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衍的衙門先到,他感覺頭痛難當,便沒有再陪著燕飛幾人迴鎮上,他先迴了衙門,項舟幾人不知所蹤,桌上還放著未下完的棋局,不知中途有什麽急事出去了。今早他放了曹南小休,院裏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咯咯咯……嗬嗬……”

    上官衍轉頭看了看,院裏空無一人,但卻有個幽遠的童聲在笑。他甩了甩頭,覺得胸口很堵。

    “咯咯……玩……陪我玩……捏泥人兒……咯咯……”

    仿佛有個人就在他的腦子裏說話,他頓時覺得頭重腳輕,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氣喘不上來,冷汗卻流得飛快。

    “七尺男兒,不憂國憂民,卻隻思已身,有血有肉,卻隻待人食,有何臉麵,情何以堪——”

    ——“小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送你一個小泥人,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我此生不嫁,也不會委身這樣的一個廢人——”

    ——“小哥哥不喜歡我的小泥人麽?還是嫌它太醜了?那我再捏一個,好不好?”

    ——“她已與我們割發斷義,還將我們的神藥無龍台付之一炬。現在她是我們全莊的罪人,正等著將她尋迴治罪……”

    ——“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那樣,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你迴首看時就會發現,一切的發生結束皆有原因,環環相扣。所以人生才如此美妙,機遇玄不可言。或許有日你真的找到了那個人,會發現她其實根本不是你想要的人——”

    “衍兒,你怎麽了?”

    ——“你會為一切付出代價的!你的餘生都要在我的詛咒裏度日,不得安寧——哈哈哈哈哈哈……”

    “衍兒,你沒事吧!?”

    上官衍突然抬起了頭,盯著肩膀上那隻蒼白冰冷的手。雲娘擔憂的臉展現在眼前,摸了摸他臉上的冷汗:“怎麽了?怎麽流這麽多汗?是不是病了?”

    上官衍腦中一片空白,隻是恐懼地瞪著雲娘。

    “是不是……是不是又發病了?穿這麽點衣服,啊?”雲娘連忙解下披衣,一陣溫暖清香蓋在了上官衍的肩上,他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站起身退後了幾步,強笑道:“我——我沒事。”

    雲娘關切道:“天氣冰寒,你又總穿這麽點在外奔走。我在家中收了好幾件冬衣過來,你一直沒在衙門裏,也一直沒機會給你——”

    “娘多心了,冬衣暖被這兒都全,早上出去時沒料到降溫這麽快。雀兒他們怎麽沒在一旁?”

    雲娘笑道:“難得出來一趟,雀兒跟小武總是孩子,我讓他們跟大寶玩去了。反正這兒街道整齊,路又好識,我自己走走逛逛的也就迴來了。”

    “那娘也一定累了,我去看看芙媽他們在不在,日落天冷,娘還是在房中呆著好些。”

    雲娘默然無語。

    上官衍默默將披衣還給了她:“我迴房中加件衣服,娘也快些迴房吧。”不等雲娘說什麽,他頭昏腦張地轉身走了,卻再忍不住目光中的悲傷與疑惑。他迴到房中,衣鞋不退地躺在了床上,緊閉雙眼,久而幽長地歎息著。

    雲娘臉上的微笑黯淡了許多,突見桌下有物在亮,俯身撿起,是顆發著微光的玉石——月光卵玉。她的雙眉瞬間皺了下來,眼間盈盈有淚,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馬上的,上官衍匆匆出來,低頭尋找著什麽,他很快就看到了雲娘手中發光的卵玉,鬆了口氣。

    雲娘用手帕拭了拭,飛快含去眼中的淚意,笑道:“原來你一直帶在身邊。”

    上官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卻還要強作解釋:“此玉有光,帶在身邊便宜行事。”

    “如若一直找不到,衍兒是否一直放不下?”雲娘含糊道。

    “過去的事——”上官衍將卵玉放在懷中,院子又一片黯淡,“我從未怪過爹,更何況是你。我們很久沒見,難得這麽多人在此處遇上,再過幾日就是冬至,到時候我們擺個小宴慶聚,順便給為有表弟道喜,你覺得如何?”

    雲娘笑道:“那樣自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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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嘻,飛姐,他們都在院子裏呢。”夏夏看著廳中的韓三笑與宋令箭笑著,“曹先生也在。這下可真熱鬧。”

    “大清早就沒見你們,上哪去了?”

    夏夏仔細扶了燕飛進來,燕飛笑道:“今天天氣好,感覺精神也特別好。聽夏夏說鄭小姐臥病在床,想起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旁幫我,就跟夏夏一起去看了看她。”

    “她怎麽樣了?”宋令箭問道。

    “好多了,我跟她聊了大半個時辰。不過我來之前,據說一直情況都不是很好——聽說還是幸虧請了你去,她才轉醒過來。我就說你呀,比這鎮上的大夫都靈多了,就是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去打獵。”

    “你懷裏抱了什麽?有啥好吃的藏起來?”韓三笑早盯上了燕飛懷裏的檀木盒子。

    “就是我那小盒子。突然想著帶出來給鄭小姐看看,解解悶兒。”燕飛坐了下來,將盒子擺在了桌上。

    “還說呢,剛才差點落了那小泥人,要不是鄭老爺看見了,飛姐又要急得不行了。上次那麵小鏡子,可就急得她找了大半天。”夏夏接話道。

    “在我這。一直忘了還。原物奉還。”宋令箭從袖袋裏拿出那麵黑白雙麵的鏡子,輕輕巧巧地放迴了盒子。

    “咦,這是什麽小泥人?這麽醜?哪來的?都裂了喂——”韓三笑八卦道。

    燕飛扁了扁嘴,道:“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印象中它一直是放在這盒子裏的,這盒子裏,全是很重要的紀念品——既然我沒印象了,一定是很小的時候留下的,可能是爹教我捏的第一個泥人,所以才特別珍貴,一直擺在這盒子裏。”

    曹南突然咳了一聲,尷尬地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迴去了。幾位慢聊,不必送。”

    夏夏笑道:“是哦,我也要去買些菜來做晚飯了,曹先生,我們一起出去吧。”

    “飛啊,過幾天就是冬至了,今年咱們怎麽過?”

    “跟往年一樣,叫上周漁魚啊小驢啊,一起過了。”

    “又是這些大老爺們,今年換個口味行不行?我想了想,今年多了海漂跟燕錯,再加上咱們四個,總共六個——話又說迴來,我怎麽發現你叫來叫去的,都是我們這些人,你看起來人緣挺好,除了我們來之前,就沒有其他金蘭姐妹般的朋友麽?

    燕飛的笑容突然僵了僵,顯然想起了黎雪。

    “布店的黎老板冬至定然是要跟夫家過的,所以就不算上她了。還有其他人麽?”

    燕飛想了想,他們這一群人幾乎都是因著韓三笑才走得近起來,韓三笑來了,跟周莫幾個混得熟,然後宋令箭來了,夏夏也來了,然後就一直保持在這麽些人。

    “沒有了。其他的人,關係都挺好,但也算不上太親密。我大部分時間花在繡莊上,也沒什麽時間多跟別的人來往。”

    “小時候呢?就沒有玩得來的小孩子?”

    “記不清了——你知道,懂事之前,一直是爹爹還有幾位叔叔帶著我的,爹——爹走後,好像什麽都沒有了,一切都重新開始,從什麽都不會,到什麽都要學會,又哪會有那麽多時間結交別的朋友。”

    “那你爹忙差的時候,你都跟誰的?”

    “蔡大娘啊——但是他們也很忙,我記得他們總是把我放在院子裏的一個籃子裏,一邊幹活,一邊哄我。柱子哥也是,不過他很可愛,經常偷偷放下手裏的活過來陪我玩。”燕飛想起往事,淡淡地笑了。

    “除了蔡大娘,還有其他大娘阿姨之類的人麽?”

    “……可能會有吧,但很零散,也很模糊,應該很少。爹也不放心把我隨便交托給別人,他總是有太多的不放心,所以他突然沒有了,就像天都塌下來了一樣……——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燕飛奇怪道。

    “沒有,這不是八卦下麽,如果以前還有別人照顧過你,你總得感下恩,送些雞蛋補品什麽的嘛。”韓三笑幹笑幾聲,卻遭宋令箭瞪眼。

    “不提了。尚有餘光,我看看你眼睛。”宋令箭觀察著燕飛的眼睛,輕翻開她的眼皮,低聲道,“眼中汙濁已除,血絲褪淡,是不是微微可以分清顏色跟大體影像了?”

    燕飛不敢亂動,乖順道:“恩——但我沒有多張,隻是今早醒來覺得眼睛特別清爽,偷開了一下,竟能微看到些大致的形狀跟人影了。”

    “情況不錯。喝了今天的藥後,明天你可以在房裏睜眼,但不能有太強的光線或風,額前頭發不要擋住眼睛——出外的話最好別睜眼,冷風夾塵,很容易再損壞眼睛。”

    燕飛竟卟噗笑了,宋令箭遠離了身子:“笑什麽?”

    燕飛拉著她道:“你呀,最刀子嘴豆腐心了。關心起人來,數你最仔細了。”

    “你的眼睛不好,我決計不會施救燕錯。你想讓他聾掉,我沒有任何意見。”

    燕飛早清楚宋令箭這性子,笑道:“好好好,是我,是我為了求你救燕錯,才想快點養好眼睛的——對了,說起燕錯,早上出來找海漂,現在怎麽連海漂也不在了?”她理了理額前的頭發,突然皺了皺眉。

    “怎麽?”

    “沒什麽。”燕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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