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人如此勤於政事,半夜三更還親訪下獄,真的是,垂淚,感動。”韓三笑笑眯眯的。

    上官衍輕而一笑:“我與曹先生之所以這時辰還在,是因為之前有人在我的房間釘了這樣東西。”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解開布麵,正是那麵冷亮的刀麵。

    “竟有人給我們的縣官大老爺飛小刀?”韓三笑盯著刀麵。

    曹南忍不住道:“你別不識好歹,大人即要與你們明開了說,自然是想將事情弄清楚,別在這裏冷言嘲語的,聽了叫人耳朵生刺。”

    韓三笑馬上收迴盯刀麵的目光,盯著曹南道:“我哪裏冷言嘲語了?哎呀呀,你該不會以為方才我說上官大人勤於政事是在嘲笑他吧,還是我方才說的縣官大老爺是在嘲弄?可別冤枉我等一等良民呀。”

    “我懶得跟你說話。”曹南眼睛一白,看著一旁沉默的宋令箭。

    “不知兩位深夜前來,是不是也有收到這樣的刀麵?”上官衍認真問道。

    “哦,沒有,黑燈瞎火的誰給我們飛這玩意兒。我們純粹就是過個場,要不然怕燕飛怪我們不省心。”韓三笑又接了話。

    此時宋令箭已經展開了刀麵上的紙條,凝神盯著上麵的字。

    韓三笑怪異地看了一眼宋令箭,突然道:“不早了。那個臭脾氣的家夥好像倔得挺開心的,咱們迴去吧。”

    宋令箭盯著他道:“你不想知道誰是這隻黃雀麽?”

    “我又不捕蟬,誰是黃雀關我什麽事?”

    “還是你已經懷疑到了誰是黃雀,卻不想承認?”宋令箭直勾勾道。

    韓三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著上官衍正色道:“大人,十月初四那天,我看到這女人半夜三更從外頭迴來,神色兇惡。我看她有異常,也不敢多問,便一直往東走到柳村,接著我就在霧坡附近的謝老婆子屋門口看到了夏夏。那時候謝老婆子不知所蹤,所以現在還沒有人證明當時發生了什麽。但我總覺得有所關聯,請大人明查。”

    韓三笑就這樣,突然轉個槍頭,將一直似乎在維護的宋令箭活生生地出賣了。宋令箭隻是微微冷笑,倒並沒有多少驚訝與憤怒。

    “那日我正與曹先生在旁邊的死案現場堪察,夏夏不知為何突然昏迷在那屋門口,雖然距離不遠,我們卻沒有聽到什麽大動靜,出去時四周皆已無人了。你指疑宋姑娘,可有什麽證據沒有?”

    “證據沒有。就覺得可疑。還有,我跟她離鎮之前,大概是八月二十初的樣子,有一天我正呆在這女子院中小憩,申時末,她怒氣衝衝地從外頭迴來,目露兇光,臉帶殺氣,我覺得也非常可疑。聽說金娘就是那段時間遇害的,我覺著可能也有關聯。”

    “這……好像沒有實證……”上官衍思忖道。

    “怎麽會沒有,方才你不是聽到牢裏頭的對話了麽,燕錯說在案發現場還見著了宋令箭,若是沒有任何關聯,他為何要說是宋令箭掐死了死者?而且,而且在事發之後,燕錯還無緣無故地偷了她的弓箭,你說,若是毫不相幹,他幹嘛要偷她的破弓,還不如來偷我的更鑼呢。以上兩點,再加上之前事項,我就覺得非常的可疑!”韓三笑義正言辭,唾沫橫飛。

    “其實……”

    “而且我曾聽燕飛提起過,有一次這個女子無意間透露道,自己非常不喜歡與繡莊有生意來往的那個柳村金娘,所以非常排斥陪燕飛一起去取金線,可見她們之間早有積怨,或者說是單方有怨,所以動機可以有。”

    “有件事……”

    “話又說迴來,八月底我們不是離了鎮麽,那時候其實是這樣的,我出更迴來,剛好看到這個女子背著包袱要偷偷出村,無論我怎麽勸說執意要走。勸說不成之下,無奈我隻好跟著她一起走,就是怕她一去不迴頭,因為她曾答應過,若是我幫他些木活,她便會幫我墊月錢。但是這月錢她也一直沒幫我墊,我怕她欠著那幾兩銀子就不迴來了。”韓三笑憤憤地盯著宋令箭。

    “既然……”

    “還有——”

    “嘖!”曹南一聲大嘖,打斷了韓三笑滔滔不絕的指控,“我說你有完沒完?沒見上官大人要說話麽,一股腦兒的裹腳布越扯越長,誰管你要不要幾兩銀子的事兒,消停消停。”

    上官衍隻是幽幽看著宋令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我這不是知所不言麽,為了大人破案,我大義滅親了,有你這麽說話的麽?什麽裹腳布,你才裹腳呢!”

    “那你早怎麽不說?現在我們已有證據,你卻突然殺出來,攪和案情。”

    “那你有證據,怎麽也不早點提出來?莫非你還靜觀其變,想當黃雀身後的老鷹不成?”

    曹南與韓三笑爭執得陶醉,全然將案情嫌犯之事拋諸腦後。

    宋令箭隻是輕輕將紙片合起放入刀麵中,遞還給了上官衍,她似乎一點也不惱韓三笑的出賣,淡淡看著上官衍道:“你們早已查到我身上來了,有話不問,就是你們官府所為麽?”

    “證據不足,不敢妄加推斷。若姑娘願意將所見所聞之事說出,最好不過。”

    “什麽證據?我倒是想看看。”

    上官衍從懷裏拿出一方白巾,慢慢打開,裏麵放著幾片細小泛黑的木屑,白布上微滲著上麵的黑色,在微風裏擺動著。

    “不知道宋姑娘是否有見過這些木屑?”

    宋令箭冷笑:“這是我削箭跑遺的箭屑。”

    “宋姑娘肯定?”

    “自然肯定。每一根屑從是從我手中削下,怎會認錯?你該不會碰巧要跟我說,這些是從那死婦身上取下來的吧?”

    “倒不是從死者身上取下,是從死案現場取得。而且是處一個經常會被清理到的地方,所以應是死者遇害那日掉落,否則她定然清理掉了。”

    “這點證據,你想證明什麽?”

    “死者在金線勒死的傷口之額,頸脖後根處還有兩個淡然的指印,而且那瘀傷是在生前造成。死者生前脖頸修長,如若是一成年男人用手去掐,大指與食指幾乎可以重疊,那樣是不會在死者頸上造成這樣的指痕。所以掐死者的人手小力氣大,不應是個成年男人。而宋姑娘長提拉弓引箭,手勁自然很大,先前韓兄也透露了,似乎姑娘與死者生前並不投機——死者身亡時間與被發現時間約有數十日,再加上霧坡那帶溫濕無常,造成死者屍體怪異,無法分辨準確的死亡時間,但確是在你們離鎮之前的。”

    這時曹南才停止與韓三笑胡攪蠻纏,認真地聽著兩人對話。

    “哦哦,我記起來了,我記得離鎮的前一天,她突然氣衝衝地從外頭迴來,還一直對院子發脾氣,把整整一鋪的箭兒踢得亂七八糟,差點沒把我射……”韓三笑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宋令箭一直微笑地看著他。

    “所以,姑娘還是說清楚的好。我希望,燕錯並不是在為姑娘你而背上這不白之罪。”

    宋令箭轉頭看了上官衍一眼。一刹那,韓三笑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流動著一種道不明的東西,似乎曾相識,又似乎如表象所示的,素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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