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簡直是魏楞在從活一遍,就如同頭年遺留在地裏的葵花籽,第二年在同一個地方再活一遍一般。隨著幼苗的長大,幼苗的葉片一片一片地頂了出來,小龍的惡習也是一件一件露出來的:搗蛋。打架。出風頭,抽煙。喝酒。聚眾鬧事。

    郭秀雖然沒法再和小龍說話了,但她很殷勤,小龍的同學朋友都能攀談上,所以小龍的同學朋友就是她的眼睛,時時盯著小龍。她眼睜睜地陷入了看著自己嘔心瀝血的作品被人糟蹋的痛苦裏,就如同達。芬奇看著自己的《蒙娜麗莎》被人家用來包了油糕,就如同杜康看著自己的瓊漿玉液被人家用來擦洗汙血,就如同毛澤東看著他締造的共和國被貪官汙吏腐爛著。這是一種比淩遲處死都可怕的懲罰,因為淩遲處死是肉體在遭罪,而這是心在遭罪呀!是想死但又放心不下的痛呀!

    小龍十五歲那年,魏虎病倒在了床上。三個兒媳輪流伺候他,隻有郭秀盡心盡力。魏虎就感慨地對小龍嘮叨個沒完:“我萬幸有你父親這麽個好兒子,死了還能讓我沾光。打出來的媳婦揉出來的麵呀,媳婦沒調教好,就如同沒調教好的騾子,你使喚起來就不能得心應手呀。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調教好老婆的。你比如你大爹三爹,他們的老婆就如同沒調教好的騾子,給他都尥蹶子,更不要說讓別人來使喚了。因為調教老婆和調教騾子是一樣的,一次性調教成啥樣就是啥樣,再改真是千難萬難了。所以調教騾子最好是在它兩歲半時時一次性地調教好,調教老婆最好是在她剛過門就一次性調教好,因為這時他們都是剛出道,沒經驗,沒膽量,經不住搓撚。但這得下狠手,不能心軟。可你大爹三爹這些好像八輩子沒見過女人的男人,哪能下得了這狠手呀!卻不知女人是最不識好歹的東西,知道你心軟就登鼻子上臉得寸進尺起來。嘿!男人連自己的老婆都降不住,還能稱為男人嗎?你奶奶隻要能站起來,不用我說,就會給我端茶送水。我的兒子裏隻有你父親跟了我了。唉,真是……你媽就是調教好的媳婦的樣板,男人早死了還能孝敬公公。就像調教好的騾子,誰使喚都得心應手。小龍呀,做個像你父親那樣的男人,威風八麵,人見人怕。人生在世,尤其是男人,你雄不住別人,別人就會雄住你,你不向別人低頭,別人就向你低頭,平起平坐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不是你扳倒了他,就是他扳倒了你。像你父親那樣,做個讓人怕的人,人隻有怕你才會敬你。人都犯賤,你友善他,他反而認為你軟弱可欺,對你白眼相向,你一兇,他反而點頭哈腰了。不要把人當人看,一個一個把他們踩倒,像你父親那樣,那才是男子漢呢!”

    中國人有著塑造死人的習慣,死去的人不是像孔子關羽那樣被塑造的十全十美,就是像曹操王莽那樣被塑造的十惡不赦。因為中國人離不開榜樣,卻很少去問為什麽。而十五歲的少年正是尋找榜樣的時候,小龍也是如此,魏虎就把死去的魏楞塑造成了男子漢的榜樣立在小龍麵前,小龍因為自己有個榜樣的父親而自豪,自然會向父親看齊的了。

    魏虎的喪事魏葉也迴來了。一見老態龍鍾的郭秀心痛不已。晚上就住在郭秀家,聽了郭秀的哭訴哀歎不已。這幾年她經常打電話問津郭秀,可電話裏是說不清什麽的。她知道郭秀過的糟,但沒想到會這麽糟。她想起了臧克家的一首小詩:“爺爺在土裏埋著,父親在土裏刨食,孫子在土裏洗澡。”是說在封閉狀態下的農民,祖祖輩輩重複著同一種命運。為什麽在這開放的時代裏,小龍還要重複他父親以至於他爺爺的命運呢?況且他真要做混混,他這種混法也太落伍了,和唐。吉柯德沒什麽兩樣。我得讓他醒過來,不然這惡性循環何時是個頭呀!

    小龍對他這個隻見了幾麵的姑姑很敬畏,是小地方的人見了大地方的人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來的自慚形穢的敬畏。他覺得姑姑身上有一股居高臨下的力量懸在人的頭頂上,使他不敢走近她,卻不知是自卑使自己不敢走近姑姑,這使他嚐到了屈居人下的滋味,被人蓋著的滋味,從而更體驗到了站著的滋味,蓋著別人的滋味了。為了不委屈自己,也不冒犯姑姑,他對姑姑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

    有一天他發覺姑姑在注意他,他就心慌意亂起來,覺得那是屠夫注意圈裏的綿羊的目光。他嚐到了弱者在逼近的危機麵前無可奈何的沮喪。

    喪事辦完這天下午,姑姑笑著對他說:“小龍,從今天晚上起,你迴家住吧。姑姑想和你好好聊聊。”小龍的腦袋嗡嗡地響,看見了屠夫向圈裏的綿羊走去,綿羊想躲沒有地方。也就是說他不服從也得服從,像母親當年服從父親那樣。不安像蝙蝠那樣在他心裏撲棱棱地亂飛著。那股居高臨下的力量垂下來了。

    黃昏時分,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自家的院門,生怕驚起了一絲空氣。輕輕地向家門走去,生怕帶起一絲空氣。輕輕一推家門,虛掩著,無聲地慢慢旋轉開了。他咬咬牙進去了。

    四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迴家,從一踏進小巷起,他就被似曾相識的感覺控製住了,覺得自己即像是主人,又像是膽怯的生客。現在他站在家裏,生客的感覺壓倒了主人的感覺,局促地東張西望著,不知道腳該往哪裏踩。那掛在東牆上的熟悉的石英鍾的滴噠聲,隔著一層什麽傳來,即像在宣揚著他的到來,又像在警告他規矩些。他隻得像走在陌生的土地上的雞那樣,瑟瑟索索一探一探地往裏走。

    廚房裏絮叨的聲音低沉地嗡嗡地傳來,使偌大的房間顯的更加空廓冷清。他仔細辯聽,聽出是母親和姑姑正在進行隻有掏心窩時才有的耳語式的交談。他又遊移了一下,走到沙發前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半掩著的廚房門吱呀一聲輕響,他不由得擰頭去看,見母親探出頭來急切地眊著家門,然後失望地慢慢往廚房裏收縮身子,在隻剩下一半腦袋沒有縮進廚房裏時,卻停了下來,審慎地又探出頭來,就看見了他!他就看見母親的目光由散漫瞬間變成了凝視,由凝視瞬時變成了驚喜,但這驚喜是小人物看見大人物光臨寒舍時的驚喜——受寵若驚又手足無措。而小龍也不知道該咋辦,怔怔地看著母親。母子倆正僵著,姑姑的頭從母親身後探了出來,瞅瞅母子倆笑了:“四年沒來往,母子倆不會打招唿了。小龍,你先看電視,飯馬上就弄好了。”母親在姑姑說話的時候,一低頭迴了廚房。

    小龍打開電視看了半個多小時,姑姑和母親就把飯菜張羅上了餐桌。

    母親一從廚房出來走向餐桌,小龍就覺得有股電磁波越來越強地幹擾著他的心律急促失調起來,母親一轉身向廚房走去,那股電磁波就隨母親漸行遠去,他的心律也就迴複了正常。

    姑姑叫他吃飯,他不得不走過去挨著母親坐下來,心律就穩定在一個急促失調的點上上下波動著。他感覺到母親和自己是一樣的。

    姑姑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像潤滑油一滴一滴地滴在這一組繡死的齒輪上。

    姑姑說:“小龍呀,你該主動和你媽說話,你媽深居簡出,幾乎不會和人溝通了。你是唯一該與她經常溝通的人,可你卻四年了,沒有好好地和你媽說過一迴話,這是為什麽呢?”小龍無語地低了頭,臉上像抹了一層酒精在微微燃燒。姑姑又問:“難道你的爺爺比生你養你的母親都親?”小龍像慌急中的新兵胡亂開槍那樣冒出了一句話來:“爺爺怕孤單,我隻得去陪他。”姑姑:“那你媽就不怕孤單嗎?況且你可以兩頭住嘛,咋能撇下你母親四年呢?”小龍的頭窘迫的更低了下去,縮在椅子底下的雙腳索索地抖著。姑姑又問:“你親你媽嗎?”一片寂靜山崩一般壓了下來。郭秀偷偷地用眼梢瞟著小龍。

    終於郭秀傷心的抽泣打破了寂靜。

    姑姑慍怒地:“哪有你這麽狠心的兒子!”小龍的頭低的與餐桌麵齊平了。

    姑姑歎息著說:“二嫂,這也不能怪他。我記得他小時候是很親你的,但自從和他爺爺住開始,他就慢慢接受了你是賤人的思想,就覺得你的感情與他不般配,就厭惡地抵製你的母愛,所以他的心裏你的母愛早幹枯了,也就是說他的心自絕於你的母愛的滋養,所以就生不出對你的愛來,所以他才會生發出你要殺他滅口的疑懼來。如果他像你愛他一樣愛你,能對你生發出這樣陰毒的疑懼來嗎?這就是他去陪他爺爺住的最初的動機,於是給了他爺爺調教他替父報仇的大好機會……”小龍不忿氣又驚慌地抬起頭來辯解:“我爺爺沒有教唆我!……”就如同小孩看到有人欺負母親時,因自己幼小無力,但隻有自己能幫助母親時那樣。姑姑笑道:“看!看!我隻說了你爺爺半個不字,你就惱怒了起來,你本該這樣保護你母親才對呀!小龍,你爺爺是我的父親,我能瞎編排我的父親嗎?”小龍氣鼓鼓地說:“我爺爺說你和……是一路貨色。”姑姑:“什麽貨色?”聲音低沉有力,小龍的頭又低的與餐桌麵齊平了。

    姑姑等唿吸平靜了才說:“小龍,你知道姑姑是怎麽去的北京?”小龍嘟嚕:“念書念出去的。”姑姑:“為什麽我要拚命念書呢?”小龍不吱聲。姑姑:“就因為我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地方,這個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地方,這個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家!”聲聲如鼓槌,槌的小龍的頭一下一下往褲襠裏低,槌的郭秀的心咚咚激憤地響。

    姑姑問:“小龍,你願意被別人把頭摁的低下來,從而被人唿來喝去,去遵守別人給你定的條條框框嗎?”小龍:“不願意。”姑姑:“那女人為什麽就要比男人低一等呢?是誰規定的呢?為什麽要這麽規定呢?……奧,小龍,這個問題你一時想不通,但你可以記住,慢慢會想通的。你知道我是怎麽開始厭惡這個家這個地方的呢?”小龍:“不知道。”姑姑:“就是從娶迴你媽的第一天開始的。”郭秀:“這……”魏葉看著郭秀對小龍說:“那時我比你現在還小一歲,和你一樣正是人雲亦雲的時候,學著大人看不起你的母親。可你爸新婚之夜就把你媽打的死去活來,使我大為震驚,因為我猛地意識到我和你媽同樣是女人,我將來會不會被男人這樣毒打呢?我當時天真地迴答自己:你規規矩矩不就挨不上打了嗎?可心裏就是不踏實,就留心起周圍的女人來,才發現那些規矩的女人也是經常挨男人的打的,才明白女人的命運這麽悲慘。於是我心灰意冷地打發著日子。有一天我無意間看見一張報,報上一個女人容光煥發的照片打動了我:女人就該這麽活著呀!我一看照片下的文字,知道是個外地女人。我就想:外地女人一定就是這麽活著的,我該想法離開這裏!可當時隻有念書這條路能讓一個人離開家,這就是我拚命念書的原因。小龍,姑姑打個比方:你隻是偷吃了一顆蘋果,可因此就擔上了洗不掉的賊名,就沒完沒了地被人指教,你覺得公平嗎?”小龍:“不公平。”姑姑:“你媽隻是年輕時犯了一點兒人們認為是錯的小錯,卻從新婚第一天起,就被你父親毒打個不停,被你的爺爺等等人指責個不休,你說,這公平嗎?……小龍,在咱這地方,是不給人改過的機會的,隻要你犯了錯,人們就一腳踩住你,就別想再爬起來了。小龍,這裏的世道是最愚昧落後的世道呀,是人和人過不去呀……唉,我知道你不迴答我是因為聽不懂,但你可以記住,慢慢想。再說你媽犯的是什麽錯呀,和現在的女孩子相比真是滄海之一粟,你爸因此作踐她是因為你爸就是在那種環境裏長大的,可你是在新時代裏成長起來的,為什麽就不能理解你媽呢?”小龍:“理解她什麽?”姑姑:“你母親的青春。”小龍不吱聲。姑姑:“現在的女孩你怎麽看?”小龍憤憤地:“我爺爺說了,都是賤貨。夜叉!”姑姑:“小龍,你知道你這麽看這些女孩的根源嗎?”小龍不吱聲。姑姑:“就因為你爺爺的思想種在了你的腦子裏了,就是說女人是屬於男人的,越像綿羊那樣越是好女人,反之就是壞女人,也就是說女人的好壞是由男人是否好擺務來評定的。小龍,你有夢想嘛?”小龍:“有。”姑姑:“那女人有夢想嗎?”小龍不吱聲。姑姑:“是人就都有夢想,而青年就是做夢的時候,所以青年人似夢似醒,總顯的瘋瘋癲癲的,實際上這正是一個人的一生中因憧憬而騰雲駕霧如在天堂的最美妙的時光。可咱這裏不容許人做夢,因為瘋瘋癲癲總是要擾亂秩序的,連你們男孩都要被嗬斥,更何況女孩呢?你們男孩被嗬斥過後人們也就忘了你們的過錯了,可女孩卻要被貼上淫賤的名聲,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而你媽更慘,被你父親毒打了十一年,又被你仇視了四年!”小龍不忿氣地:“那她也不能殺了我爸呀!”姑姑:“就是真的驚動了公家,也隻能判你媽憤激殺人,而不是蓄意謀殺。而憤激殺人都是被殺者欺淩得弱者走投無路時才會怒而殺之。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是報應!”小龍驚唿:“我爸可是你二哥呀!”郭秀哀歎一聲:“我根本就沒想殺他,隻是不想讓他叫那聲讓我生不如死呀,這叫聲直叫我失魂落魄呀!”就哭起來。姑姑拍拍郭秀的肩,郭秀止住了哭聲。姑姑又對小龍說:“你這句話又露出了咱這裏的一個醜處來。咱這裏的人隻看得見血緣看不見公道。換句話說公道隻存在在一個個血緣的圈子裏,所以咱這裏的人才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才會徇私枉法,所以咱這裏的人庭院裏都是金碧輝煌,一出院門的公路卻是坑坑窪窪。如果按這一觀念我是該粉飾我的二哥,你的爸爸,但是那樣做就害了你了,就像你爺爺害了你爸爸一樣,讓你鑽進愚昧裏像古人那樣夜郎自大,自以為是世界的中心,萬國圍繞著自己轉,結果被人家的堅船利炮打得一塌糊塗。我現在客觀公正地評價你的父親——一個流氓男子漢。但你得明白,你的父親不是流氓。那麽什麽是流氓男子漢呢?那就是相信勇力,換一句通俗的話來說就是人是隻聽拳頭的話的,也就是說相信隻有暴力才能建立起秩序來,所以那些擁有暴力,並圍繞自己建立起了一個或大或小的秩序圈的男人可稱之為流氓男子漢。而能夠用暴力建立一個國家的,就可稱之為流氓英雄。中國的曆史可稱之為流氓英雄此起彼落的曆史。也就是說中國看上去隻尊奉著孔子,可骨子裏是隻相信暴力的,秩序表麵上是由忠孝仁義維持著,實際上是靠暴力維持著,所以人們推崇暴力,你父親成為流氓男子漢是順理成章的事,就像你們現在追慕歌星影星,將來成為歌星影星是順理成章的事一樣。用暴力建立起來的秩序是由等級構成的,在這種秩序裏人與人是不能平等的,不是站在台階上,就是站在台階下,這由各自的暴力決定,你如果不遵循就是僭越,就是謀逆,就要遭殃。在這種秩序裏女人的地位最低下,因為女人擁有的暴力最弱,沒法給自己爭得一席之地,隻能依附於男人討生活,所以男人就像調教牲口那樣調教女人,哪個調皮搗蛋哪個吃的苦頭就多,你母親就是其中的一個。小龍,一句話,這種秩序就是互相伺機著,我不及時打你一拳,你就會踹我一腳,從而保住自己的地位,或者再往高爬,從而使壓迫自己的人越來越少。可爬到皇帝那個位置的有幾個人呢?皇帝就沒有人壓迫他了嗎?人人都緊繃著一根弦,你說人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呀!”

    小龍掉在了五裏雲霧裏了。

    姑姑一下頓住了,然後恍然大悟地笑道:“啊呀,我這是說教了,說教了!哈哈。既然說教開了,索性就說教個痛快吧:這就是盲目自大閉關自守形成的所謂源遠流長的古老文明的惡果。好在現在國門打開了,這種古老的秩序像出土的文物那樣正被風化著,很快人們就會有另一種生活秩序了。小龍,我知道你聽不懂,但希望你能記住我今天的話,就像私塾裏的學生死背硬記住古書一樣,慢慢地古書裏的意思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你也會慢慢明白我這些話的。小龍,珍惜你的母親吧,她是個好母親呀!我知道你和母親的隔閡太深了,但你不妨先硬著頭皮和母親住在一起,就如同私塾學生硬著頭皮背古書一樣,時間一長自然而然就鑽進古書裏麵去了,你同樣會自然而然明白你母親是什麽樣的人了,也就明白你父親是什麽樣的人了,也就明白你爺爺是什麽樣的人了。和你母親住下吧。還有,小龍,好好讀書,書能啟智呀,人的思想也是決定人的命運的主要因素呀,否則你又要重複你父親的命運了。”

    郭秀痛徹心扉地歎息一聲:“魏葉,我要是當初好好讀書,哪有今天這樣的命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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