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要殺我,你會怎麽做?

    我能做什麽?可以做什麽?

    ——阿蘇是難產而死的,她之所以會難產,是因為要給你生個弟妹作伴。阿蘇會死,完完全全,都是因為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沒有阿蘇在我的身邊,是你奪走了阿蘇。所以山下的一切,全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浪!連!城!

    都是因為我麽?

    她記不太清楚蘇紫瞳的模樣,隻知道蘇紫瞳到哪裏都喜歡牽著她。

    浪碧玉唯一的軟肋就是蘇紫瞳,但是蘇紫瞳卻死了,浪碧玉的愛與人性,也隨著她一起死了。

    她為什麽明知道自己有危險,還要任性非要多生一個?真的是要生個為孤獨的浪連城作伴?還是要為浪碧玉在這世上多留一線血脈唯係,讓他多份牽掛,不必沉迷喪妻之痛?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浪碧玉將新生的孩子送了出去,也許這孩子直接導致了蘇紫瞳的死亡,所以他容不下。但他卻緊緊地將連城困在自己的身邊,他給她一切,都唯獨不給她她想要的。

    【連城易破,紅顏易逝,自從她說過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她似乎能感應到父親對自己的憎惡。

    是的,浪碧玉不喜歡她,這世上,這輩子,除了蘇紫瞳,他不喜歡任何東西。這世上隻有一個蘇紫瞳,他想毀掉連城,可是太像了,她太像蘇紫瞳,包括那雙生氣時顯露出來的紫色眼睛,簡直像是蘇紫瞳重生了。他離她遠遠的,卻又總是忍不住想見一麵,連城有著蘇紫瞳的外貌,隻不過沒有蘇紫瞳的脾性,蘇紫瞳的臉上永遠帶著不同的表情,而連城的臉上,從來沒有任何表情。好慰籍天人永隔的相思苦。

    連城越大,越像蘇紫瞳,依舊不愛說話,浪碧玉也盡量不見她。他們生活在一起,卻從來不交談,也不見麵,他寧願將蘇紫瞳的死怪責在連城與紅顏身上,也不願承認她的死是命中注定。

    連城十二歲時,浪碧玉做了一件事,徹底地毀了兩人的偽裝維持的平淡關係。

    連城十二歲,已十分修長,有了少女的雅態與渾然天成的容貌。浪碧玉從來沒有近距離地看過自己的女兒,每次隻是遠遠看見,調頭走開。

    有一天,連城在梨林間與郎兒奔跑,她跑得很快,輕巧如燕,浪姓人的天賦已在她身上顯現。浪碧玉經過梨林,不禁停了下來,估量著連城所掌握衍息出來的修為。

    連城一躍起身,騎在了太郎身上。太郎背著小主,在梨樹下急速狂奔,小主的臉上揚溢著從來沒有過的快樂,連城在笑。十餘年,浪碧玉第一次看見她的臉上有了表情,她在笑,笑起來跟愛笑的阿蘇那麽像。

    浪碧玉走了過去,太郎馬上停了下來,將小主放在了地上。

    連城笑容馬上斂去,冷漠地看著這個白發男人。

    浪碧玉拍了拍太郎的頭,溫柔地笑問:“連城,你喜歡我的長弓麽?”

    連城戒備地看著他,浪碧玉甚至蹲下了身子,他蹲得那樣自然,好像從來都是這樣一般,他真切地直視著紫色的眼睛:“不用這樣,你要是喜歡,或許我可以考慮送給你。”

    連城遲疑著點了點頭,浪碧玉揚了揚手,次郎跑進屋,叼出了長弓,太郎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退後了幾步。

    浪碧玉無邪地笑著,將破音輕輕插進了地麵:“連城似乎又長大了,隻要你用力氣能將這弓拔出來,我就可以借你玩幾天。”

    連城盯著一半沒地的長弓,伸出手用力一拉,弓弦割破泥土與岩石,錚然拿在了她的手裏。

    浪碧玉彎著眼睛俯掌大笑:“好啊,好呀!連城果然氣力不凡——不如這樣吧,若是連城能將弓弦拉滿月,這隻破音就是連城的了。”

    十年來,沉默的連城終於對父親說出了第一句話:“真的?”

    浪碧玉笑道:“真的。”

    連城退後幾步,拉了拉弓弦,發現它並沒有看起來那樣堅硬,她慢慢往外拉著,直到拉成滿月。

    浪碧玉又笑了,他笑得真好看,讓人不忍轉眸,到後來連城才知道,他笑得越好看,就越殘忍:“不錯,真不錯!這把弓是連城的了,連城何不鬆手一試?”

    連城笑了,她的確很高興,她什麽都沒想,蹦的一聲鬆開了手指,隨著那“蹦”扔一聲,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

    連城的笑僵在了臉上,太郎沉重地倒在了地上,連一聲嗚咽都沒有,那道無形的弦氣割過了太郎的身體,又重新彈了迴來,連城拿弓一擋,弦氣沒入了弓弦之中,“嗡”的一聲震得她虎口流血。

    她極為驚訝地瞪著前一刻還笑得溫柔無害的浪碧玉。

    “連城,讓人快樂的東西總是會先你一步死去,越是快樂,越是短暫。它是毒藥,讓你麻木,讓你迷蒙,然後抽離,讓你生不如死。連城,不要留連這些虛幻的美麗,隻有將這些殺死,你才不會被拋棄,你才是永遠的強者。”

    連城冷冷地瞪著浪碧玉,血流進了破音木中,一陣一陣地發熱。

    浪碧玉心疼地看了一眼太郎的屍體,失望地搖了搖頭,欠身為連城撫了撫亂發:“本來太郎可以活得更久,是你奪走了它。一旦你有了寄托,你便有了軟脅,你便容易為人所恃。”

    浪碧玉慢慢地走遠了,遠處次郎迴頭久久地看著太郎的身體,還有堅忍到無情的小主,她從未染淚的臉上瞬間淚痕滿布。

    太郎是蒼猊之首,它隻是盡忠少主,隻是與她玩耍片刻而已。浪碧玉樹下了血腥的這立默規,山中群猊再無一郎敢接近連城。】

    十四歲那年,她帶著浪碧玉許給她的破音弓,離開了梨花座。同在她身後一起離開的,還有一隻太郎的幼犬,十一。她以為離開,就可以重生。但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路早在浪碧玉的棋局之中,半點不能偏移。

    ——————————

    如今宋令箭臉上,依舊布滿無奈的淚。

    有人走了進來,輕輕扶起她,溫和的大手撫去她臉上的灰塵與淚痕:“令。”

    宋令箭看著他,像個孩子般啜泣著。

    凡你所好,我必帶走。

    他毀了太郎,毀了無劍,毀了多少人的人生。

    浪碧玉的話就像個詛咒,主宰他為她布下的悲劇與孤獨。

    “對不起,對不起——為什麽你怎麽都不願意離我遠一點?為什麽?所有、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會被他毀掉,所有……”

    “這就是你討厭我,疏遠我的原因麽?”

    她閉上眼睛,流淚點頭。

    “這樣不公平,為什麽別人可以,但唯獨我不可以?難道你眼中,我貪生怕死麽?”

    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宋令箭沒有說出這句話,隻是靠在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

    海漂有點不知所措,本應是受寵若驚,卻不知為何心中無比苦澀,隻是酸楚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令,你在想什麽?”

    “他帶走了太郎,帶走了劍,他知道一切,他也會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誰也奪不走我。我一直在你身邊,從不走遠。”海漂覺得宋令箭像個孩子,說些任性的話,“令自迴到這裏,沒有真正平靜過。子墟種種,即使不笑,我也感覺不到你的悲傷。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還要迴來?”

    “這是我的家。”宋令箭哽咽低聲道。

    “子墟也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們會怎麽樣?”

    “你希望我們怎麽樣?”

    宋令箭的眼中瞬間閃過迴憶,關於很久以前與遊無劍的那場對話。她們躺在草原上,遊無劍說:“箭,不要做那種隻屬於自己的人,這樣的你不累嗎?”

    “那你呢?你有想要屬於的人嗎?”

    遊無劍的眼睛在夜空下閃閃發亮,她看著星空變得溫柔了,那個讓她變得溫柔的人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的地位:“他有著一顆堅強的心,雖然他自己沒有發現。我想我傷害了他,但願今後的他能變得更加堅強。”

    “他是誰?”

    遊無劍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她眼皮下的瞳孔在流淚:“一個我某一天想要再見一麵的人,也是一個我這輩子可能永遠也無法見到的人。希望他能忘記我的傷害,在往後的日子裏遇見一位堅強善良的姑娘,她能帶給他更多的愛與溫暖,不僅能時常鼓舞他,而且能讓他開懷大笑。我希望他幸福,即使這幸福裏麵沒有包含我。真的。”

    “我希望你們幸福。”宋令箭蜷在海漂的懷裏,哽咽軟弱道。

    海漂閉上眼,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仿佛要合成一體,仿佛這樣緊緊抱著,便可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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