本是與天地等同,一身功業知見,皆渾然一體,道與術不能判然兩分。故而道境大能之間的交手,若是其中一人長久倚仗本人“知見道業”之外的“外物”,若動用次數實在太多,而所動用手段恰好又在對方知見之內。那麽隨著時間推演,對方便會隱隱約約感受到你所用手段的深淺虛實。


    這一玄機,除了真正紀元不世出的人物外,唯有飛升大能長久蘊養心意,方能感受得到。


    此刻風青已然感受到了——


    東方晚晴的“倍稱之力”手段,動用此術過半,並且依舊在飛速消耗之中。


    等若他已經看穿了對方的底牌。


    無論是東方晚晴用盡“倍稱之力”後變招,還是保留幾次以為底蘊,風青皆做好了完全準備。


    還有十擊。


    八擊……


    七擊……


    觀摩對手氣象神色,風青已然隱隱約約把握到——似乎東方晚晴,的確是要將所有的倍稱之力使用此術用盡,再無保留。


    三……二……一……


    最後一道十四連擊用盡的一瞬,東方晚晴果然果然一伸手,將那七色霞光一收,旋即雙掌一合,似乎要動用第二種道術。


    就是現在!


    隨著風青雙掌齊握,所擊出的看似十分鬆散遊離、隱然成陣的二十四道無形氣機,似乎陡然加速,仿佛平地驚雷,化作一種兼具攻伐和困敵的形態,要將東方晚晴淹沒其中。


    勝負天平,就在此一招二而決。


    ps:昨晚睡前覺得,如果睡很久很好,今天可能清醒過來;但要是睡眠不好,可能還要歇一天。結果出人意料的是,今天五點多就醒了,按說睡眠時間不夠,但是並沒有很困。


    另外,除了“斷更必請假”之外,又對自己提出一個新要求:隻有明確有存稿,我才說今天幾更、明天幾更,否則一概不做許諾,以免臨時出了問題沒法兌現。比如以今天尚可的狀態,要我以前必然會說“晚上還有、今天至少兩更”;但是現在沒有實實在在的存稿,我就不說這句話了;或者說,99.9%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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