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段誌濤看完了熱鬧,天已經黑了,到家一看,他媳婦剛洗完頭,坐炕邊正擦頭發呢。

    “迴來了?心情這麽好,是今兒飯菜不錯?”見丈夫進來麵帶笑意,範淑香放下毛巾,把頭發鬆鬆的攏到了左側。

    “切,他們家摳搜的能有啥好吃的,你不去就對了,燉那菜清湯清水的,連點油水都沒有,比咱家差遠了。”其實不止趙六家的夥食比不上,這村裏加起來,也沒有比他們家夥食更好的,畢竟段誌濤天天在市場蹲著,這位雖然愛掙錢,也不是那委屈自己的主,所以他們家豬肉壓根就沒斷過,更別說炒菜的葷油了。

    貶低完趙六家,他覺得有點渴了,剛才鄰居家的瓜子他可是沒少磕,咕咚咚灌了一杯子涼開水,他這才想起來問媳婦,“你吃飯了沒?”不得不說,現在的他,比以前知道疼人了,以前可不待關心這個的。

    “吃完了,見你也沒在家,我就沒做菜,直接雞蛋炒飯了。”他們這倆敗家仔,是徹底脫離了粗糧的日子,頓頓大米白麵,換著樣的吃。

    聽說媳婦吃完了,段誌濤也不再問,脫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的抖落開上麵的褶子,掛到了櫃子裏,這才笑著過去摟住媳婦,得意道:“今兒趙六又倒黴了。”

    範淑香心想,我就知道是這事,他要是不倒黴,你能這麽高興?

    段誌濤也不等媳婦追問,一氣兒都說了出來:“剛才他們家那柴火垛,也不知道被誰給點著了,那燒的叫一個幹淨,這小子竟然還想往我身上賴?多虧我聰明,從他們家出來就沒迴家,直接鑽隔壁老黃家去了……”想起趙六那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樣,他心裏就忍不住樂。

    聽聽這話,這是聰明嗎?你自個兒心裏要是沒鬼,你往人老黃家鑽啥啊?範淑香看著洋洋得意的丈夫,隻能不住的安慰自己,他這是和你不見外,和別人說話一定不能這麽口無遮攔的,你要理解。

    安慰完自己,她順著對方的語氣問道:“那是誰燒的啊?他還得罪別人了?”

    “哼,那小子都快損吐露皮了,誰知道他又得罪誰了?”段誌濤沒敢和媳婦明說,怕把她嚇著,可心裏癢癢又板不住,想了想多少又透了點底,“也許是以前一起耍錢的吧?你想啊,他平日裏除了生產隊的活啥也不幹,哪來那麽多錢?還不是耍錢的時候坑這幫小子的?這幫小子有那明白的,能不來氣嗎?要我說,燒他個柴火垛都是少的,把那房子燒了才叫熱鬧呢……”

    範淑香默默的

    點了點頭,她想,她已經知道事實真相了。

    “對了,這就是咱倆口子在家閑嘮嗑,出去你可別亂說啊?”唉,有個沒心眼的媳婦,他這當人丈夫的,啥心都得操啊。

    “瞧你說的,我出去說這個幹嗎?我和他們又不熟?”範淑香白了丈夫一眼,語氣一轉,直接說到後天,“誌濤,後天就是中秋節了,咱們要不要迴家看看啊?”這大過節的,不迴去總不是那麽迴事吧?

    “不去,迴去幹嘛?到時候再讓人給攆出來?我咋那麽有癮呢?”說起這個,段誌濤臉子一撂,也不摟著媳婦了,轉身上炕躺著去了,“再說了,你當他們愛看我啊?沒我他們還能過個消停節,看著我他們來氣,看著他們我也來氣,瞅著都挺煩的往一起湊合啥?”他喜歡給別人找不自在,可不喜歡給自己找不自在。

    “行,那就不去。”說的好像她愛去似的?“那明兒個咱給拿隻兔子吧,也是那麽個意思。”

    “不給,你也不許送,一隻兔子我還能賣兩塊呢,明兒個拿隻兔子給媽家送去,後個咱去那過節,到時候我買瓶酒,跟我二舅哥好好喝兩杯。”對於段誌濤來說,以前那些錦上添花的人和事他壓根就沒記住,唯一記住的,就是範二哥這雪中送炭的了,今後隻要範興華別把他給傷著了,估計他能記一輩子。

    喝兩杯?範淑香嘴上應了,心裏卻有點猶豫,按理說,這倆人處的好,她還是挺高興的,問題是,她那個二嫂還沒解決呢。

    自打上迴出了那事,讓本就過夠了的範二哥,更是下定決心不過了,而且這次還和以往不同,他媽不但不是阻力,還成了助力,巴不得他早早離婚,再娶個新的。

    可人徐慧芬說了,你們老範家要是敢不要我,那就是心虛,就是你二兒子看上他大嫂,想哥倆娶一個,把範興華氣的,第一次動手把媳婦給揍了,誰知這徐慧芬挨打了也不走,整個就是一滾刀肉,說啥也不離婚。嘴長到她身上,你說你還不能把她處理了,為了範家的名譽還能咋辦?先將就過吧。

    說是將就過,範興華卻是咋想咋憋屈,屋裏對著那麽個媳婦,屋外還有個處處防他的大哥,這家你讓他咋待?最後這位一來氣,拍拍屁股出去幹活去了,據說已經半個月沒迴來了,也不知道這後天過節,他能不能趕迴來?

    ……

    第二天下午,範淑香拎了隻兔子,又裝了兩碗大米,送去了範家,這大米是他們兩口子自帶的口糧,就怕段誌濤萬一吃多了,

    範母看不順眼說點啥,再讓她男人不痛快。別看她拎了隻兔子,就她媽那小心眼的勁,絕對幹得出來。

    進院兒一看,她大嫂難得的沒幹活,正陪兒子在院裏玩呢。

    “小達,看姑姑給你帶啥了?”範淑香邊叫著侄子,邊從竹筐裏拎出來一隻灰兔子,把小家夥樂的蹭蹭跑了過來,“小白兔小白兔……”

    “這是小灰兔,不是小白兔。”江小雨無奈的糾正,這孩子也不知聽誰說的,隻要看到兔子,一律都是小白兔。

    三歲的小達看了看媽媽,又瞅了瞅兔子,最後肯定的點了點頭:“小白兔。”

    江小雨也懶得糾正了,直接讓她兒子去看‘小白兔’了。

    見侄子怯生生的摸著兔子,範淑香笑看向大嫂:“媽沒在家?”在家的話,應該不會讓大嫂這麽清閑。

    誰知江小雨一聽這話,先看了眼屋裏,而後湊近了低聲道:“在家呢,在屋裏看著慧芬收拾東西呢。”

    江小雨最近的日子過的不錯,雖然丈夫還有點疑心疑鬼,卻也不說啥了,婆婆一心忙著對付徐慧芬,也不找她的茬了,其實隻要家裏人不再誤會她,讓她能陪著兒子好好過日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啥?你說她小月子還沒過完呢,不該見風?得了吧,不用涼水天天搓衣服她就心滿意足了,還真當自己是啥千金小姐啊?

    聽到嫂子這話,範淑香覺得自個兒媽又開始刷下限了:“幹個活媽也看著?”她也不嫌累的慌?

    “不是,是興華昨個兒迴來了,說他在村尾找了間老房子,他們兩口子要搬去那住。”說到這,江小雨的心裏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過意不去,說實在的,在這家裏,範興華真的是處處幫著自己,結婚幾年來,她也把範興華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可讓徐慧芬這麽一攪合,她現在見到興華都不知道該咋說話了,唉,這事鬧的。

    “我二哥在屋呢?”說著話,她下意識的看向西屋。

    “沒,興華在倉房裏挑木頭呢,那房子還是王富貴他爸活著的時候住的,現在荒廢六七年了,得好好收拾收拾。”說到這,江小雨心裏更不得勁了,就這時候才用得著親戚,可她們家男人又沒影了,你說有這麽當大哥的嗎?

    範淑香點了點頭,把米交給大嫂,直接朝倉房走去,她想問問,二哥到底是咋想的?

    聽有人進來,低頭量木頭的範興華,把手裏的鉛筆夾到耳朵上,一抬頭,就見範淑香

    走了進來,他放下踩著木板的腿,淡笑著招唿道:“淑香來了?最近誌濤生意咋樣?”

    “挺好的,打點魚再弄點山貨,一天咋也能兌付幾塊。”範淑香沒撒謊,八、九塊錢不也是幾塊嗎?

    範興華卻沒想那麽多,笑著點點頭道:“那就不錯了,你哥我一天幫工才能掙多少錢?誌濤一天兌付個兩三塊,也比村裏那不動心思的強多了。”

    他最煩有些人,自己啥也不幹,卻說做生意是投機倒把不正經,簡直是放他娘的羅圈屁,沒偷沒搶的,哪不正經了?所以一聽說妹夫開始琢磨掙錢了,他是大力支持,一群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家夥,犯不著理他們。

    範淑香抿嘴一笑,顯然是覺得二哥說的有理,當然,她哥誤解的錢數她就不用糾正了。

    見妹妹笑著不說話,範興華索性出聲先道:“你知道我要搬家了?”要不然也不能找到倉房來。

    “嗯,我聽大嫂說了,二哥,你這樣,會不會太委屈?”範淑香還以為這倆人指定分手了,畢竟曾經攔著的範母都變了樣了,誰知道這徐慧芬還是個打不死的蟑螂,寧可受委屈也不離婚?這女人也忒煩人了點。

    “委屈?”輕輕一歎,範興華坐到木板堆上,開始談自己的心裏經曆,或許說,他能說的也就是這倆妹妹了,“其實我一開始,是真想離婚,聽她嚷嚷那些不幹不淨的,氣的我還第一次打了她一頓。”這和上次範淑香碰到的那迴不同,上次他生氣卻沒下狠手,否則他一大老爺們,還能和女人掐到一塊去?兩巴掌就扇一邊去了。

    “誰知她死活不走,這種情況我還不能攆,想著眼不見為淨,我就沒出息的跑了……”

    但範興華畢竟是範興華,他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當時之所以抬腿就走,也是因為他心裏在某種程度上,還和母親置著氣,畢竟沒有他媽,徐慧芬也不可能這麽囂張,可冷靜下來一想,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他走了,那女人在家說不上咋作呢,他們家男人都不管事,管事的女人再鎮不住她,真把他媽和大嫂氣出個好歹可咋辦?

    所以找了間房子,他又迴來了,說實在的,迴來的時候,他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囂張的媳婦,畢竟對方不是個消停的主,沒曾想囂張不在,隻見到個受氣的小媳婦,瞅著媳婦被他媽指使的滴溜亂轉,他倒是沒心疼,隻是深刻的思索了一下,對方為啥沒利用她的‘把柄’?為啥這麽忍氣吞聲?最後的結論是,應該還是想和自己好好過吧?畢竟除了那離

    婚的名頭不好聽,憑她的脾氣忍成這樣,也就是還想和自己過日子了。

    “其實細想想,以前也不一定全怪她,可能一開始她也沒想挑撥,就是喜歡處處拔尖,可咱媽看大嫂不順眼,大嫂還習慣了啥也不說,我看著你二嫂那幸災樂禍的樣,心裏就來氣,說了她幾迴,她就把這氣撒到大嫂身上了。”說白了就成惡性循環了,“今後我們搬出去,離誰都遠遠的,到時候她懶不懶都得幹活,想挑撥也沒誰可挑,也就消停了。”既然還得過,媳婦不懂事,他這當丈夫的就隻能慢慢教了,畢竟今後時間長著呢,他還能躲她一輩子嗎?

    “二哥……”範淑香真沒想到,她二哥竟然這麽賢惠?呃,不對,這年代男人不叫賢惠,這叫有擔當,能從自身上找毛病,還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出這事最正確的處理辦法,她二哥要是生在她那個年代,指定是個將才,可惜現在,唉,真白瞎這個人了。

    “行了,你也不用替我上火,就像我原先說過的,這事委屈也委屈不著我,不管咋說我也是男人。”笑著拍了拍範淑香的肩膀,範興華低頭繼續幹活。早點幹完早點搬家,到時候,他應該能過上消停日子了吧?

    ……

    第二天,中秋佳節,生產隊給大家放了假,段誌濤卻舍不得放假,眼瞅著天就冷了,該農忙了,農忙過後就是冬天,他這生意還能幹幾天?不抓緊著點哪成?

    這位顛顛的又跑了躺城裏,因為今天過節,買東西的人還特別多,沒一會兒的功夫,他拿來的東西就都賣完了,騎著車去副食店,用多餘的糧票換了三斤月餅,按媳婦交代的,給幹姐姐方秀芝送去一斤,然後才拎著剩下的迴到了家裏。

    這二斤月餅一共八塊,家裏留了四塊,上丈母娘家拿了四塊,範母見閨女兩口子從昨兒起就給拎東西,今天倒是特別的熱情。範父則是誰來都是一個樣,先笑嗬嗬的把人讓到炕上,然後他拎著自己的寶貝收音機,就鑽小屋去了。

    範興業對段誌濤打怵,徐慧芬溜溜幹活不敢多嘴,家裏能鬧騰的主都消停了,這節過的還挺混合,以至於迴到家的段誌濤,還意猶未盡的想起了下迴:“咱過小年也上媽家過吧,不然就咱倆太沒意思了。”

    他是打小熱鬧慣了的,段家說起來也是個大家,平時忙忙活活還沒覺得,這到了年節就倆人,還真有點冷清了。

    “行啊。”隻要把東西拿足了,她媽一定啥意見沒有。

    “那咱們就這麽定了,一會兒早點睡

    覺,我還答應二哥明天去幫他幹活呢。”

    這一句話,讓範淑香詫異了,她家男人開始主動幫人幹活了?是因為那自行車嗎?

    這她倒是想差了,段誌濤還真不是因為自行車,說起來,範興華這二哥當的也夠不容易的,以前咋教育妹夫都不聽,說深了那邊就急了,妹妹懦弱,他也不敢跟這妹夫太嗆聲,最近可算是妹夫爭氣了,靠譜了,他心裏一高興,抓著段誌濤是好頓表揚,偏偏他那套生意經還不是純忽悠,有理有據的,讓段誌濤格外興奮,總覺得他終於遇到知音了,所以這位一高興,就準備明天去幫工。

    再說範二哥找的房子,確實有些年頭了,再加上常年沒人住,那個破就甭提了,可大夥別忘了範興華是幹嘛的?人家把烏黑的窗戶框換成了新的,再用泥抹了遍外牆,白灰刷了遍裏牆,房頂換上了新房草,沒兩天的功夫,整個一大變樣。

    瞅著這麽能幹的二舅子,段誌濤深深的鬱悶了,終於理解了二舅哥,原先為啥抓著自己就開始教育不放,這人也忒能幹了點。

    沒成想,他鬱悶的心情,在迴家的時候得到了徹底的補償。

    瞅著桌子上擺好的清燉魚湯和紅燒雞塊,他好奇的看向媳婦:“今兒啥日子啊?夥食這麽好?”又雞又魚的,就算他這不會過日子的,也覺得有點過了,這又不是過年。

    範淑香放好了碗筷,抬頭一笑,歡喜的吐出一句炸雷:“我懷孕了,所以多做點好吃的咱們慶祝一下,也當給我補身體了。”

    段誌濤先是一驚,而後心裏的喜悅瞬間沸騰,他要當爸爸了?

    說起來,他不是第一次要當爸爸,去年那個孩子要是還在,現在恐怕都要生了。段誌濤今年二十一,去年剛滿二十,對於那個尚未成型就流掉的孩子,年少氣盛的他並沒覺得可惜,畢竟他自己還是不太成熟的大孩子,可現在卻和那時不同,那時候他是家中的寵兒,身邊圍繞著一堆親人,現在他卻隻有媳婦了,所以當聽到自己要當爸爸的時候,他突然激動的有點想哭。

    伸手緊緊的把媳婦摟在懷裏,段誌濤從未發現,自己是這麽盼望一個血脈親人。

    那說,範淑香咋知道自己懷孕了呢?其實挺巧的,今兒個一起幹活的時候,有一大嫂因為月事來了肚子疼,臉色蒼白,範淑香本沒往心裏去,可迴家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來,她自打到這之後,還沒有來過葵水,算算日子,來了也有一個多月了,想到剛來的那幾天趕上下雨,兩口

    子天天膩在一起,她自己給自己摸了摸脈搏,即使沒學過懸壺濟世,但習武之人,簡單的脈象還是懂的,所以她很高興的發現,自己懷孕了。

    範淑香上輩子就想要個孩子,為自家傳宗接代,這輩子雖然換了個皮囊,不用傳宗接代了,可她更想要個和自己骨肉相連的親人,那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真的在這紮下了根,所以她心裏的喜悅甚至比段誌濤更甚,這不是,一高興做了倆菜,準備給自己好好補補,她的孩子,可容不得受半點委屈。

    此時的範淑香,幸福的依偎在丈夫的懷裏,感受著對方因喜悅而激動的心跳,她忍不住的翹起了唇角,雖然心疼丈夫的被迫成熟,可她也不得不承認,有擔當的男人更讓人喜歡。

    “淑香,明兒個我去和大隊長說一聲,你在家好好養著,咱不幹活了。”擱以前段誌濤一定不會這麽說,畢竟村裏的女人哪個懷孕不幹活?可他媳婦是掉過一個的,萬一有點啥事呢?他現在又不是養不起老婆孩子,幹嘛還讓媳婦去遭那罪?就說他媳婦反應大,這活不幹了。

    範淑香本不想這麽特別,可又想到馬上就農忙了,說農忙那可是真忙,腳都不讓你沾地,她這身子本就沒有上輩子健康,再加上曾經流過一個孩子,萬一有個好歹可咋辦?到時候後悔都晚了。這麽一想,她到嘴的拒絕又咽了下去,笑著仰頭道:“行,那我就在家好好待著,等著你養我。”

    一聽媳婦同意了,段誌濤嘴都合不攏,就剩下傻樂了:“放心,我保證把你們娘倆養的白白胖胖的,對了,你餓了吧?快吃飯快吃飯,今後你餓了就吃,千萬別等我。”

    把媳婦按到凳子上,這位殷勤的又盛飯,又盛湯,可以說他祖宗他都沒這麽伺候過。

    緊張而喜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等媳婦終於睡著了,當爹的又開始躺那琢磨:這幾天去了花的,他掙了能有一百多,聽著不少,可落了雪就不能幹了,這點錢離蓋房子還遠著呢,他得想啥辦法,能讓他兒子出來就住上新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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