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一直近到子時,燕衝正與其他兩人一直沒有出現。而燕飛自從父親走後,一直悶悶不樂,最後天黑也等不到父親來接,竟任性地大哭起來。蔡大姐從來沒有聽燕飛哭得如此傷心,任性不理任何人哄慰。半夜孩子哭,必有不祥。

    燕飛哭得累極睡去,蔡大姐與他丈夫蔡疏卻一直沒有入睡,他們一直等不到燕衝正迴來——燕衝正講信愛女,怎麽拋下女兒在別人家中不理?蔡疏覺得事有不對,馬上去鎮上尋問開來,但卻沒有人見過他們三個人。

    八月十五,團圓的日子,蔡家一家人都在尋人中度過了。尋了一天沒尋到,實在沒有辦法,蔡大姐隻好去問了閣樓上的燕夫人,但燕夫人閉門不見,隻說沒有見到。

    燕衝正不見了。黑俊與嚴父血也一直沒有迴家,奇怪的是雲蘭母子也不知所蹤,西坡屋中東西整齊,家什貴物都在,但就是人不見了。

    先是街坊們一起組好小隊出去尋找,山裏河邊都找了,一直沒有人影。之後衙門也開始出人去找,這樣一邊找,一邊等,人一直沒有出現。

    沒過幾天,西坡開始出現了怪事,很多進過花原找人的人,迴來後都莫名其妙的病死了,死的時候白發雞皮,像是突然老了幾十歲,有人說定然是西坡鬧了邪鬼,先是擄走了那對母子,再就進原者殺。這些人離奇病死,弄得鎮上人心慌慌,很多人都不敢再參與於尋人中來。

    八月過後,西坡的花全都開始變顏色了,本來是一片一片的白,跟雪一樣,莫名其妙的全變成了綠色,一圈一圈的,好像中了什麽妖氣,那地的中間突然突出一個塊寸草不生的墳包一樣的東西。有人懷疑那裏一定填了很多鬼吃活人之後的屍骨,但是沒人再敢進去瞧個究竟了。

    就在鎮上人們猜測紛雲的時候,黑俊卻突然出現了。

    但是,他卻瘋了。誰也不知道那十幾天的失蹤他去了哪裏,三人出去,為什麽隻剩一個人迴來?其他兩人去了哪裏?是生是死?

    黑俊的口中,再問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隻要一有人提及燕衝正或雲蘭的名字,他就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從此,燕衝正、嚴父血,雲蘭以及她兒子,沒有任何消息,就像世間有隻手,將他們從這個地方活生生地拿走了。

    燕衝正會去哪裏?是死是活?當時發生了什麽劇變,他會連一句道別都沒有就消失了?

    ——大娘大娘,爹爹怎麽還不迴來?

    ——你爹——你爹抓賊去拉,燕飛乖乖的等爹迴來好不好?——爹爹說要帶我去找雲姨,為什麽雲姨也不迴來?

    ——孩子,你爹爹為什麽帶你去找雲姨呀?

    ——恩……爹爹說,雲姨會像娘一樣待飛兒好。

    ——你爹他,真的這麽說?

    ——恩恩。爹爹還說,等月亮最圓的時候,就給飛兒找個娘,這個月亮怎麽還不圓呢……

    燕飛的童言無忌,最終還是鑒證了各人心中的猜測。

    燕衝正走了。他始終不敢麵對往日的恩情,不敢麵對摯愛的妻子,但又不能辜負雲蘭母子,所以他帶著他們一起走了。嚴父血敬他如兄長,也許是跟著一起去了。而黑俊,最喜歡的女子跟最敬重的大哥遠走高飛,於是他受不了這個打擊,瘋了。

    燕衝正如此疼愛自己的女兒,為什麽沒有將燕飛也一並帶走?

    或許他實在有愧於妻子,想留下這個女兒,陪著妻子終老……

    也許隻有這個說法,才能說得通燕衝正這麽多年的了無音訊。而燕夫人無動於衷,也從不向旁人問起丈夫去了哪裏,隻是她永遠地將自己關鎖在了樓上,再不問任何事實。

    也許她也已經感知到,那個昔日許她一生承諾的男人,已離她而去。

    燕衝正失蹤後,當時的縣官因著治理無力而被朝中隔職,當年有份參與燕衝正失蹤案的人慢慢死去,衙門也發了一場大火,很多燕衝正當職捕頭時的文書也一火俱焚,燕衝正在這鎮上所存在的過的痕跡,隻剩下了燕飛與足不出戶的燕夫人。燕家就像一個詛咒。

    一年複一年,燕飛慢慢長大,鎮上所剩無幾的知情人對燕衝正失蹤的迷團緘口不提,而燕衝正仍舊是那麽一個光輝的仁義之人,他的消失也像一個傳說,神秘莫測。

    十六年。除了燕飛,沒有人再去追尋燕衝正的消息,如果他還生在世,若是真思念家中妻女,定然會迴來看望。但他始終沒有出現過,也許是遭遇了不測,也許他與那對母子一起,在另一個地方過得很幸福。

    但是,事情終不平靜。

    十六年後,這件被小鎮雪藏的往事終於又被掀開了眉目——燕錯來了。

    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一進入小鎮,就馬上得到了鎮上老街坊的關注,因為他長得太像當年的燕衝正,十五六歲的年紀,與燕衝正失蹤的時間也很相符。但是他們在燕錯臉上,找不到當年雲蘭的影子。

    燕錯帶來了燕衝正的絕筆信,終於結束了燕飛十六年的等待。同時那個猜測也再次被得到了證實,十六年前的燕衝正離開了小鎮,在另一個地方娶妻生子。這件事對於天真簡單的燕飛是個雙重打擊,她心中那完美父親的形象不攻自破,她的父親,枉費了她十六年的等待,背叛了她們母女,並且死後才肯麵對她們。

    ————————————————————————————————————————————

    “所有的事,最無辜的莫過於黑俊和燕飛。燕飛知道黑俊是父親好友,這些年來一直很照顧他,就算他被外遣出鎮,她還是經常會托人打聽他的消息——現在如果讓她知道燕錯這樣對黑俊,肯定會很難受。——再怎麽說,燕錯也不應該對燕飛有所怨懟,真正的受害者是燕飛不是麽?”

    蔡大娘早已淚流滿麵,尤其提及燕衝正如何疼愛燕飛那段,幾乎哽咽不能成聲。

    但是是對是錯,誰能考證呢?誰能知道,燕衝正的俠義仁德的背後,會藏著這麽多不與人知的痛楚呢?而誰又猜得到,疼愛妻女如命的那個男人,到最後竟背離信仰,成了一個拋妻棄女的負心漢?

    “柱子他爹不願讓這些沒有經過證實的想法影響到燕捕頭的聲譽,更不想傷害燕飛,所以才大家夥約好,對這件事一概表示不知。我們也害怕會被問出其他事來,故意地就淡忘了有關阿血與雲蘭的事。——現在又發生了這麽多事,可能是上天注定,要讓一切真相大白,我知道,這個直相,比現在燕錯的出現還要難以承受。我始終狠不起心告訴燕飛,你們是她最好的朋友,是輕是重,你們來定奪吧。”

    蔡大娘放下手中早已冰冷的茶,起身告辭。

    廳中三人,皆無沉默無言。

    過了很久,曹南才慢慢道:“難怪當時我加入尋找時,他們都讓我別接近西坡——那時已經出了很多人命,衙門裏卻說是瘧疾作害。那時衙門裏也隻是說,主要就是找燕捕頭,另兩位捕快隻是順便提了名字,我隻依稀記得有個人名中帶血,卻不記得叫什麽名字。原來那時,他們已經有心在隱瞞……”

    韓三笑黯然地從懷中拿出三個差牌,逐一鋪開,燕衝正。黑俊。嚴父血。

    燕錯如此作鬼,難道就是想要舊事重提,想要將燕衝正失蹤的真相公布開來,好再打擊燕飛一次麽?他錯了這麽多,燕飛都能原諒包容,難道他果真一點良知都沒有麽?或者是那扼腕扣也瞎了眼睛,竟扣在如此兒狼心狗肺的少年手上?

    “不對——如果燕衝正真是帶著那個寡婦私奔,那叫雲蘭的寡婦最多隻是負他深情,何來蛇蠍心腸、錯信好人之說?他又何必如此恨怕呢?”曹南奇怪道。

    “所以事實,絕非如此而已。”宋令箭憂患道。

    韓三笑看著斑駁的燕衝正差牌不語,在一個人的生命裏能遇上幾個像燕衝正這樣的人,自然而然地成為每個人心中的領袖。在他消失十幾年的歲月裏,他的名字一被提起便會引來尊敬的目光,就算他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秘密也被善良的心靈堅定地保留著,不曾有半點怨懟,不曾有任何不敬,好像他們在做著最為聖潔的偉事。然而當這些秘密被再次起出來,仍然不會為那光明的身影抹上半點灰塵。

    燕衝正,你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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