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2日

    對於已經開始的高中生活,鑫埮一點也不著急,他真的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學習成績。他相信如果參加中考,自己一定可以過二中線,因為文科的確是他的強項,可是……鑫埮一想到那件事就煩,就會搖頭晃腦想想其它的事。

    從今年年初起,別海鎮到梓馨城的公路開始整修,汽車要繞道鄰近竹倉鎮和紫葉鎮才能到達城區。“這是什麽原因?為什麽偏偏在我上高中前進行整修,難道繞道竹倉和紫葉有什麽意義嗎?”鑫埮不自覺地冒出這樣的疑問。

    還有一件怪事,梓馨二中每年都要舉行新生軍訓,但今年長江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駐紮在梓馨城的部隊派往抗洪一直未迴,所以軍訓取消,“這又是什麽原因呢?”鑫埮一直在問自己。

    今天是什麽日子?鑫埮當然知道,今天是他和宋蘭相見三周年紀念日,同時也是抗日戰爭結束後日本舉行投降儀式的紀念日。鑫埮經常把曆史上一些重大日子和生活中一些重大日子聯係起來,並以此感到很得意。不過,宋蘭沒有在二中出現,但出現了又怎麽樣呢?鑫埮是不會找她敘敘舊,好好紀念一番的,自從1996年二人不在一個班後,鑫埮見到她心裏就打鼓,不自覺地就迴避起來。更何況,高中是個新世界,“逝者如斯,該放就放。”鑫埮對自己說,隨後拋開想起宋蘭的念頭,開始了入學後一直熱衷的一件事:快點找到那“八女”。但三天以來,女孩看到了不少,卻沒有讓鑫埮心動的。

    高中的課程比鑫埮想象中的還要緊張:課程表排得滿滿的,隻有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下午可以放鬆一下,每天的晚自習從19:00一直到22:00。鑫埮覺得這些倒沒什麽,因為上初中時他每天晚上都學到11點多,隻是如今,鑫埮要住在學校的寢室裏,每天自己打飯、洗衣服,有點不大習慣,然而一想到這就是自己所向往的沒有父母和李叔叔管束的自由生活,他又覺得特別欣慰。

    晚自習去教室前,鑫埮依然在路上東張西望,希望看到“八女”,還沒找到其中的任何一個,一股寒意卻卷襲心頭,冷颼颼的,腳板也覺得透心涼,一種不祥之感也隨之襲來,鑫埮似乎聽到有人指責他:“原來你上高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孩,如此不務正業,自毀前程,你高中的學習肯定搞不好。無論你怎麽努力都翻不了身!”鑫埮火冒三丈,他很討厭這個似乎存在而又像不存在的人。

    在教室裏,鑫埮坐下來喝了口水,那指責的聲音漸漸消失,他還是氣乎乎的:“你是誰?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指責我?幹嘛這樣詛咒我?我一定要考個名牌大學。”是的,名牌大學,這是他四年前就定下的目標。

    1998年10月30日

    晚自習前,鑫埮得知學校花房的曇花已經開放,園丁已經將其抬出以供觀賞。他跑去看從未見過的曇花,隻見其花冠很大,花瓣細長細長的,發出陣陣幽香。但22:00再去看時,花瓣已經開始卷曲,“馬上就要凋謝,曇花一現嘛!”園丁反複強調這幾句話,這讓鑫埮想起了亞曆山大,這位年輕的馬其頓國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地跨亞、非、歐三洲的大帝國,但在他死後,他的帝國卻頃刻間土崩瓦解,曆史書上常用“曇花一現”來修飾這個盛極一時的大帝國。“曇花一現”, 鑫埮反複念這個詞,悶悶不樂地迴到寢室。

    “元鑫埮,你初中在省數、理、化的一些競賽中獲得了幾等獎啊?”寢室長問。

    “沒獲得過什麽獎。”,鑫埮心情不好,有氣無力地說。

    “那是怎麽迴事喲?在我們初中,如果在省的各類競賽中不拿個獎,就沒有保送生參賽資格。”寢室長大聲叫道。

    “我們學校沒有這個規定。”鑫埮小聲地解釋。這的確是一句實話,別海初中注重整體綜合實力,不太在乎單科成績。

    不料同寢室的樊凡,也就是鑫埮讀第一個初三暑假補課時與之同桌的那個樊凡不屑地說道:“他家和我們初中校長是至交,沒資格也有資格了……”這也是一句實話,鑫埮的成績確定不夠資格參賽。

    “哦,原來這麽迴事啊……”寢室長聲音很大,隨即不再說話。

    鑫埮氣得不打一處來,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從小到大,對於不滿的事,他往往以沉默來麵對,何況還有父親的教導:高中住寢室,要和大家的關係處理好,不要因為人際關係危機而影響學習,不要隨便得罪人,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但鑫埮一上床,寢室長和樊凡的那幾句話像蒼蠅似的在耳邊嗡嗡作響,吵得鑫埮心煩意亂而無法入睡,而開學至今的一些不愉快的事卻不可抑製地湧上心頭:

    開學才一個星期,年級主任就召集全年級共30名保送坐開會,稱他們是全年級精英中的精英,要加倍努力學習為學校爭光,同時起到良好的帶頭作用……鑫埮聽了,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快散會時,年級主任說了一句:“不過,雖然這屆保送生的整體實力較雄厚,不太令人擔心,但這批保送生中有個別同學不是憑實力而是有特殊原因才被錄取的,希望這位同學奮起直追,不要辜負了領導的信任……”

    全年級很快知道了會議的內容,“不是憑實力而是有特殊原因才被錄取,這是什麽意思?分明就是找關係才錄取的嘛!”、“我們年級有個‘水貨’保送生!”這些話不久就傳遍了全年級,年級主任的一些話也常常成為同學們無聊的談資。鑫埮所在的101班也不例外,大家私下裏都在猜測這個‘水貨’保送生是誰。

    鑫埮漸漸把自己封閉起來,他覺得隻有努力學習、亮出實力才能平息那些針對他的謠言,但事實上他常常有亂箭穿心般的痛苦:”為什麽不讓我參加中考?為什麽當我成為一個‘水貨’保送生?我寧可當一個普通的自費生……“一度忘卻的恥辱再次在他心底複話,攪得他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為什麽?……”鑫埮常常在自我唉歎中聽課,自習,學習效率可想而知,在不知不覺中,學業漸漸荒廢了。

    有一次上班主任苟老師的課,鑫埮在設想一件想了很多次的事:如果迴到今年5月份,不去參加保送生考試,那將如何如何……不料苟老師點他迴答問題,鑫埮正分神連問題都不知道是什麽,當然不知怎麽迴答。

    “哼!還保送生呢,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苟老師揶諭道,隨後教室裏有人發笑。

    鑫埮耷拉著腦袋,習慣性地保持沉默。

    “你要努力呀!看過保送生家長與學校簽的合同嗎?保送生不能進入年級前200名者要罰款2000元。”苟老師意味深長地說,也許他已經為這個上課經常走神的保送生感到擔心。

    “哇!罰款二千?一年的學費呀!太多了吧!”教室裏鬧哄哄地開始議論,鑫埮更加沒有心情聽課。

    ……

    凡此種種,鑫埮特別害怕害到“保送生”三個字,也不敢跟別人對視,因為他總覺得別人的眼神在說:“你就是那個‘水貨’保送生吧?”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是‘冒牌’保送生,通過卑劣手段進入二中,確實無臉見人,就像黑夜見不得陽光一樣……恥辱!真正的恥辱!鴉片戰爭是中華民族恥辱史的開端,我作為保送生被錄取是我個人恥辱史的開端,以後還不知有多少恥辱等著我呢,但中華民族因共和國的建立而實現鳳凰涅般,我個人的那一天又什麽時候到一呀?”鑫埮在心裏大聲唿喊,又想了過去:“讀小學時雖然有過一段不快樂的日子,卻也活得光明正大,哪像現在一樣活得如此失敗。”周圍的人有意無意的一些挖苦的話,讓鑫埮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際關係的嚴重危機,他越想越遠:“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學習,如果這種狀況到高考……爸爸,李叔叔,你們是不是因小失大啊?”

    “保送生,保送生……”鑫埮有時在心裏念,有時不停地在草稿紙上寫滿之後就撕碎扔進垃圾桶。這是鑫埮心中試圖解開又越來越緊的一個死結,“它已經變成一粒罌粟的種子,在我心中生根發芽,時而快速生長,不久的將來也許會開花再結出毒果,更惡毒地吞噬我的心靈……”鑫埮似乎沉入了一個永無醒時的噩夢之中。

    在外人看來,鑫埮總是“喜怒不形於色”。其實不是因為他城府深,而是怕別人看見他“熱情洋溢”的樣子。是的,“熱情洋溢”是他非常害怕的一個詞,這個詞會讓他想起多年前一個淒風苦雨的冬夜,有一個衣不遮體、瘦弱不堪的乞丐用滿臉的訕笑向一戶人家乞討,一次又一次地訕笑和乞求,卻依然被轟走。乞丐一步一迴頭地離開,憤恨的眼神顯得那麽可憐。

    “訕笑和乞求換來了冷漠和無動於衷”,鑫埮覺得自己不管怎麽笑都是訕笑,尤其是吃飯時從來不敢笑,因為此時隻要“熱情洋溢”,他絕對會想起那個乞丐“熱情洋溢”地乞討的樣子,而自己就成為那個乞丐,“好可憐,好可怕……”或者說,當他的情緒外泄的時候,恐懼感就隨之而來。

    鑫埮冷漠的臉讓別人都不願意接近他,幾個月來的鬱鬱寡歡漸漸惡化成嫉極度自卑,他自作自受地過著痛苦日子。

    1998年11月1日

    昨天期中考試成績剛剛公布,認識鑫埮的人都對他的成績大吃一驚——750分的滿分他才409分,全班62名,全年級607名。

    “堂堂保送生,在這個800多人的年級,居然排到如此名次?”班主任苟老師在念到鑫埮成績時惱怒地說道,“我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水份……”鑫埮雙眼的餘光看到旁邊有同學在點頭,似乎在說:“肯定啦,如此不堪一擊,哪有這麽‘水’的保送生?肯定是個貨真價實的‘冒牌貨’,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今天調座住,鑫埮從第二排“發配”到最後一排當“門神”,旁邊就是教室後門和幾個從未與他講過話的同學。“以後可以理直氣壯的走後門了。”鑫埮在心裏自嘲,“估計大家現在都知道我是水貨,西洋鏡已被戳穿,隨別人怎麽說,我就是不理。”不過,鑫埮並沒有灰心喪氣,他覺得最近自己想得太多了,浪費了學習時間,遂決定洗心革命,幹出點成績讓別人瞧瞧。一直被老師視為“優秀學生”、被人羨慕的鑫埮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看不起他。

    1998年11月14日

    今天上午高一年級召開期中考試總結表彰大會,會上,一大批優秀的同學得到了表揚,還有更優秀的同學上台發言、領獎、合影。鑫埮見了,心中生出微微的妒意。在受表揚的同學中,有幾名名次進入年級前一百名的自費生。他們這一屆有800多人,250名還取生,30名保送生,剩下的自費生能進入前100名的確非常不錯,鑫埮在心中稱讚他們的同時,也在想:“如果我不是‘水貨’保送生,而是正宗的自費生,也許我也會像他們那樣……”因為那幾名自費生中有樊凡,在別海初中的三年,“他一直在我的‘壓迫’下苟延殘喘……”

    主持會議的年級主任突然聲音抬高八度,打斷了鑫埮的思緒:“現在公布本次考試中未進入年級前400名的、保送生、正取生名單……”名單按班級順序排列,身在101班的鑫埮首當其衝。

    大會開完之後就放假,鑫埮慌忙往家裏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慌。無論走到哪裏,哪裏都飄浮著年級主任刺耳的聲音:“101班,鑫埮,保送生,總分409分,……”之後就是一陣“噓”聲和歡快的笑聲。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鑫埮一邊苦笑一邊歎氣。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路邊的音響店在呻吟。

    “相約九八?和誰相約九八?和恥辱約九八!”鑫埮加快了步伐,走向汽車站,“但願不要碰到以前的同學。”鑫埮在心中祈禱。

    “還說個屁呀?我是正取生,這次才考了300多名,差一點挨批!”

    “唉呀,可以了,元鑫埮是保送生,人家才考了600多名……”

    鑫埮聽到此,準備等下一趟迴別海鎮的車,卻被售票員好說歹說拉上了車。

    “你呀!在搞什麽呀?我天天玩都比你強!你說你在幹什麽?”一個自認為跟鑫埮很熟的初中同學望著鑫埮笑道,隨即又說:“來!坐這!坐這!這兒舒服一些!”

    “嘻嘻,這年頭,肯定在想女孩唄……”有個同學搭話,全車人哄然大笑。

    “他們在開玩笑。” 鑫埮對自己說,慢慢地走了過去坐了下來,也望著他們傻笑。

    “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遭犬欺,老子今天敗了,無話可說,‘勝者王侯敗者寇’!”他心裏憤憤地說,又想起暑假夢中作的詩:“有朝一日龍騰起,萬裏晴空任我遊!”

    汽車到了別海鎮,離家還有十幾裏路。鑫埮沒有像以前那樣雇個“摩的”迴家,而是慢慢地往家裏走,卻感到越來越緊張:“有何麵目去見屢遭屈辱的父母啊?”

    路邊的黃葉爭先恐後地往下掉,多年來聽慣的山風,今秋似乎特別淒涼刺耳。鑫埮剛才的“雄心壯誌”一下子成了泡沫,他怎麽也提不起精神。鑫埮到家時已快天黑,父母忙接著鑫埮的包,問這問那,鑫埮哼哼哈哈地敷衍,腿不停地發抖。他不敢看父母。而朝門前看,卻見到了早已枯死絨花樹,也許是鑫埮暑假用開水燙螞蟻時也把它燙死了,他用了四瓶開水,僅半人高的絨花樹怎能受此摧殘?

    “期中考試考了多少分?”鑫埮的父母問道。

    “四、四百零九……”鑫埮吞吞吐吐。

    “多少?”鑫埮的父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百零九……” 鑫埮小聲地說,一麵摘下眼鏡,準備迎接從天而降的巴摯,他想起自己已經好多年沒吃過父親的“燒餅”了。

    但鑫埮什麽也沒得到,隻看見父親期盼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憂鬱。在燈光的照耀下,鑫埮覺得眼睛特別難受,大概是想哭,卻又不敢哭。父親的教導他一直沒有忘記:“男兒流血不流淚!誰沒有遇到過傷心的事,但男兒麵對傷心的事不能哭!要哭,躲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裏哭,不要當著任何人的麵哭,任何人都不行!”

    鑫埮誠惶誠恐地開始吃飯。“你在教室哪兒坐?”鑫埮的父親突然問題,鑫埮如實迴答。父親歎了一口氣後,家中氣氛靜得可怕。

    “你快吃,待會兒到村頭‘二狗子’家買兩條硬盒裝‘紅塔山’——一定要保證是正宗貨。”鑫埮的父親打破沉默對鑫埮的母親說道。

    “幹嘛現在去買這種好煙?”鑫埮感到父親的表情很奇怪,像在思考什麽問題。

    鑫埮的父親彈了手中燃燒了好半天“紅雙喜”沒好氣地迴答:“幹什麽?塞坨子!”

    鑫埮心裏一驚。“塞坨子”是當地方言,有送禮、行賄的意思,他一下子明白父親想幹什麽,“我們班主任不抽煙,他可能不會收的。”

    “天下沒有不吃魚的貓,你懂什麽?”鑫埮感到了父親的不耐煩,不敢再做聲。

    鑫埮的母親迴來了,臉凍得通紅。鑫埮的父親拿著煙看了看,又拿出兩盒準備送給李叔叔的兩盒茶葉,一起放進一隻黑色塑料袋裏,提著看了看,“差不多了吧?”他自言自語。

    “乖乖,這麽多?每條煙的批發價是92元,每盒茶葉40元,一共是264元。可是這些明天都要送給班主任,肯定還要賠上一番好話,這一切都是我不努力造成的,家門不幸出敗子啊!”鑫埮心如刀絞。

    1998年11月15日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早。破曉時分,村子還在寒冷的天空底下靜靜地沉睡著。天色迷離,月亮蒙上了霧,寒霧蒙蒙之中的晨曦映在樹叢微露的枯葉上。

    鑫埮和父親早早起床上路,經過村邊的一個大池塘,昔日滿塘的荷花,如今隻剩下殘蓮敗葉浮在水麵,荷叢零零落落,一幅荒涼衰敗的景象,岸邊的合歡樹,不但不見了往日如紅雲般絢麗的繁花,連樹夜都已落盡,隻留下枯枝在風中輕輕搖曳——一切都索然無生意。

    上車了,荷塘的景象依然浮現在鑫埮麵前,他想起明宣宗朱瞻基寫的一首詩:“新秋涼露濕荷叢,不斷清香逐曉風。滿目櫳華春意在,晚霞澄錦照芙蓉。”

    今日遇到相似的風景,可鑫埮沒有明宣宗的那種心情,他沉思片刻擬其詩歎道:

    “深秋寒露侵荷叢,淒淒薄霧逐曉風。

    滿且瘡痍春何在?空對方塘憶芙蓉。”

    “曾經是多麽的輝煌,風雲一時,可如今卻要為座住問題找老師送禮,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鑫埮感傷不已。

    到了苟老師家,一陣寒喧之後又瞟了一眼鑫埮的父親放在桌子上的那隻黑色塑料袋,打了個哈哈,紅著眼睛說:“昨晚打牌到三點多,讓你們在門外久等了。”

    鑫埮的父親客氣了幾句,對苟老師說了幾句讓鑫埮感到肉麻不已的奉承話,又談起了鑫埮的學習情況。當他小心地提出將鑫埮的座位換一下時,苟老師麵露難色,見出現了麻煩,鑫埮的父親忙把鑫埮支開,叫他去收拾寢室。

    鑫埮豐富的想象力一下子想到父親賠笑的表情和苟老師頤指氣使的傲慢神氣,出門後他心中直罵娘:“小苟,小苟,你這小王八羔子大學畢業才六年,還要老子四十多的老子給你送禮、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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