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天一大早,羅父起來要去上班,羅母說身體還不是很好,讓羅父給她請幾天假吧,兩夫妻在一個學校教書,又都是教語文的,還是有些好處的,倘若羅母要請假,學校不批,那就由羅父去頂她的課。雖然可以這樣,但學校還是不允許經常這樣的,因為有時候兩個人的班同時要上課,就很麻煩了。但羅母有病,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羅父走了一會兒,羅母也起床了,她到安雯的房間,跟她說:“你小姨昨晚打電話來,叫你去她家玩幾天,說是很久沒看到你了,你最近也心情不好,趁著還沒上班,你今天就去吧,就當是散散心。”

    安雯還躺在床上,她硬梆梆的說:“我不去。”她自然是因為時林在昆寧市,所以才不去的,再者小姨媽離昆寧市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去了也不可能馬上就能迴來,她心裏也有些明白,母親這招是調虎離山之計,小姨媽也是有點錢的人,去了又得給她洗腦,有一大堆的理由,她是不能去的。

    羅母說:“安雯,還在生媽的氣啦?快起床,媽做了好吃的,吃完就去你小姨媽家,你要是不想住,今天迴來就是了,你剛迴來,我也舍不得你在外麵住幾天,是你小姨聽說我心髒病犯了,她給我買了幾瓶好藥,你去幫我拿來,下午就迴來吧,我還等著要吃。”

    羅母這樣說,安雯心裏聽著總算還是順心了許多,也就不再往那方麵想,去就去吧,反正下午一定得迴來的,不然李時林幾天見不到她,肯定會以為是她迫於父母的壓力,變了心了。

    安雯在母親的催促下起了床,吃了早餐就去小姨家了,本來想去跟時林打個招唿,羅母偏偏要送她上車。

    羅母看著安雯上車後,就根據大姑媽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時林的住處,她敲了敲門,時林也是剛起床,正在刷牙,他還以為是安雯來了,還沒來得及巴嘴上的牙膏擦幹淨,就跑出來開門,他心裏一驚,馬上猜出肯定是安雯的母親。

    羅母看著他,原來所有的好印象都變成了輕蔑,在他身上總有一些城裏看不順眼的地方,原來看到他至少還高高大大的,來之前還多少有點保留,心想如果人看上去還不錯的話,不妨給他一個機會,現在一看,簡直不行,瘦長瘦長的身體,一看就覺得無精打采,可能那時候也是因為他剛起床,臉也還沒洗,不僅無精打采,還有點病秧秧的感覺,加上穿著又寒酸,羅母的心裏當下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安雯嫁給這種人。

    羅母也不掩飾,開門見山的說:“我是安雯的母親,我要跟你談談。”

    時林打了一個寒戰,羅母說話簡直跟她這個年齡不相符,冷得很,他一時竟慌了手腳,停了一下才說:“伯母,你好!您進來吧。”他想,不管羅母是來做什麽,他都不能一開口就失了禮儀,他叫羅母伯母,是十分尊重她的,他母親比羅母要大好幾歲,論年齡他應該叫她阿姨的。

    羅母東張西望的走進房間,時林又說:“您稍等一下,我洗一下臉。”他這時候意識到嘴巴上有泡沫,心裏一度的窘迫到了極點。

    羅母看到房間裏什麽也沒有,可見時林的境況不容樂觀,這使得她更加覺得有必要讓他們馬上斷絕所有的關係。她坐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那張舊桌子上放著安雯和時林的合照,她看著覺得特別刺眼,怎麽看,他們倆都不般配的,心想,安雯肯定是被騙了。

    時林洗了臉出來,精神看起來好多了,然而羅母已經把他否定了,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已經壞了他的整個形象,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是很禮貌的說:“伯母,你要喝水嗎?”他手上正拿著一把電水壺,是那種幾塊錢就能買到的,燒半天才能燒開一壺水。

    羅母說:“不用麻煩了。”她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是希望能夠勸他離開,而不是挖苦他離開,所以她緩合了態度。

    時林說:“不麻煩。”他去廁所到水,出來又說:“是安雯告訴你我住在這裏的吧?她怎麽不跟你一起來?”他裝得很平靜,其實心裏早已經在胡思亂想了,安雯沒有跟羅母一起來,羅母肯定是來者不善的。

    羅母說:“是她告訴我的,她去旅遊了,她叫我來告訴你,她決定跟你分手了,所以,你還是離開這裏吧,她不想再見到你了。”她說得很淡然,一點也不像是在撒謊。

    時林怔得半天沒有說話,水壺還在手上拿著,還沒插上電,他就這樣拿著,過了許久,他把水壺放在桌子上,人就靠著桌子站著,手仍然沒有離開水壺。他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照片,突然湧起一股勇氣,大聲說:“我不相信,安雯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是你逼她的。”

    羅母說:“我是逼她了,可是她受不了壓力,還是決定跟你分手,難道你還不相信嗎?”

    時林說:“我不相信,除非她親口對我說。”他的手用力的摳著水壺上的貼紙,那貼紙貼得太緊了,一次隻能摳下一點點,一會兒,桌上散落了許多小紙屑。

    羅母說:“她已經不在昆寧了,就是剛才我送她上的車,她怎麽來跟你說?她下定決心跟你分手,所以才不想見你了,她也怕一見到你,她又要改變主意,所以今天一早就去旅遊了,你還是走吧,在這裏沒有前途的。”時林堅定的說:“我不會就這樣離開的,是她叫我來的,她不能這樣對我,我一定要見到她,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羅母說:“就算你見到她了,你要怎麽跟她說?求她不要跟你分手嗎?她不會再跟著你了,你在這裏隻會浪費時間,你身上也沒有錢了吧,你現在是在花她的錢吧,她不拿錢給你了,你怎麽在這裏呆下去?”

    時林說:“我會盡快找到工作的,總之我不會這樣離開的。”

    羅母倒是吃了一驚,如果時林有了工作,他自然不會那麽輕易的離開的,既然跟他說客氣話,他不聽,那就隻能說點不客氣的,她說:“在昆寧市,外地人找工作沒那麽容易的,如果你是本地人,我倒是可以接受你,幫助你,可是就你現在的處境,我怎麽可能把女兒交給你呢?那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嗎?你怎麽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呢?我們家不是很有錢,安雯也不一定要嫁給富翁,但是她也不會嫁給你這種窮光蛋,難道要她下輩子跟你迴家種田嗎?你也太自私了,自己窮也就算了,為什麽還非得拿上安雯呢?我真懷疑你是愛她,還是要害她?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她一鼓作氣,說了一大堆不好聽的話,盡是一些傷人自尊的,她盡量想一次性說完,挖苦人的話她不想說太多遍,一旦遭到對方的反駁,她就說不出來了。

    時林聽著,心裏恨得隻把那把壺上的紙都撕完了,又在壺上摳下一道道痕跡,他從來還沒被人這麽汙辱過,簡直是把他心裏的傷口,撕了又撕,撕得他痛得麻木了,卻又撒上鹽,讓他痛不欲生,尤其是最後那句“癩蛤蟆想吃天鵝”,差點讓他恨不得就從那窗戶跳下去摔死算了,這等汙辱,是個有自尊的男人,有幾個真正受得了的?然而他出奇的安靜,也不知道是被羅母說得麻木了,還是他真的不以為然,或者就如羅母所想的,他是個死皮賴臉的人物。

    羅母見時林不說話,她也不敢再說話,這個時候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她是不能隨便說話的,萬一他是被刺激了,心裏正琢磨著要離開,她一說話沒準竟又使他改變主意了,兩個人都不說話,那房間裏的時間像是被定住了,隻要那清晨溫柔的陽光正在向窗戶邊移動。

    時林心裏亂成了一團,無論是該安靜的離開,還是該勇敢的留下來,他都沒法說服自己,他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麻木了似的,手上的那把水壺被他用力一按,突然倒在了桌子上,水從水壺裏流出來,又滴在他腳上,他也渾然不覺,然而安靜的房間裏突然“呯”的一聲,卻把羅母嚇了一跳,就連那水滴在腳上的聲音,她也聽也清清楚楚,好像激動的心跳聲,聽著怪嚇人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林始終沒有做出一個迴應,羅母在沉默中感到一絲的寒意,這大熱天的,好在是早上,否則非得悶出一身汗來,她猶豫著從手提包裏拿出一疊錢來,放在桌子上,又說:“你走吧,這是一千塊,就算是我給你的路費吧,你來一趟昆寧也不簡單,就當是旅遊吧。”

    時林也不朝那疊錢看,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是對羅母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他說:“為什麽是這樣的一個結果?為什麽那麽快就結束了?我連反擊的力氣都沒用了,我現在該去哪裏?”他想,就算是安雯沒有異誌,他日後要麵對這樣一個丈母娘,也是很難忍氣吞聲的就這樣被她辱罵的,不管怎麽樣,他還是要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再不離開,也許她就要說他沒有自尊了,然而那是他極不願意的,他幸幸苦苦賺錢讀了大學,最後卻要被人這般汙辱,對不起自己也就算了,更對不起他的父母和哥哥。

    他現在唯有後悔,學校推薦的工作沒了,留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裏,隻能讓他痛苦不堪,甚至窮困潦倒,還是走吧,可是要去哪裏呢?迴老家吧,他已經四年沒迴去過了,也該迴去看看父母了,羅母的錢他是不會要的,倘若要了,就連最後一點尊言也保住了,他不要羅母的錢,也許就是他對她最後的反擊,這個反擊是需要勇氣的,也是最有力的,因為他身上隻有兩百塊了,真的隻能買一張迴家的火車票了。他朝那疊錢看了一眼,然後一隻手按在上麵,用力的拿起來,好像那錢貼在桌子上了似的,他把錢塞到羅母手上,說:“你留著自己買棺材吧。”話雖然隻有一句,然而卻也是他今天說的最有力的一句了,足以讓羅母心驚膽戰了。

    羅母拿著錢看了一眼,突然風一樣的跑出了房間,她以為時林被逼急了要殺了她,跑到樓下又停住,到旁邊的一個糖水店裏坐著,她想看時林會不會走。

    時林果然動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箱子裏的東西他也沒怎麽拿出來過,隻有兩套衣服,一套在他身上穿著,另一套在窗戶邊涼著,還有書桌上的幾本書,和那個相框,他把相框拿在手上看著,心裏還是相信安雯沒有背叛愛情的,他想,如果她沒有背叛愛情,而他就這樣走了,那就是他先背叛了,那她肯定會恨死他的,想到這裏,他還想在昆寧呆幾天,看她會不會來找他,如果她真的不來找他了,就說明她真的背叛他了,可是這就樣毫無希望的等待,也是沒有意義的,隻會令他更痛苦。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離開,拿著箱子走到樓下,終於忍不住又給安雯家打電話,電話想了很久沒人接,這個時候安雯正在去小姨家的路上,他終於失望的走了,想著迴去後給安雯寫信,看她是怎樣的一個態度,如果她還是愛他的,那麽他就讓她等他,他相信她會等的。

    羅母在坐在糖水店看著時林提著箱子,在樓下的便利店打完電話,然後就走了,她終於放下一顆心來,這樣又省了她許多的事,本來她計劃著,如果時林再不走,她就得裝病把安雯困在家裏,直到他死心離開,她倒沒想時林那麽不堪一擊,大概她看不起一個人的時候,無論那個人怎麽做,她總是可以找到貶低他的理由,如果不走就是死皮賴臉,現在走了,就是不堪一擊。

    羅母迴家看到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心想肯定是時林剛才打的,想必他以後還會再打電話或寫信來,那麽她們住在這裏,肯定是不安全的了,於是琢磨著把這個房子賣了,再貼點錢買新的。

    安雯去到小姨媽家,小姨媽把藥拿給她,一看那藥就是母親平常吃的,隨便在哪個藥店都才買到,心想母親叫她來這麽一趟,想必真的是調虎離山這計,難道她要對時林怎麽樣嗎?這一想她心裏就著了急,吃了中飯也沒休息就迴來了。

    安雯下了車也沒迴家,直接去了租的房子,她敲了敲門,沒有反應,心裏就有幾分擔心了,用自己配的鑰匙開了門,看到桌子上的幾本書不見了,又看窗台上沒有掛衣服,床底下的箱子也不在了,他的東西什麽也沒有了,隻要那把水壺還倒在桌子上,壺裏的水已經流幹了,地上還有個濕印子,窗台上還掛著她那天用來擦地板的舊衣服,已經被曬得幹巴巴的,緊貼在窗台上了,午後的陽光直直的曬進房間,悶熱得很。

    她跑到樓下問看門的老大爺,時林是什麽走的?老大爺告訴她是早上走的,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他也許已經在千裏之外的火車上了吧,她想。

    重新迴到房間,她躍坐在床上,直覺得渾身無力,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她想到母親今天的舉動,一定是她對他做了什麽,一定是,她想他應該受了多大的汙辱才會離開的,連最後一麵也不跟她見,也許他現在恨死了她和她的家人,可是他答應過她不會輕易放棄的,就算母親對他說了什麽,他也不可以就這樣走了的,他要真是那麽脆弱,不堪一擊,那就是枉費她對他的一片真情了。

    也不知坐在床上哭了多久,後來哭累了,就躺在床上,那枕頭是時林睡過的,上麵還有他的汗水味,很濃,她聞著那味道,更覺得撕心裂肺的疼,一會兒,那枕頭倒又濕了,有汗水也有淚水。

    房間漸漸的暗下來,一絲風也沒有,她覺得床上的席子燙得厲害,她的身體也燙得厲害,衣服都濕透了,枕頭也濕透了,感覺像是在蒸籠裏躺著,再躺下去可能死了也沒人知道,她起來迴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迴家的,隻知道路上有幾次被司機罵她是:“神經病”“找死”。

    迴到家裏,看到羅母倒是很開心,還準備了豐盛的晚飯,擺了一桌子,大概是在慶祝時林離開吧。

    安雯麵無表情的走到母親的麵前,用一種近乎仇恨的眼光看著母親,羅母接觸到女兒的眼光,猜想她已經知道時林離開的事了,表情馬上顯得有些不自然。為了掩飾,她又說:“快坐下吃飯吧,我們等你好久了。”她自然也是有些心虛的。

    安雯說:“媽!是不是你把他逼走的?你真的好過分!”

    羅母說:“我也不知道他會那麽不堪一擊,我沒說什麽,他就要走,他說他本來就想走了,跟你在一起,他很自卑。”

    安雯說:“他真的這麽說?你別騙我了,我跟他在一起兩年了,他從來都很自信的。”

    羅母說:“那是他沒有經曆過嚴峻的考驗,我本來隻是想考驗考驗他,沒想到才說了幾句,他就受不了,相信你媽,這種人,趁早離開了最好,他連要走了都不敢來見你,怕你生氣。”

    安雯說:“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不讓他見到我的,不然為什麽你要讓我去小姨家拿什麽藥,根本就是想騙我離開,然後你就趁我不在去傷害他。”

    羅母說:“我傷害他?他一個大男人,我能傷害得了他嗎?”

    安雯說:“誰知道你跟他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了,我真是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太狠毒了。”她怎麽也想不到,那麽快就結束了,她原來一直以為她母親隻是不好溝通,時間長了肯定能說服她的,現在倒好,她一出麵,什麽山盟海誓的約定都成了泡影,她哭著迴到自己的房間,還是想哭。

    羅父一直沒有說話,他也是下班後迴家才知道,當時羅母跟他講起,就不是現在的神情,而是勝利的神氣,過了許久,羅父才說:“這件事你是有點過分了,至少你應該讓他們見一麵,說清楚啊,那孩子應該多恨安雯啊!以後哪天要是還能見麵,她要怎麽去麵對啊?”

    羅母說:“要是她們見了麵,那還能分開嗎?這事還能成嗎?中國那麽大,她們這一輩子不會再見了。”

    羅父說:“希望如此,但願安雯早點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了,這段時間,就不要再打憂了她了,讓她好好靜一靜吧。”他為未能幫到安雯的忙而內疚,他那時候是答應過她,會替她說好話的,然而這幾天來,他幾乎沒能插上嘴,說上一句管用的話。

    安雯沒有起來吃晚飯,羅母現在著急了,生怕她想不開,做了傻事,悄悄的去房間看了一眼,看見她倒是很安靜的躺在床上,也不敢驚醒她,又悄悄的退出來。如此三番四次的,安雯每次都知道,卻也不做聲。

    床邊一米遠的地方放著一把落地扇,唿啦唿啦的吹著,安雯因為出了那身大汗,現在又被這風扇吹著,身上涼快了許多,到了半夜,倒又覺得有些冷起來,身上的汗是幹了,隻是又冒出一些油膩膩的東西,沾在身上怪難受的,她起床去衝涼,洗的是冷水,從頭上一直衝下來,那感覺是爽多了,隻是她自己也是學醫的,知道這樣忽熱忽冷的,難免是要著涼的,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站在噴頭下衝了有半個小時之久,出來後覺得渾身泛力,肚子又餓得慌,在冰箱裏找到一些晚飯吃剩的菜,也沒有熱一下,拿出來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吃完了那些菜再迴到床上躺下,胃裏也不舒服,頭暈沉沉的,身體也沉重起來,開了風扇又覺得冷,不開風扇又覺得熱,如此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折騰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這一病就病了好幾天,每日每夜的昏睡著,也不吃也不喝,她自己倒是很喜歡這種感覺,高燒燒得她腦袋裏一團亂,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好多人在打架,打得亂七八糟,根本就什麽都不能想。

    羅母和羅父卻是急壞了,起初以為是害了相思病,就讓她躺著吧,盡量也不去打憂她,睡到第三天,仍是不吃不喝,趕忙送到醫院,醫生說再晚來一點就沒命了,又在醫院裏住了幾天,才漸漸好起來。

    病好後,安雯的精神也好多了,心情也較從前開朗了,剛開始的時候盡想著恨母親,盡想著時林會恨自己,怕以後再以見不到他了,其實那時候是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把她的心誌衝亂了,現在一想,猜著李時林可能已經到家了,她有他家鄉的地址的,還怕找不到他嗎?也許現在寫信過去他應該能收到的,其實她並不確定時林就一定是迴家了,然而她知道他身上沒多少錢,也沒什麽朋友,他也隻能迴家了。

    在醫院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很多,真的要寫的時候,她又覺得說什麽都沒有用,畢竟她並了解他和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然而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她還是愛他的,這一點她說得特別清楚。

    她在筆記本裏找了好久才找到時林家鄉的地址,那時候他不肯寫給她,說是沒必要,要迴去也是跟他一起迴去的,就算寫給她,她也未必找得到,後來是她一定要的,她開玩的說萬一哪一天他跑了,她還不知上哪兒去找他呢,原本是一句玩笑話,現在倒變了真的,她想著便又覺的酸楚。

    信寄出去了,她想著大概一個星期就能收到吧,也許更久一點,因為他們那裏是山區,交通不可能那麽便利,但是無論如何,信寄出去了,她心裏就有了許多的希望,隻盼著信快點到李時林手上。

    那樣盼了一個星期,第二個星期她幾乎天天要看幾趟郵箱,這是希望最大的一個星期,然而就在這個星期三,她們卻又搬家了,母親說是要給她換個新環境,其實買的也就是一個比現在住的房子好一點的二手房,不用裝修了,直接就搬進去住了,電話也換掉了,她心裏明白那是母親故意這麽做了,目的是不讓時林找到她,過沒多久,她就上班了,她們原來住的舊房子也已經賣掉了,樓下的郵箱倒是還在,隻是新的戶主把鎖頭換掉了,她觸摸著那鎖頭,覺得裏麵肯定有時林寫給她的信,她飛快的跑到樓上叫戶主下來開鎖,戶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阿姨,聽說她是房子原來的主人,便下來給她開了鎖,郵箱裏倒是有一封信,是電信局催繳電話費的通知,原來羅母自從打算把房子賣掉以後,就沒再交電話費了。

    安雯拿著那封信,又是一陣惘然,老阿姨把郵箱重新鎖起來了,她看著她鎖起來,就像把她的一段感情封鎖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對老阿姨說:“阿姨,如果以後你看到有寫給我的信,麻煩你一定打電話通知我過來拿好嗎?我叫羅安雯,千萬要通知我,如果是我媽接的電話,你千萬不能跟她說,好嗎?”她眼裏已經含著淚水了,是她努力在忍著。

    老阿姨說:“噯!好的。”

    安雯說:“那我先謝謝你,今天麻煩你下來一趟,真不好意思,我走了。”她一轉身淚水就流下來了,心裏想,這都快二十天了,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啊?難道真如母親所說的,他是一個懦弱的人,就因為母親說了那些話,他就自卑得再也不願意理她,果真是那樣,那她當初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也不值得再對他念念不忘了。

    這以後又過了很久一段時間,安雯還是沒有等到時林的信,她怕老阿姨忘記了她的囑咐,後來又親自去了幾次,也還是失望而歸,她這迴是真的相信母親的說的話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的後遺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恩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恩語並收藏愛的後遺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