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被放坐在一張矮榻上。

    金藥園因距城裏稍有些路,故常備有跌打扭傷藥,田管事很快便取來了藥膏。

    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對他造成的衝擊雖然到現在還沒消退,但有一點,人家可沒老眼昏花。自家大小姐對這個魏王殿下,分明就是一股打罵隨我的勁兒,看對方,那樣的身份,竟也千依百順,一副什麽都由你的樣子……

    田管事的眼睛都快抽筋了。恭恭敬敬放下藥膏後,立刻便很識相地自動退了出去,心裏想著得趕緊去向老太爺匯報,這萬一要是弄出了什麽事,可就了不得了。

    蕭琅除去了繡春左腳的鞋襪,露出一隻白生生的小腳丫子,卻如嬰兒般肥嘟嘟的,五個趾頭圓圓,趾根處幾個淺淺的窩,粉紅的腳趾甲修得整整齊齊,踏在他的掌心上,帶了種說不出的暗誘意味。

    兩人之前雖親親抱抱了不下十次,他常常被她弄得衣衫不整,除了男人的那個部位她沒摸過外,別的地方,早被她上下其手過好幾次了,但他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腳丫子。捏到這一團柔若無骨的肥嘟嘟的肉,魏王殿下掌心一下便癢了,丹田也隨之發熱,仿佛有蟲子在聳,那塊兒地的獸血瞬間複活,恨不得抱住了使勁揉捏個夠才好。要不是隨後看到她腳腕處微微有些腫了,真的差點就要控製不住了。

    他唿了口氣,把注意力轉到了她的腳腕上,另隻手伸過來,正兒八經地照正常流程探捏了數下,然後試著輕輕旋了下足關節,聽見她發出幾下小豬一般的哼哼聲,抬頭看向她,責備道:“怎的這麽不小心?瞧,疼了吧?還好沒大事。”

    繡春惱了,一下抽迴自己的腳,氣道:“你還說,都怪你!為什麽來這麽晚?要是你早些來,不用我陪你的那個二哥說那麽多話,我也就不會崴腳了!”

    蕭琅頓時好生鬱悶……

    他也想早些來,今天一睜眼,想到佳人有約,就恨不得立刻過來。隻是這些天,自從出了那事後,原本就不大管日常政事的蕭曜更是連人都不大出現在紫光閣裏了。魏王殿下他雖然身陷情網不可自拔,甚至為了背書還磨了幾天的洋工。但該有的分寸,還是能掌控好的。畢竟關乎國政民生,有些重要的事,兩位監國親王裏,至少要有一人點頭或搖頭才能出決策。蕭曜不管,隻能他上。

    他今早匆匆弄完幾件亟待處置的大事後,立刻飛一般地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他歎了口氣,捉迴那隻腳丫子,一邊替她足腕上藥

    ,一邊解釋道:“我也想早些來的,隻脫不開身。原是我不好,下迴一定不會這樣了。”

    他上完藥,繼續用掌心替她輕輕揉搓扭到了筋的傷處化開藥性。

    屋裏靜默了下來。

    完了,本該撒手了,他卻有些舍不得放開,抬頭看她一眼,見她麵上已經消了方才的怒色,正微微歪著腦袋在打量自己,兩人四目相對,她忽然笑了起來,輕聲罵了一句:“傻子!”神情間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蕭琅心神蕩漾,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她被自己的兄長扶住,兩人靠得那麽近,他用那樣一種目光看著她……

    雖然知道事出有因,酸意還是便止不住地從心裏冒出來。他的手不自覺地微微用力,捏住了她的腳丫子。

    軟軟的,肉肉的……

    “你想幹嘛?”

    繡春發覺他有些不對,問了一聲,試著從他掌裏抽出腳,卻沒成功。

    “你幹嘛……”

    她又問了一聲。腳忽然一鬆,他已經放開了它,拿了方才脫下的襪子替她穿了迴去,然後站起了身,道:“走吧,我送你迴城。”

    繡春一怔,見他俯身下來似要抱自己了,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臂膀,急忙道:“咱們還沒商議那事呢……”

    “我自有主意。”他看了她一眼,隨口道了一聲。

    “你想幹什麽?”繡春呆了下,忽然頓悟,愈發死命地掐住他胳膊,“你不會是打算跟我爺爺說,我得罪了傅家,所以才要你保護我娶了我吧?不要啊,這樣真會嚇到他,他會擔心的!”

    蕭琅皺眉,“我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嗎?”

    繡春瞪著他,一臉的戒備,“那你打的什麽主意?不這樣,難道你想來強的?”

    祖父雖然對自己說,他應下這門親事了。可是照現在樣子看,這個魏王殿下已經在無意間把老頭兒得罪得連毛都不剩一根了。現在除非他用強權壓,否則以自己對祖父的了解,哪怕殿下下跪,估計老頭兒也不會鬆口。

    “你看我像是那種人嗎?”蕭琅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走吧,我先送你迴城。”

    繡春直到被他送迴了家,還是沒明白他到底想怎麽樣。問他,他又不說,隻一副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無須你操心的樣子,氣得牙癢癢,心裏又好奇得要命。

    老頭兒估計是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她一迴屋,還坐在那揉自己的腳腕

    子呢,陳振就過來了,問了幾句她腳腕子的傷情,聽她說無大礙後,立刻氣唿唿地道:“春兒,你答應過爺爺的,不再和他私下見麵!怎的不但瞞著我見了,你還讓他摟摟抱抱的!”

    繡春自知理虧,悶著頭讓他教訓,一聲不吭。陳振見她不作聲,對那個魏王愈發不滿了,怒道:“此等登徒子,實在是無恥之極!下迴他再敢上門,我拚著這條老命不要,也休想我再對他客氣!還有你,以後給我待在家裏!哪裏也不準去!”

    繡春鬱悶地望著炸毛的老頭兒,歎了口氣。

    煩啊。

    這樣一個她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男人,怎麽就不得祖父的緣呢?真真是應了異性相吸,同性相斥之說了。

    她反正是沒轍了。

    那個男人說他自有主意,那就讓他自己去折騰好了。他要是真搞不定自家的這個老活寶,也就隻能怪他沒用,活該娶不到老婆了。

    ~~

    安靜了兩天後,陳振見繡春真的安心在家養傷,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日的氣惱才消了些。這日過了午,忽見下人又氣喘籲籲地來報,說來了貴客,以為又是魏王上門。滿心想給他吃個閉門羹。隻終究還是顧忌身份,也不敢真往死裏得罪,便不耐煩地道:“知道了!就說我身子不好,讓他等等,我準備妥了就過去迎接!”

    “不是啊老太爺——不是魏王殿下,是長安侯府的李世子上門了!”

    陳振嚇了一跳,“誰?”

    “就是長公主府的那個……”下人擦了把汗,“那個世子!”

    陳振差點沒跳起來。

    那個李世子,出了名的混世,專做禍害人的事,年初裏還因了杭州蘇家少爺的事,與自家結下了梁子,後來聽說被遠遠送去看護皇陵作懲戒,最近大半年裏才消停了下來,一直沒他的消息。陳振也差不多已經忘了這個人,萬萬也沒想到,他這會兒竟找上門來了。

    “他來幹什麽?”他急忙問道。

    “不曉得!”下人道,覷了眼陳振,見他神色有些不安,忙道,“隻瞧著不像是來尋事的,一副客氣模樣,還領了一隊的人,挑了一大堆的禮過來!”

    陳振聽他說不像來尋事,先是鬆了口氣,隻那口氣還沒下去,又聽到後頭的半拉子話,人也迷糊了。

    “他要幹什麽?”

    “不知道哇!管家已經去了,老太爺您去看看啊!”

    ~~

    陳振急匆匆趕去前麵,被看到的陣仗給驚住了。

    那個李世子,瞧著比從前雖瘦了點,卻一身新衣新帽,精神抖擻,看見自己過來,竟然麵露笑容,頗有他舅舅魏王的風範,沒等自己下跪迎接,竟一個箭步已經上來,一把托住了他,口中連連道:“怎的如此客氣?老太爺快快請起,折煞我也!”

    陳振心裏一陣陣發虛,瞥了眼他身後停下了一溜兒用描金紅漆箱裝的禮,裏頭也不知道是啥,勉強笑道:“不知世子過來,所為何事?”

    李長纓唰地收了手中的扇,笑嗬嗬道:“進去說,進去說。”

    陳振定了定心神,急忙帶了他入內,讓他坐,自己站,李長纓道:“怎好叫老太爺站?快坐,快坐。”

    陳振仍舊站著,勉強笑問道:“世子可有話要吩咐?”

    李長纓笑容滿麵道:“也沒什麽。今日過來,是上門求親。”指指外頭院裏停下的那一溜兒箱子,“裏頭裝了綢緞皮求古玩字畫,沒什麽,初次上門,略表心意而已,等正式成親,彩禮另計。”

    陳振一下懵了,半晌,才顫巍巍道:“這什麽意思?”

    李長纓誠懇地道:“老太爺,實不相瞞,本世子在守護皇陵的這大半年時間,無日無夜,不在麵壁思過,痛悔當初的舉動,簡直是禽獸不如!如今我已經痛改前非,所以提早被放了出來。我家人逼我的婚事一向逼得緊,我如今也想收了心,安安心心過日子。想來想去,覺得與貴府的大小姐十分有緣,便想娶她為妻。我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到了,恨不得立馬就成真,所以先過來拜見下老太爺。等我迴去了,把事跟我爹娘說一說,完了,過兩天挑個黃道吉日,再派媒妁上門正式議親,老太爺意下如何?”

    陳振如遭雷劈,半晌,反應了過來,慌忙擺手:“此事萬萬使不得!我陳家這等門戶,怎配李世子的身份?我孫女兒也當不起李世子這樣的人材,萬萬不可啊——”

    李長纓聽他拒絕,驀地收了笑,沉下臉道:“你瞧我不上眼?”

    陳振哪敢說,忙否認:“世子不要誤會……”

    “那就這樣說定了!”李長纓從椅上騰地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就在家安心等消息。你放心,你家孫女兒入了我侯府的門,往後富貴不可限量,你們金藥堂,也等著雞犬升天就是了。”

    李長纓撇下這句不倫不類的話,拔腿便走人。

    陳振不敢再忤逆他,生怕這渾人翻臉。等他揚長而去後,迴來盯著滿院子的禮,心情無比沉重。

    “老太爺,怎麽辦?”

    家人小心問道。

    陳振擺了擺手,慢慢往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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