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之水,天藍之水,為什麽會是天藍之水。賊老天!我許仲卿到底哪裏得罪了你,要這樣戲耍我!五十載,我們七人為了那可笑的修仙得道,足足耗費了五十載的光陰。如今,我們終於要得嚐所願,卻功虧一簣。而現在,卻連命都要輸掉。難道我們就不能挺起腰板,隻能一輩子對人俯首嗎?我不服,我不服啊!”

    許仲卿得知自己中了絕毒——天藍之水後,竟一時接受不了,變得瘋瘋癲癲起來。多年壓抑在心底的苦悶、委屈和不甘,一下子爆發出來。不過,這對他來說倒是一種解脫。瘋了好啊,瘋了,你就不必再計較功利得失,也不必在乎曾經的諾言。同樣,瘋了,你也就不用再理會因曾做下的背信棄義、恩將仇報的事,而受到良心的譴責。另外,瘋了,你不可能再會怕死。

    “司徒炫、遊定弦、淩淒冷、林臻北,以及死去的各位,你們該閉眼了!害死你們的人,都已經不得好死了。幾十年的願望,終成泡影。這就是我們的報應?最殘忍的報應!嘻嘻,嗬嗬,嗬嗬。既然有報應,那麽咆哮水寨也應該會受到報應的。對,一定會的。我們的報應來了,你們的也將不遠了,而且比我們受到的還殘忍十倍。不,是百倍、千倍啊。哈哈——”

    瘋癲的許仲卿,臉色逐漸變得淡藍。慢慢的,連指甲也開始變為藍色。他笑聲漸漸停止,同時整個人向那具骨骸身下的木盒爬去。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天藍之水的毒性慢慢深入骨血,正不斷地吞噬著他的精氣。現在的他,能爬動就很不錯了。一步,一步,雖然很慢,但是他仍強挺著爬到了跟前,指尖幾乎可碰到木盒。然而天意無情,就這一點距離,對他來說確是無限遙遠。他,是一步也挪不動了。五十年的夢想,在眼前破滅。連臨死前的最後一點安慰,都無法達成。

    他絕望了。看著麵前的木盒,苦笑了一下,極不情願地向下栽去。但是,彌留中的他卻沒有感覺到堅硬的地麵。因為是一雙手扶住了他,強而有力地托起他那幾乎已無知覺的身子。接著,那人給他口中塞了一顆藥丸。這是什麽?是毒藥?很快,他覺得很好笑。給一個中毒快死了的人喂毒藥,簡直是暴殄天物。也不光是毒藥,喂任何東西都是浪費。

    藥丸服下後,在胃中升起一股暖流。很快,他覺得恢複了幾分力氣。接著,他的手中被塞了一個長方的木頭盒子。他一驚,睜開了雙眼。看到手中正是那自己臨死前,要拿到的紅木盒。為了它,已不知死去了多少人,包括自己親如手足的兄弟和曾經相濡以沫的摯友。現在,終於得到它了。一時,他不禁老淚縱橫。

    “你來了多久了?在洞內打了那麽久,我一直都沒發現你。看來,你的確不是凡人。聽林臻北講,你叫王斐,在萬幽山附近,他們恰巧救了你一命。現在,這裏隻剩你和我這個還有半條命的人了。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

    王斐半蹲下身子,笑道:“我還是得管你叫前輩,看來要瞞過你,真的很難。不錯,我的確是修真者。可是,宗門不在揚國。我是天魔盟的修士,築基期的。我本來是和其他人來這裏執行任務,不料迴途中,誤入養屍地的地盤。大家人死的死,傷的傷,我卻僥幸留了一條命。機緣巧合下,被林總鏢頭他們給救了,之後,就一直留在鏢隊中。”

    “你們來揚國,不是為這盒中之物?”

    “也不能說不是了。咆哮水寨在修真界一直都是十分神秘,你們宗門的秘事,更是外人能輕易知曉的了。我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巧合,而且我尋這本秘籍,隻是嚐試醫治我的內傷而已,至於其他的,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哦,你受了內傷?是什麽樣的傷,非要武功秘籍能治愈?”

    “能不能治愈,我也不確定,隻是嚐試而已。我體內有一道極其霸道的劍氣,乃是五行屬性混雜,非得呆在極陰之地煉化,或是修煉極陰屬性功法才能祛除。”

    “嗬嗬,原來如此。不過,你弄錯了。靠近些,我說給你聽。”

    於是,王斐探下身子,想聽聽他要說什麽。不料,他劍指突然飛起,閃電般地點中了王斐的穴道。瞬間,麻感有那穴道而發,全身已不能動彈。許仲卿支起身子,一掌在他的肩頭用力一推,恰好使他轉過身子,同時坐在了地上。

    王斐想說話,但是竟然連舌頭都不聽使喚了。他感到背後一雙手重重地按到雙肩上,接著一股陰寒刺骨的寒氣由那雙手傳來,同時他腦中想起了許仲卿的聲音。

    “小子,不用怕,我是在幫你。閉口,舌頂上顎,將氣息調勻。你不要講話,聽我說就行。這本武功秘籍,能不能幫到你我不清楚。但是,你一點內功基礎都沒有,還錯過了最佳練功年齡。要是從頭開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小成。我活了一大把年紀,臨了卻中了絕毒,無法可解。與其讓這身幾十年的功力和我化作塵土,還不如成全了你呢。好歹,你也是我臨死前還幫我一把的人。現在,我用全部功力,幫你打通體內七十二道經脈。之後,你就在這裏立刻修煉秘籍上的武功,加以鞏固。記得!不可急躁,要循序漸進。否則,極有可能撐爆全身經脈,暴斃當場。”許仲卿說完後,迅速點了幾個他背後的穴道。又重重推了一下他的肩頭,使他轉迴,和其麵對麵。許仲卿的雙手,一隻按在他的頭頂印堂穴,另一隻按在胸前的中府穴,注入的內力一下子增加到了之前的兩倍有餘。

    “我沒打算收徒弟,也沒資格當你師父。你也不用感謝我,我幫你是有條件的。希望你在我死後,幫我做兩件事。”

    王斐心語:“前輩,你說吧。我如果還有命在,一定幫你完成。”

    “好,快人快語。第一件最容易辦。我死後,請你把我的幾個兄弟和司徒炫等人的遺體收殮,將他們好好安葬。雖然司徒炫等人是我們親手所殺的,但我們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又都是對我們兄弟有恩之人、患難與共的朋友。要知道親手殺自己的恩人、朋友,那滋味真的不好受。讓他們不暴屍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想必也是六位兄弟所願的吧。第二件很難辦。如果日後,你能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希望你能尋得咆哮水寨的內門所在,將裏邊的所有修士,一個不留地滅殺幹淨,毀其宗門,讓它永遠在修真界除名。另外,小子,你還是太嫩了,需要多多曆練。在現在這個世道,哪能輕易對外人吐露自己的身份。無論是世俗界,還是修真界,向來都是爾虞我詐。麵對敵人,可怕的不是雙方修為的差距,而是人心險惡。對人、對事,須留三分。記住!朋友,可能會變成你的敵人;敵人,有時候會是你的朋友。好了,老夫時辰已到。將來的路,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一股大力襲來,王斐被推開了。在他眼前,許仲卿全身被淡藍色光暈包裹,就連他的眼睛都變為了淡藍色。藍光越來越亮,而他的膚色卻越來越發灰白。好像藍光是他的魂魄所化,光芒越盛,他的身體越枯萎。片刻後,光芒達到了極致,讓人不敢直視。但頃刻又消失了,就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不過,對麵的許仲卿卻不見了,隻剩下一堆衣物和一撮細細的白沙。在白沙上,安靜地放著一隻暗紅色的木盒。

    王斐覺得頭重腳輕,定了好一會兒神,才向那木盒爬去。他的爬,是由於頭暈,還未適應身體的變化。比起許仲卿,絕對要好上很多了。將木盒抱在懷中,他深歎一聲。那麽多人為其而死,結果他卻載不經意下,得到了。真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呐!

    打開木盒,裏邊疊放著三本書冊。第一本封麵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用手擦掉後,上麵露出四個大字“劍仙筆談”,看名字應該是某人自傳、語錄之類的。下麵的兩冊書,封麵較殘破,應該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書名部分磨得很厲害,上麵除了“上卷”和“下卷”字跡清晰外,其餘的都是模糊不清。王斐仔細辨認了很久,才能勉強看出書名是四個字,頭兩個是“九陰”,後兩個卻說什麽也看不出。不過,所幸的是僅封麵磨損嚴重,書頁還都是保存完好,未出現斷章。

    翻開《劍仙筆談》,裏邊果然是自傳和筆錄。在看了幾頁後,王斐基本了解了個大概。這個自稱為劍仙的人,就是大家口中實力非凡的寒屍老魔。其在裏邊敘事的口氣,桀驁不馴,而且聲稱自己百多年前就已是天下無敵,就連現世的修真者都不放在眼內。他還提到,自己根本就是詐死,其目的是要留下絕世武功秘籍給有緣人,以延續他的傳承。至於墓中的那具骸骨,原是一名修真者。被他擄來,本想留作看守這墓塚的。但是其狡猾異常,又常窺於遺塚裏的寶物和秘籍上的武功。於是,索性將其殺掉。不過,卻意外在其體內獲取了一顆金丹。服下後,竟可以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返老還童,而功力還能保持在八層以上,隻是需要閉關一段時間而已。

    看到這裏,王斐不禁倒吸了口冷氣,又覺得哭笑不得。怎麽修真者會弱到,隨便被這老魔所擄嗎?而且他好像根本不懂修真之途的層次劃分,連自己抓的是結丹士都不清楚。另外,口服金丹,這是何等瘋狂的行為。一個不小心,隨時會暴體而亡的。也許,他就是個瘋子,一個不擇不扣的瘋子。要不他也不會去抓一個結丹士,為其守墓了。最後,還敢吞服其體內的金丹。

    不過,在繼續看下去的時候,有一段離奇的敘述引起了王斐的注意,甚至連在他意識中的千幻散人都對此產生了濃厚興趣。原文大意為:

    餘在華山之巔,終於打敗了宿敵無忌。同時,意外經曆了生死之煉,超越自己,得以飛升。可在過第一重天時,眼前所見就皆為刺目金光。等醒過來後,餘就到了這裏。思前想後,這次飛升失敗應該歸結於功力不足,實力尚淺之故。餘目的是飛躍九重天,之後就可再次見到愛侶芷磬。為此,可以不惜無數次往返於生死之間。所以,餘留下絕世武功秘籍經書一部,待有緣人得之,練成神功,成就天下無敵。到時,餘自會出現,與之一較高下,借以再次飛升。

    此部經書,是餘偶然所得。其共分上下兩冊,下冊記載的全是至陰至邪的功法,得其中一二就足可稱霸武林。上冊是內功心法和下冊的武功破解之法,以及禦劍飛升。得此經之人,必須把其上武功皆以練成,不得偷懶怠慢。如待餘出現之時,其功力和餘相差甚遠,那餘必會叫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悔生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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