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俊早已昏死過去,他聽不見燕衝正失蹤十六年中過著的生活,也無法解說自己曾造成了什麽。

    韓三笑直直地看著盛有餘輝的黑家小宅,陰暗腐敗,灰塵滿布,想像中的陽光一掃而過,仿佛裏麵還擺著那些光陰中不會凋零的花,擠得隻剩一條隱約的小縫,一隻微泥的白色繡花鞋輕輕點了下來,花盆鬥移,一對男女在院中沐著陽光,嘻笑著追向那個雪白的羽鍵,他們年輕的臉朝氣蓬勃,百花黯然失色。

    燕衝正,你不應如此啊……

    “十六年前燕衝正失蹤是墜崖失憶,等他恢複記憶的時候,發現自己已娶了葉心為妻,還有了燕錯——那就更奇怪了——他是如何墜的崖,傷得幾乎成為一個廢人,竟然還可以迴生?當年的嚴父血跟寡婦雲蘭又哪裏去了?”

    “黑俊一定知道什麽,所以才瘋了——他口說提起過阿血這個名字,應該就是嚴父血——嚴父血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宋令箭冷冷道。

    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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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禮與宗柏一前一後地往衙門走去。自從宗柏知道他的身份後,便開始保持令人抓狂試的沉默。

    經過西坡花原時,上官禮聽到後麵跟隨著的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突然放慢了,不禁迴頭笑道:“怎麽?宗叔也有遊景之暇麽?這處花原亦是此鎮勝景,隻不過似乎染有不良傳言,才一直荒無人尋——真是可憐了這一地孤獨卻自傲盛放的蘭花兒……”上官禮似乎對什麽都很有讚美惋惜之意。

    宗柏背著手,俯下身子細細看著路沿邊上的蘭花,又放眼看看原中間那處小屋:“那屋中還有人居住麽?”

    “沒有。這原子鬧鬼,就算要住,也是隻雅鬼吧。”

    “那這一原蘭花何人打理?近初冬不敗?”

    上官禮聳了聳肩:“自然之妙,豈是我們俗人參透。我早已計劃好,再等幾天晴朗,我要好生進去覽覽這原子,再拜會拜會那間雅鬼。”

    宗柏不再說話,直起身子繼續行程。兩人沒走多遠,他突然迴頭看了看,瞧見原子裏有個白影在晃動,他一皺眉,卻聽上官禮輕聲笑道:“哎喲,這意境當真是要嚇磣了人。本自有鬼邪之說,這下連路遺 白綾都要來加一筆,乍一看眼,還真像是鬼魅飛行,淒冷驚悚呢。”

    宗柏再定眼一看,原來那白影是一條白布隨風在拉扯飄冰,遠遠一看還真像是什麽邪魅的東西在禦風飛行。

    “宗叔相信這世上有鬼麽?”上官衍突然冷淒淒地湊近宗柏耳邊問道。

    宗柏狠地退後了幾步,臉色僵硬道:“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上官禮笑道:“也對,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宗柏應該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吧?”

    宗柏僵笑道:“二公子何如此言?”

    上官禮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開個玩笑嘛,宗叔太當真了,太當真了哈。”

    “天黑欲夜,趕路要緊。”宗柏垂下頭,請上官禮先走。

    上官禮哈哈笑著走了。

    兩人越走越遠,花原中隨風飛行的白綾突然掉了下來,像被什麽東西用力抓住從風中扯了下來,小屋突然布窗紛飛,白縵飛揚中,似乎依著一個暗淡的人形,白紗黑發,兇狠地四處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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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珠寶睜開了眼睛,她一能見光,就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湊在眼前,離得很近,很近。

    “哎,哎,醒了,醒了。”這張臉離遠了點,濃眉大眼,圓臉圓耳,非常可愛。

    鄭珠寶皺了皺眉,卻沒什麽力氣驚疑,隻是模糊地看了看四周,除了這個少年,身旁竟無其他人陪著,連那總是打瞌睡的圈圈都不知在哪。

    少年手在她眼前搖了搖,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無邪:“醒了嗎?醒全了嗎?看見我嗎?”

    鄭珠寶輕眨了眨眼:“你是誰?圈圈呢?”

    少年疵牙笑道:“你不認得我呀?我認得你,咱們見過一麵,隻是那時候我被你嚇壞了。”

    鄭珠寶想了想,這少年的長相十分好記,的確像是在哪裏見過。

    少年笑道:“沒事沒事,不記得就算了。不過,我可是從小看你看到大的,你比畫上的好看。隻不過,瘦多了。”

    “畫像?”

    少年點頭道:“是,你的每一年,爹爹都會有你的一幅畫像。那時我不知道,隻以為你是畫像上的人,沒想到——哎……”

    “沒想到什麽?”鄭珠寶覺得很奇怪,這少年究竟是誰?怎麽突然出現在她閨房之中?

    “先不說拉,你醒了,快點快點,餓不餓,我剛才經過廚房,看到那裏有好些材料,就手癢做了幾個勝玉珠,你要不要嚐一個?”

    “勝玉珠,是什麽?”鄭珠寶吃過山珍海味,補品靈藥無數,卻沒聽過這糕點的名字。

    “可好吃了,我自己發明的,自己取的名字。你先吃一個看看嘛。”少年拿了一個通透無瑕的糕點,圓圓的像湯圓,指甲蓋大小,每顆上麵各綴著一點桂花末子,樣子可愛極了。

    “來嘛,真的可好吃了。”少年小心用勺子盛上一個,送到鄭珠寶嘴邊。

    鄭珠寶看著這可愛異常的圓子笑了,感覺到少年的確非常誠懇,張開嘴含了一下。出乎她意料的,這勝玉珠名字好聽,樣子好看,竟也非常好吃,外麵溫潤易化,中心微冰帶甜,滿嘴都是桂蕊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這少年,莫非是父親怕她病中味寡,特意從外邊請來的新廚子麽?

    “怎麽樣?怎麽樣?好吃麽?”少年緊張道。

    鄭珠寶正想迴答,門卻突然被打開了,走進兩個人,其中一個神色嚴肅的男人馬上嚴厲地問道:“你給愛兒吃了什麽?你豈敢亂給愛兒吃東西?”

    一旁的鄭守業也有些緊張,但又不好多質問,隻是關切地盯著鄭珠寶:“愛兒,你在吃什麽?”

    少年馬上站了起來,唯唯諾諾,跳脫可愛的大眼裏滿是恐懼與擔憂:“我——我——我隻是——”

    男人飛快地拿起案上的盤子,仔細地聞著盤裏的勝玉珠:“這是什麽東西?你哪裏弄來的?”

    “我——我自己做的……”少年顫抖道。

    男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想責備又不好當著別人的麵,鄭守業一邊叫著圈圈,一邊盯站鄭珠寶道:“愛兒,你——”

    鄭珠寶悲傷地看了一眼少年,覺得他那驚恐無聲的表情神態可愛又可憐。她對著父親一笑:“別怪他,是我自己要吃的。這勝玉珠子好吃極了,是不是由燕窩裹被、雪蓮芡凝、再中間夾了些冰糖雪蛤而成?珠上還綴了桂蕊,香而不膩,很用心,很開胃。”

    男人一聽鄭珠寶如是說,馬上再仔細聞了聞,隻是這珠子製得小而混雜,若不是親口去嚐,還真不覺是由什麽製成,原來小小一顆指甲蓋大的小圓子,竟含了這麽多頂級的補品。

    “果真是由這些製成麽?”他嚴厲地問少年。

    少年委屈地點了點頭。

    鄭守業卻喜出望外:“愛兒素來不愛吃這些補品,總說腥而膩口,所以身子也總是養不好,難得她竟說這些東西好吃,喜歡吃,那就多吃點,對身子有好處的。”

    鄭珠寶微笑了笑,看著男人道:“那你們,就不要怪他了。爹,我還想再吃一顆,可以麽?”

    鄭守業止不住滿麵笑容,連連點頭男人餘氣未消,將盤子遞給了少年:“愛兒說還想再吃,還不盛幾顆過去?”

    少年卻一臉委屈,眼見淚水要奪眶而出,哽咽道:“珠子涼了,我去熱熱。”說罷垂頭快步走了。

    “善柔,別總動不動就怪孩子,你看,嚇壞孩子了。”鄭守業甚感尷尬,也自覺方才太過緊張而錯怪了別人,不禁愧意勸解道。

    黃善柔歎口氣道:“我隻生怕他不懂事,又闖出什麽禍來——我去看看他。”

    待兩人都走後,鄭珠寶一知半解,問道:“爹,他們是誰啊?”

    鄭守業笑了:“你不認識了?剛才那位,就是你的黃世叔啊。”

    鄭珠寶心一沉。

    “那……”

    “哎,本來你們大婚之前不應見麵,但現在你病臥在床,你黃世叔剛好與為有南下,我們也就不計較那麽多繁文褥節了。”

    鄭珠寶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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